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相撲朔
于如鯨的解釋乍一聽勉強說得過去,可是結合之前他試圖逼問那件寶物的事情,對彭強他們實際做的綁架,錯漏就很多了。
彭強鼻孔裏冷哼了一聲,恢複了官威,抖了抖錦衣袍服,不提剛才那些窘迫,也不想公然将事情鬧大,畢竟硬拼的話似乎沒有勝算,只好裝模作樣解釋道:“林姑娘是我們的客人,之前被人追殺,我們才小心保護。于幫主,既然是誤會,我們現在可以走了麽?”
于如鯨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當然,當然,你們現在是可以走。不打不相識,今天如有得罪之處還請諸位多擔待。今後若是有什麽需求,就到最近的碼頭找我們長鯨幫的人。”
彭強敷衍道:“客氣。”
于如鯨帶着手下那些苦力糙漢們便大搖大擺的走了。
在長鯨幫的人走遠後,林妩突然捂着肚子哭了起來:“彭大人、柳少俠救我,長鯨幫的人可能在我身上下毒了,我的肚子好痛……”
被林妩一鬧騰,彭強也覺得小腹隐隐作痛,回想着于如鯨放開他們之前,好像是做了什麽小動作。他急忙運功查看,果然是中毒了。正道名聲很響的長鯨幫,從未聽過他們用毒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實在是大意了。
彭強的手下紛紛自查,幸好他們并無不适。看來那放毒的應該就是于如鯨或者旁邊那個武功高強的親信。再回想于如鯨離開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實在很值得人深思。
“離此地最近的長鯨幫分舵在哪裏?”彭強問了一句,不等人回答,就安排人手先去探情況,然後問柳觀晴請教道,“有柳少俠作證,剛才我們被于如鯨擒獲,是他們在我們身上下毒,大約為的就是那個舊妝盒。東西是皇室禦用,他們這是明搶不成又玩陰的。你們武林盟難道不約束一下江湖上的人,任由他們為非作歹麽?”
如果彭強是好言相求,柳觀晴或許能順勢幫個忙,擡出父親的面子去找長鯨幫的幫主協商一二。可彭強不把江湖人放在眼裏的上位者說辭,明明是求人,還帶着訓斥埋怨。
柳觀晴又不是泥人,心中自然聽的窩火,面上敷衍道:“彭大人說的對,但未必是于幫主下毒吧?據我所知長鯨幫在沿江一帶口碑相當好,會不會你們之前在縣城招惹了其他人?”
彭強的臉色更難看,毒發帶來的不适固然是有,接二連三被江湖人制肘更是憤懑。他算是聽出來了,柳觀晴并不是啥也不懂只會動刀劍的江湖少年,是真不好随便忽悠見過世面的。他不如恩威并施曉以利害,再抛出個甜頭:“柳少俠恐怕不知道長鯨幫背後的主子是誰吧?”
“他們近年來發展的很快,的确是有人支持。不過這與我們江湖人有何關系呢?”柳觀晴裝傻充愣。
“他們背後是睿王。睿王乃聖上的幼弟,母族是不弱于彭氏的河洛馮家。”彭強生怕柳觀晴聽不懂,又耐心将這裏面的關系簡單講了講,然後說道,“聖上公允,後族雖然不似從前高調,其實仍為外戚之首。你們此番護送我等平安回京,不僅是彭家會有重謝,聖上那裏也能得表彰。但如果出了差池,少不得連累了柳盟主的名聲。”
柳觀晴心說他原本也不是為了幫彭強,只為了兌現照顧林妩的承諾而已。如今卻被彭強拽上了後族的船,這“重任”他可承受不起。可若當場撕破臉,之前那些隐忍和關系維護豈不是都白費了功夫?莫非真要答應了彭強,去與長鯨幫的人交涉麽?
長鯨幫若只是一群武功平平的烏合之衆,柳觀晴并不怕,講理講不通用拳頭說話便是。不過剛才以于如鯨為首的幾個人武功都不弱,柳觀晴自己并無多少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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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們沒有憑據指責長鯨幫的人下毒,人家只要堅持不承認下毒的事,武林盟擡出來也不好使。說白了武林盟主就是個尊稱,江湖幫派有紛争的時候他出面做和事佬,若是能振臂一呼大家都乖乖聽話跟着幹,禦座上的天子早就換人了。
謝無藥看出了柳觀晴的為難,主動表态道:“柳大哥,我手裏恰好有長鯨幫主求的東西,或可以與他們交涉一二。不過若真不是他們下的毒,那就沒辦法了。”
“有勞二位少俠了,你們是否需要人手幫襯?”彭強從內心深處對謝無藥的來歷還是有懷疑的,見那個能瞬間放倒一票黑衣人的謝無藥說話,他的語氣也下意識的軟了下來。當然話的隐含意思,派人手跟随監視是不會含糊的。
柳觀晴搖頭謝過彭強的“好意”,人是肯定不會帶的。他猜測謝無藥一定有別的法子,兩人心照不宣假裝向着于如鯨他們離開的方向追過去,其實跑遠了之後,又甩開了後面尾随的彭強手下,兩人這才開始商量接下來的計劃。
“無藥,你又有什麽辦法了?咱們難道真去找長鯨幫的人麽?剛才彭強說長鯨幫背後是睿王,這麽說,是睿王在找後族彭氏的麻煩麽?”柳觀晴已經隐隐抓到了事情的關鍵。
謝無藥覺得既然柳觀晴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層次,他再順勢引導,以柳觀晴的聰明或許自己就能猜到了。自己推演出來,比別人強行灌輸的更容易相信。
于是他正色道:“睿王封地富庶,當今聖上對這個唯一活着的幼弟可謂是相當的寬厚。在睿王的封地內,自有小朝廷,比尋常的州府或邊疆衛所的權力都大,賦稅也不強求非要交到國庫。即使這樣,睿王仍然不滿足。”
“莫非睿王想要……可是聖上有子嗣啊。”柳觀晴瞬間就找到了矛盾點,面色微變,聲音也壓得很低,“所以睿王才會盯着彭家,他們難道懷疑皇後所生的嫡皇子……不是皇室正朔?”
