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欺人太甚 “我原以為不愛你便足矣,可……
“我原以為不愛你便足矣, 可你欺人太甚。”
“謝行之!”
“啊——”
謝行之從床榻上驚醒的時候,腦海中還萦繞着這兩句話,連帶着霍長君那雙通紅濕潤的眼睛, 還有那字字泣血的悲鳴。
銀白色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在地面上,照出陣陣殘影。
他大喘着粗氣,揪着被子,冷汗涔涔, 心神不穩。
“陛下。”
謝行之聽見細微的聲響便是一驚, 吓得差點将李德讓一腳踹在地上,好在是及時收住了腳。
李德讓見皇帝如此心神不寧也很擔憂,他正是見屋內有異樣才進來的。
謝行之揉按着眉心,長嘆一口氣,然後有氣無力地問:“什麽時辰了?”
“剛寅時三刻。”
謝行之若有似無地點點頭, “出去吧。”
“是。”
房間裏又只剩下謝行之一個人。
稀薄的空氣讓他呼吸難受, 他一閉上眼便是霍長君歇斯底裏的模樣,腦海中全是她的指責控訴和謾罵,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霍長君如此不顧身份不顧顏面的哭訴。
他揉按着太陽穴, 忍不住會順着霍長君的那些話想一想, 自己真的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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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他一想起這些年霍家軍權越來越勢大,甚至是霍成山也漸漸以“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名義違抗皇命的時候,他便漸漸歇了心思。
或許,他對霍長君确實有些許過分了。可是,對霍家他只是盡了一個帝王之責。
他閉了閉眼, 喟嘆一聲, 大不了日後多補償霍長君一些便是了。
長春宮裏,黑夜白天交替,霍長君看着窗前的陽光從出現到漸漸消失。
她就靜靜地坐在那裏, 一句話也不說,一個字也不看。
連雀連莺心急不已,卻不敢擅自打攪她,生怕再刺激了她。
霍長君看着又是一個黑夜降臨,冷漠地數着,自己要在這裏待多久才會被人扔進永巷裏。
她等啊等,等啊等,從天黑到天明,再從天明到天黑。
終于是坐不住了。
連雀來送飯的時候,她張了張嘴,聲音嘶啞難聽,問:“聖旨到了嗎?”
“娘娘,什麽聖旨?”連雀不解道。
霍長君眼神呆滞地望着她,然後說:“廢後的啊,應該快到了吧?你們沒看見嗎?”她自言自語道,“可能是在路上吧。”
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然後吩咐道,“你們也快些收拾收拾東西吧,永巷那麽黑又那麽冷,我就不帶你們去了。”
“娘娘!”連雀聽着這話,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霍長君見她跪着,微微一愣,眉眼困惑,“怎麽了?你是不想收東西嗎?沒有很多的。”她喃喃自語着,最後又搖搖頭,嘀咕道,“算了,我自己收吧。”
可她剛一站起身,就覺得天旋地轉的,身體疲軟,“嘭”的一聲便倒在了地上。
“皇後娘娘!”連雀大驚,把外面守着的連莺都吓得趕忙進來了。
霍長君兩天沒吃東西了,餓得頭暈眼花,手腳無力。她躺在地上,神色很安詳,若不是一雙圓圓的失了神的杏眼還睜開着,怕不是要叫人誤會這是一具屍體了。
連雀連莺趕忙把霍長君扶起來,二人就要将她扶到床榻上,卻不知為何霍長君突然猛烈掙紮,差點三個人都摔倒在地。
她推開連雀連莺二人,然後怒吼,“滾!滾!”
自己又跑回窗邊的那個小角落裏躲着,窗戶大開,夜晚的寒風瑟冷不已。
她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她捂住自己的鼻子,再不要聞見那股氣味。她蓋住自己的耳朵,再不想聽見任何有關謝行之的事情。
她把自己藏起來,就像是一只蚯蚓一樣一直往牆角裏鑽。
“娘娘……”連雀哭着喊她。
可是沒有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誰也進不去。
連莺在一旁也是心急如焚,從那天皇後去了延禧宮之後,這一切就都變了。
突然之間就瘋傳是皇後娘娘謀害皇嗣,害得蘇常在早産。
便是陛下鐵令禁止,這謠言依舊傳到了宮外。于是乎,人人都知道皇後霍氏蛇蠍心腸,仗着霍家勢大,欺辱宮嫔,謀害子嗣,其心可誅。
朝堂之上,參鎮北大将軍霍成山的折子也多得堆成了山。
子不教,父之過。養女不教,是為霍老将軍的一大錯。
甚至還有不少折子,請求廢除霍氏這個毒婦,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怎配做一國之母,為世人表率?
一時間霍家成了衆矢之的,人人唾棄而嫌惡。
謝行之看着那些讓他廢後的折子,煩都煩死了,把折子往旁邊“啪”的一扔,怒道:“這麽點破事,值得他們一個個地像是蒼蠅聞着爛肉一樣死咬着不放?”
李德讓在一旁磨墨,閉口不言,不敢說話,扔出去的折子都像是帶着怒火,他可不敢往槍口上撞。
謝行之往後一躺,靠坐着椅背,閉眼問道:“皇後近來情況如何?”
李德讓立馬放下墨條,回複道:“娘娘近日都待在宮裏,并無異樣。”
謝行之蹙眉,“并無異樣是什麽情況?飯吃幾頓,睡眠幾何,話說了多少?你跟了朕這麽多年連這點小事都還做不好嗎?”
他聲音裏透着寒霜,叫李德讓狠狠地打了個寒戰,不敢再答,只能跪地求饒,“陛下恕罪。”
謝行之不耐煩地冷嗤一聲,“算了。”
他看着眼前這堆奏折,更是煩悶,啐道:“一群閑得沒事幹的老家夥。”
霍長君等了十天,她看着日升月落,一遍遍地數都還沒等到廢後的旨意。
等來的是蘇憐月連升數級,被封為貴妃的旨意,而其子也在還未滿月之時就被封為王。
她躲在黑暗裏,聽着這些消息,面無表情,她不敢往外探出一點點的步子,怕被太陽融化了,怕被風吹跑了,怕自己的靈魂跟着走了再無歸處。
連雀便是這樣守着她,陛下已經将那些流言蜚語都壓下了,也不曾提及過廢後,只是斥責了幾句,并叫長春宮的人近來低調行事,不要張揚。
壽康宮也派人來看過了,可是連雀也不敢說皇後娘娘如今是這樣一副模樣,只好道:“娘娘一切如常。”
初夏,現在的長春宮是最最寂靜最最安寧的地方,比起冷宮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今宮裏的人都忙着封妃大典,哪裏還有心思傳這些謠言,便是朝堂之上,邊關戰事吃緊,一時間衆人意識到了霍老将軍的重要性,也收斂了不少。
只有霍長君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窗前,看着日升日落,看着花開花敗,看着恩寵榮辱皆散,看着敵人成了最風光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