第2章 您聽錯了,我是說死也要嫁給他……
方盈盈恢複意識的時候,頭疼欲裂。
一個盛怒的中年男音清晰入耳,“你就算今天撞死在這,你也是沈骞未過門的妻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能容你說不嫁就不嫁?”
“沈家家世顯赫,沈大人深受皇上器重,其子皆是人中龍鳳,前途不可估量,你嫁入沈家,那是高攀!為父勸你好好想清楚,別不知好歹!”
伴随着聒噪的聲音,一段段文字充斥着方盈盈的感官。文字很熟悉,那是她剛剛廢寝忘食追完的一部權謀小說。
小說的男主前期落魄隐忍,後來輔佐皇子上位,成為睚眦必報草菅人命的大奸臣。那些曾經欺他辱他踐踏他的人,全都沒有好下場。
小說是劇情流爽文,方盈盈看得也很爽,尤其是男主一朝得勢之後雷厲風行不折手段報複的時候,方盈盈激動得幾次鼓掌稱快。
然而現在,她欲哭無淚。
因為她穿成了文中奸臣落魄時定下婚約并悔婚的炮灰女。
這部小說沒有感情線,唯一一個跟男主扯得上關系的,只有這個悔婚的炮灰女。文中的描述不多,只說男主爹給他安排了一門婚事,女方是沒什麽權勢的文官方大人的嫡女,可方小姐誓死不嫁,鬧得滿城風雨,最後退婚了,給男主的悲催史添上重重的一筆。
至于方小姐的結局,後文一句話概括:方小姐悔婚之後半年便嫁給一個不學無術妻妾成群的公子哥兒,婚後不到一年就郁郁而終。
這是寫在男主報複的“赫赫戰功”裏面的,可想而知,這與他脫不了幹系。
對于這位連全名都不能擁有的炮灰女,方盈盈心酸地感嘆:咱們老方家的姑娘,怎麽就不明智一點兒呢?老老實實嫁給男主,對他稍微好點不作妖,一輩子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因為雖然男主心狠手辣睚眦必報,但真心對他好的人他可以付出一切。文裏唯一對他真心的,是他自小病弱的親弟弟。
“你以後嫁入沈家,為沈骞生個一兒半女,母憑子貴,一輩子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中年男人——也就是炮灰女的爹,繼續勸告。
依着當今局勢,他說的都是三歲小孩都不相信的鬼話,畢竟現在的沈骞人人嗤之以鼻,連他親爹都嫌惡。但是!換了個芯子的方盈盈想跳起來跟方老爺擊個掌,為了這句只字不差的臺詞。
可是她跳不起來。
就在她穿過來之前,原來的方盈盈為了悔婚跟她爹大吵大鬧,被打了一巴掌之後憤而撞柱。此刻的她,腦門疼得要死。
就不能換一種不傷皮肉的死法麽?
“您說的對!”方盈盈扶着柱子站起來,身旁的丫鬟驚愕的忘了扶她。
“你說什麽?”方老爺怒氣未消,懷疑自己聽錯。
方盈盈捂着受傷的額頭,扯出一個笑容,語氣堅決:“我說,我要嫁給沈骞。”
方老爺一股氣憋在心口,狐疑地盯着她。“你不是說死也不嫁的麽?”
方盈盈一臉誠懇。“您聽錯了,我是說死也要嫁給他。爹,婚期能安排快一些麽?”
着急,想嫁!改變不了穿書的命運,那就改變炮灰女的人生,抱住奸臣粗大腿,趁他落魄,對他好,給他溫暖給他愛,以後跟着他吃香喝辣耀武揚威。
做人要積極!