“彭家有一位泾縣縣主,據說與嫡皇子同年同月同日在皇宮內降生。被殺的彭李氏就是泾縣縣主之母,那個舊妝盒明面上是彭李氏從宮中得的賞賜,其中卻藏了一張黃絹,寫了一些字,是不是很可疑?”謝無藥啓發了一下。
“天啊,幾年前民間說書的有個新話本,講什麽貍貓換太子的事情。我還以為那只是謠傳,現在卻不得不多了懷疑。”
“話本的出現就是為了讓這個故事能在民間散播的久一些,更深入人心一點。那些故事最初的流傳,便是沿江一帶,長鯨幫的人最為津津樂道。”謝無藥語氣凝重。
柳觀晴頓時醒悟道:“莫非,這個話本也是睿王故意讓人散播出來?這都是為了攻擊嫡皇子的身份,看起來他們是針對後族彭氏,其實為的是那至高的位置?不對啊,就算嫡皇子是被掉包的,可聖上還有別的親生兒子。那麽多皇子總不會都是假的。”
“嫡皇子的真僞我等不好妄議。但先皇當年也有許多子嗣,今上年紀算大的,其餘幼弟在今上即位後紛紛夭折,只有睿王因着馮氏母族的庇護,一早就去了封地才平安長成。”謝無藥不再遮掩,沉聲道,“皇家無親情。手足兄弟,礙事的時候,照樣要處置。”
“無藥,你覺得真相是怎樣的?你不是會算麽,為什麽不算一卦,告訴他們究竟嫡皇子是真是僞?”柳觀晴問出這句,又頹然搖頭,“這件事肯定沒有我想的這麽簡單。你就算是知道真相,要讓別人相信也不容易。”
謝無藥欣慰的點點頭,柳觀晴果然是一點就透,還能設身處地想的更長遠一些。他不免繼續說道:“是啊,有的時候真相是什麽并不重要,關鍵是聖心怎麽想,要兒子還是更大的謀劃。據我所知,聖上是有大決斷的人,該舍棄的時候即使是夫妻、親兄弟或親兒子也能毫不手軟。別看彭皇後和彭太後、馮太妃這幾人背後的娘家在暗中鬥的死去活來,她們這些女人也依然在後宮裏和和氣氣,看着聖上的眼色乖乖演戲,不敢行差走錯半步斷送了前程。聖上正值盛年,想要再生子嗣,要更多女人,甚至換掉皇後,都不是做不到的。”
“所以,你陪着我,暗中保護彭家那件寶物順利進京,其實都不是偶然巧合吧?”柳觀晴突然問了一句,眼神裏壓抑着某種委屈。
謝無藥笑了,将自己的想法如實交代:“柳大哥別多想,我找上你還真是為了混口飯吃。我上個任務已經完成,本來該盡快回京交差。結果毒傷發作耽誤了不少時間,這次回到京中,主人肯定要狠狠責罰。所以既然撞上了這件事,又有柳大哥在,我能做好了說不定可以功過相抵。便是什麽都做不好,也要哄柳大哥陪我回到謝府,看在你的面子上,主人或許能饒過我。”
“別開玩笑了。你這麽有本事,謝大人疼你還來不及吧,怎麽舍得罰你?”柳觀晴嘴上雖然這樣說,心裏卻不由自主回想起謝無藥身上那些猙獰的刑傷。那些傷并不是短時間內造成的,更像是經年累月被責打折磨所致。不過涉及到謝府的隐秘,柳觀晴也不好意思多問。既然這一次謝無藥說了要帶他去謝府,有些事不用問,他直接用眼睛看就會明白的。
“算了,不談這些了,我們先去長鯨幫的分舵走一圈。他們若不認下毒的事情,我也可以做點解藥,交給彭強他們。”謝無藥說的很輕松,“我可不想他們知道我的秘密,柳大哥就和我去長鯨幫走一趟,狐假虎威也好辦事呢。”
不用多說柳觀晴已經知道了謝無藥的打算。謝無藥的血能解百毒,直接當面割血制藥,衆目睽睽之下,誰知道那些人今後會惦記什麽。所以謝無藥才謊稱與長鯨幫能交涉,無論談的如何,逛一圈再回去帶了解藥,便都有了借口掩飾。
在別人看來,長鯨幫肯定不會承認下毒,私下裏卻給了解藥,別人再問長鯨幫什麽都不承認甚至故意歪曲實情也很正常。所以謝無藥拿出解藥,假托長鯨幫遮掩,這一套法子可謂對人心琢磨的相當透徹。
柳觀晴一臉欽佩,明明彼此年紀相仿,甚至謝無藥看起來更年輕一些,可是無論武功和心智都明顯高了一大截,越發打定主意要多跟謝無藥好好相處,多多請教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