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想送嗎? 時間果然是最好的褪色劑

那日之後,長春宮重獲聖寵。

就連各宮來長春宮請安的事情都恢複了。

霍長君坐在冰冷的主座上再不像從前一樣任性偷懶。

看着下面這一個個争奇鬥豔的嫔妃,她垂首輕抿一口綠湯,然後輕輕放下茶杯,對着下面屈膝行禮的嫔妃,道:“都起來吧。”

“謝皇後娘娘。”衆嫔妃起身。

坐在前頭的麗嫔臉色有些差勁,許是那一個月的禁足叫她還有些膽戰心驚。

廖貴人倒是依舊盛氣淩人,只是也不敢像從前那般肆意僭越,不懂規矩了。其他的嫔妃坐在後頭,都是眼觀鼻鼻觀心地不敢說話。

不過才小半年,當初意氣風發、光鮮亮麗的小姑娘們就都死氣沉沉了下來。

時間果然是最好的褪色劑。

霍長君瞧着坐在麗嫔下手的蘇憐月,她一如當初的我見猶憐,溫柔可人,如今位分還沒升,其他嫔妃就已經自覺讓位置了。

看着她的手不自覺地撫摸自己腹部的小動作,霍長君略微垂眸了一瞬,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緒,擡眸之時,她微笑着問:“蘇常在近來吃食上可還好?聽聞有身孕的人總是容易吃不好,若是有什麽喜歡的,不必拘謹,大可以告訴本宮。”

蘇憐月微微垂首,“謝皇後娘娘關心,前些時日雖有些嘔吐,不過陛下已經在延禧宮設下小廚房了,臣妾的食欲近來也好轉許多。”

還不是主位就有小廚房了,這榮耀這寵愛刺得人紮眼,廖貴人翻了個白眼,抿了口茶。

霍長君倒是沒什麽反應,只點點頭,道:“那就好。”

她坐在主座上然後就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只是她們不走,她也不好開口,捏着手中的衣袖,身子做得端正,腦袋卻在放空。

她已經不任性了,性子也不着急了,她可以很好地坐着這些身為皇後該做的事情,不嫉不妒,不争不吵,甚至還能淺笑溫言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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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就在衆位妃嫔的溫和沉默中流逝,猶如她們的年華一般在歲月中悄悄褪色。

外面春日正好,陽光燦爛,謝行之踏着春光走進來的時候,霍長君想起來她曾經偷偷趴在牆頭偷看他的日子,但不知為何,近來記憶多有模糊,許多都記不清了。

她從主座上走下來,率領衆嫔妃朝着謝行之行禮。

“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都起來吧。”謝行之先是将蘇憐月扶了起來,然後在同皇後坐在了一起。

“你們都在長春宮呢,今日天氣倒是不錯,都聊了些什麽?”

他近來心情很好,前朝後宮都一切順利,尤其是邊關,聽聞霍老将軍又打勝仗了。

廖貴人先搶答道:“自是關切蘇常在腹中的國嗣,她這肚子瞧着可真大,像是懷了兩個一樣。”

蘇憐月原是扶着自己腹部的手微頓,笑道:“許是近來吃得好了些,這孩子也長得大了。”

廖貴人笑道:“那也是好福氣,這宮裏如今可就你一人有孕,皇後可是、”

“嗯哼!”旁邊的麗嫔重咳了幾聲,廖貴人這才收斂,幹笑道:“瞧我,娘娘莫怪。”

霍長君微笑着搖搖頭,她身上如今充滿了時間洗禮後的溫柔。

倒是旁邊的謝行之眼眸微眯,眸色暗了一瞬,他喝了口茶,然後随意道:“朕還有話要和皇後說,你們就先回去吧。”

“是。”麗嫔帶着人從長春宮離開,廣闊的宮殿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連雀連莺也對視一眼,然後悄聲離開。

房間裏只剩下謝行之和霍長君兩個人。

謝行之像從前一樣拿出旁邊的棋盒,執黑子落子,霍長君執白子亦落子。這是兩個人一起生活了十年的默契,無需開口,早就習以為常。

落子後,謝行之看着棋勢溫和的白子,微微皺眉,道:“你近來話少了很多。”

霍長君捏着棋子,看着棋盤,溫聲道:“有嗎?”

謝行之再落一子,棋風咄咄逼人,寧肯損失北面的一片棋子也要将霍長君中間的幾顆棋吃下,這棋下得像極了在羞辱人,他看着一心一意盯着棋盤的霍長君,他在逼着她反抗。

但霍長君像是瞧不見似的,不入他的圈套也不受他的脅迫,只是溫和地落子将南面的頹勢扭轉,然後靜待下一次機會,整個過程平靜又淡然。

謝行之皺眉,“你近來棋風也改了很多。”變得溫和沉靜。

霍長君見他落了子,再添一子,然後又柔聲問:“有嗎?”聲音漫不經心的。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擡頭看謝行之一眼,她就是盯着那盤棋,仿佛下棋就是下棋,沒有別的。

謝行之扔了手中的棋子,盯着霍長君那張平靜又柔和的臉,哪裏瞧着哪裏不舒服,他問:“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霍長君見他不下了,還有些愣神,然後乖乖把棋收起來,想了想,眉眼柔和,恬靜道:“蘇常在的孩子快要生了,我是不是應該準備些禮物?準備什麽好呢?”

謝行之眉心緊擰,從前的霍長君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便是要假裝大度的時候也只會是捏緊了拳頭,然後渾身不情願地裝裝樣子。

謝行之盯着她的眼睛,冷道:“你真的想送嗎?”

霍長君有些茫然,這是在說她不誠心嗎?還是擔心她會害蘇憐月和她的孩子,她便輕聲解釋了一句,“要送的,母後說過了,叫我多看顧些蘇常在和她的孩子。”

意思是太後發話了,我不會那麽蠢在這個當口去害人的。

可謝行之卻突然一把把棋盤都掃到了地上,棋子滾落了一地,而這副陪伴了他們十年的棋盤也終于摔成了兩半。

霍長君還有些怔然,可謝行之卻掐着她的手腕,“我問你想送嗎?”

霍長君看不懂他為何突然盛怒,他已經許久沒有發過脾氣了,怎麽今天這麽反常。是因為說到了孩子嗎?他問想送嗎?可這和想不想有什麽關系呢?不是必須要送的嗎?

她點了點頭,謝行之看着她這副腦袋空空的模樣,就知道她又聽不懂話,氣得直道:“那就把你的那柄長風劍送給他好了。省得你沒事總拿出來丢人現眼。”

霍長君身子微顫,那是……那是父親送給她的禮物,在這宮裏能和父親有關的東西很少很少。

她輕聲問:“能換一個嗎?小孩子用這個不合适。”

“呵,是不合适還是你舍不得?”謝行之望着她笑得涼薄又惡劣。

霍長君忍不住手指蜷縮,低聲道:“你別太過分。”

她把這句謝行之常用的話終是還給了謝行之。

謝行之笑了,“三月十三,天幕城北部,副将林山河與燕國鐵騎交手,雖敗,但斬其首領,大挫燕軍士氣,戰死七十八人,傷二百餘人,林副将傷一臂。”

林叔叔……受傷了……那父親呢……

霍長君眼睫微顫,靜默良久,垂眸道:“我叫人送過去。”

謝行之冷笑一聲,離了長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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