她的變化太突然,方老爺一時之間辨不清她的真心。
方盈盈十分理解他此刻的心境,估計跟見鬼一樣。為了打消他的疑慮,方盈盈眼簾垂下,擡手用衣袖抹了抹清爽無淚的眼角,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撞柱的瞬間,女兒就想明白了,死都不怕,還怕嫁人麽?剛才父親的一句句肺腑之言,敲醒了女兒愚昧的心。您說的沒錯,沈家有權有勢還有錢,我嫁過去就是麻雀變鳳凰。康莊大道就在腳下,我怎能不大膽往前走呢?”
她語調時而低沉時而激昂,配上或哀怨或堅毅的神色,看起來确實很真情實意,旁邊的丫鬟都留下了激動的淚水,聲音發顫地喚了聲:“小姐……”
方盈盈配合着丫鬟的情緒,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帶着哭腔說:“我真的想通了。”
方老爺一直繃着臉皺着眉審視她,她還得繼續演。
丫鬟卻沒有特別開心,眼中透露着憐惜,淚水流的更多了。
方盈盈索性上前抱着她,跟着她一起抽泣幾聲。安慰道:“你別哭,小姐我就要嫁給玉樹臨風才智過人的沈公子了,該高興才對。”
“可是……”
“香桃!你給我退下!哭哭啼啼成何體統。”方老爺打斷丫鬟香桃的話語,并呵退了她。
方盈盈知道,他這是怕香桃的話影響方盈盈的決定。
“爹……”方盈盈輕聲喊了他一聲,然後微低着頭不說話。
輪到你說了喂。
方老爺沉吟一聲,低沉的聲音透着威嚴。“你當真想清楚了?”
方盈盈擡頭,目光灼灼,重重點頭。“真的想清楚了!我腦袋疼的再也不想忤逆爹爹了。”
方老爺瞥了眼她額上傷口,沒有心疼,只說:“真的便好。”
他作勢要走,還沒解除危機的方盈盈趕緊問道:“爹,我鬧的這些事兒,沒傳揚出去吧?”
這是最最重要的,若是悔婚的事情被沈骞知道,那她的豪情壯志就夭折了。
“你還想傳出去!”剛剛消氣的方老爺怒意直線上升。
“不不不,我是怕傳出去丢人,爹,您可千萬別讓這些事情傳出去啊,不然就是得罪沈家,後果不堪設想。”現在沒傳出去就好,但是家裏人多嘴雜,要做好防範措施。
方老爺默然,顯然是将之放在心上了。“管好你自己,若是再整出幺蛾子……”
方盈盈忙不疊打斷他的威脅。“不整不整。”
“哼!”方老爺撂下幾句狠話,拂袖而去。
方盈盈對着他離去的背影道:“爹別忘了給我請大夫,要醫術最高明的,不然留了疤被沈骞嫌棄不娶可就不好了。”
方老爺沒理她。
不久之後,大夫來了。
***
方盈盈窩在自己的小院裏休養了幾天,額上的傷好了不少,人也快無聊得失去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樂觀思想。
這些天她很老實,怕性格轉變太突兀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書中對原主的描述幾乎沒有,好在她的神智裏殘存了一些原主的記憶,知曉她有點自個的想法,但是快被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的環境消磨殆盡。所以,方盈盈暫時要維持人設,再随機應變。
她已經弄清楚了自己的處境。身為嫡女的她,過得不如庶女,住的院子很小,身邊也只有一個丫鬟一個嬷嬷伺候,各方面條件都比想象的官家嫡出小姐寒酸很多。
家裏有個厲害的周姨娘,還有一個嚣張跋扈的同歲姐姐,以及一個被寵壞的熊孩子弟弟。
他們都将方盈盈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因為她是嫡女,她的娘是正室,是他們想要而得不到的身份。即使方盈盈的娘死了快一年,周姨娘扶正的夢想仍是遙遙無期。明明他們那一房最得老爺的喜歡,還給他生了唯一的兒子,可他就為了所謂的名聲,對于繼室的事情,一直敷衍。
在方盈盈養傷期間,周姨娘曾帶着方蘭蘭和方子瀚姐弟倆前來看望,還是趁着方老爺來的時候。當時的方盈盈沒做好在那麽多人面前演戲的準備,因而在方老爺面前挑撥離間了幾句,他便出去趕他們回去,以後也不用來看方盈盈。
是以,方盈盈跟丫鬟嬷嬷大眼瞪小眼了幾天,終于憋不住要出去看看了。
方府占地面積不小,大大小小好幾個院子,還有假山花園,花花草草争相鬥豔。
正值秋高氣爽,太陽下曬的久了,方盈盈為了保護這張如嬰兒般嫩滑的臉蛋,來到蓮池邊的亭子坐下。
她倚在柱子旁,吹着風,看着池裏游弋的錦鯉。
錦鯉好看,水面倒映的臉蛋更好看。
單是這張臉,方盈盈都覺得這次穿越很值。這明眸皓齒冰肌玉骨秀色可餐的模樣,每看一眼都能增強她俘獲沈骞那顆冰冷的心的信心。
“小姐——”
“妹妹——”
香桃剛喚了方盈盈一聲,另一個假惺惺的聲音吸引了方盈盈的注意。
她循聲望去,一個粉紅女郎掩唇嬌笑地走來。
方盈盈秀眉微挑,內心:來了來了,找茬的來了。
方蘭蘭漸行漸近,方盈盈的目光從那張雖然不錯但不如她漂亮的臉上往下移,發現她的衣服料子細密順滑,做工精致,一看就是高檔貨。
比她的衣服好多了。
這嫡女混的也太失敗了。
不過沒關系,方蘭蘭沒她漂亮沒她凹`凸有致,她襯衣服而不需衣服襯她。
“妹妹在看什麽呢?”方蘭蘭走到方盈盈旁,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後親熱地說:“是在看錦鯉呀?妹妹是不是很羨慕這錦鯉自由自在,還能成雙成對,恩愛逍遙?”
這麽簡單粗暴地刺激鬧悔婚的妹妹,你爹知道嗎?
不過,經她一說,方盈盈才注意到只有兩條魚,也不知道是只有兩條還是別的魚配合演戲不出來。
“沒看魚呢,我在看水面上我這張美麗的臉蛋。”方盈盈撫着自己的臉,又仔細端詳了起來,嘴角的微笑很刺激人。
方蘭蘭以為方盈盈沒看自己,翻了個白眼。“妹妹這是在顧影自憐麽?唉——”
顧影自憐有兩個意思,一個是看着自己的影子憐惜自己;一個是自我欣賞。
“對啊,我真美!”這張臉,她誇的不心虛不臉紅。
方蘭蘭沒刺激到方盈盈,反而自己憋氣,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下來,開始第二輪戰略。
“聽聞沈公子前日又與六殿下去天香樓,昨日清晨才離開。”方蘭蘭嘆息一聲,等着方盈盈接話。
天香樓是京城最紅火的青樓,沈骞和六皇子時常光顧。
“然後呢?”方盈盈眨了眨清澈明亮的眼睛,不僅沒傷心難過,甚至帶着點兒好奇。
方蘭蘭憤然道:“你與他的婚事已在商議,他怎可不收斂一些,還去那種地方……過夜。”
方盈盈對沈骞可是相當了解的,書中明确寫到,他去青樓是幹正事的,守身如玉的很。
天香樓幕後老板,是他和六皇子,那兒是他們的總指揮部。
“不管他是什麽人,不管他做了什麽事,他都是我才貌雙全舉世無雙的未婚夫君,我會理解他支持他,與他共進退。”
***
是夜。
沈家北面的院裏,沈骞站在書房窗邊,看着天上的新月,聽身後的手下描述今日方家發生的事。
聽完方盈盈對方蘭蘭說的話之後,他倏然回身,凝眉道:“她說這話的時候,是何表情?”
手下恭敬回道:“篤信,堅毅。”
沈骞默然片刻,說:“繼續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