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電話接通，那頭有好長時間都沒人說話。

“何益之，是你嗎？”我只好先開腔。

“……恩。”何益之獨有的清朗聲音從裏面傳了過來。

我心中一喜，“你好了？！”

“恩。”依舊是單字回答。

“你想要……說什麽？”我遲疑着問道。

“原遠，你出來一下，”何益之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我想見見你。”

“地點在哪？”

“精神病院旁邊的廢棄工廠。”

我雖然很疑惑何益之為什麽要選擇這樣的地方，但還是依言找去了那裏。

在髒亂的工廠裏繞了一會兒，我總算在一個工作間的角落裏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何益之。

他的臉依舊瘦削，但看向我的眼神卻清明了許多。

“原遠。”何益之叫了我一聲。

我走過去，站在了他旁邊，“何益之，你的眼睛是怎麽好的？”

“我沒瞎，也沒病，只不過腿是真壞了……”

“什麽？”

何益之短促的笑了一聲，停頓了幾秒，他又哈哈大笑了起來，越笑越猛，甚至笑出了眼淚。

看着這樣的他，我有點拿不準了，何益之的病到底有沒有好？

“原遠，你過來，過來我就告訴你。”何益之停下了大笑，伸手擦了擦眼淚，擡頭看向我。

“有什麽就這樣說吧，反正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我躊躇着沒有過去，主要是怕他又來個偷襲之吻什麽的。

這叫吃一塹長一智，一個人是不會在同樣的陷阱裏栽跟頭的。

何益之輕笑着看看我，搖搖頭，“我沒病，我要是不裝瘋……”他眼睛越過我的肩頭看向我身後，“我要是不裝瘋，一直跟在你身後的這個人是不會放過我的！”

跟在我身後的人……我被他的話驚出了一背的冷汗。

轉過身的那刻，我看到了李格陰沉的臉和那雙黑黝黝的眼睛。

他什麽時候來的，為什麽我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李格勾了勾嘴角，一聲不吭地走了過來，路過我身邊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然後移開目光盯向輪椅上的何益之，繼續走到了他身邊。

我被他那一眼看得發毛，回過神的時候，李格已經舉起了手上的刀，狠狠地插.進了何益之的脖子，刺了個對穿。

鮮紅的血濺上了李格的臉，滿目的，罪惡的顏色，眼前的一切變得不真實，殘忍，滅絕人性。

他看起來像個魔鬼，已然堕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腳也跟粘住似的完全挪不動步子。

何益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裏面的情緒太多太雜，讓人看不真切，也不敢看真切。

又是噗嗤一聲——是利器脫離皮肉的聲音，李格握着沾滿血的匕首靜靜的看着我。

“為什麽……”我喃喃着問道。

李格笑了，“你為什麽要背着我來見他呢？”

“你這個瘋子！”我抓起地上一塊尖銳的石頭，不管不顧地沖上去砸向他。

李格一偏身躲過了我毫無章法的襲擊。

頸部遭受到重重一擊，我的眼前陣陣發黑，昏過去前，只來得及看一眼慘死在輪椅上的何益之，我想，今天的所見，大概會成為我此生無法擺脫的噩夢。

從黑暗中醒來，我的頸部依舊疼痛的厲害。

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房間的牆壁貼着黑色暗紋的牆紙，牆紙上又整齊分布着一張張白色的小紙條，黑白分明，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我揉了揉脖子，走上去一張張看了起來。

【一月二十日，媛媛把我給他買的早飯分了點給路邊的流浪狗吃，我把那只狗打死了。】

【二月三日，他向別人打聽文藝彙演上的女領舞名字，我叫人在她臉上劃了一刀。】

【三月四日……】

各種各樣奇葩的瑣碎事情，我是越看越心驚，他怎麽這麽變态？！一些根本不需要記得的小事情他也放在心上，難怪我身邊的人都各種狀況百出，原來是他在暗處做手腳。

這個房間很單調，所有的東西都是黑色，壓抑的可怕。

我走到門那邊，扳着門把手想要把門打開，可門被人從外面反鎖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的。

氣惱地踹了一腳鐵門，卻被堅硬的門給磕疼了腳。

房間裏有一臺電腦，還在待機狀态。

我移了移鼠标，屏幕亮了，還好這個電腦沒有設置密碼。

桌面的背景是我的照片拼成的，站着的，坐着的，躺着的，笑着的，生氣的，促狹的，一張都不帶重樣。

李格這小子偷拍我！

我二話不說就把桌面換成了青山綠水風景照，實在是，看着滿屏幕自己的照片，有點怪滲人的。

時間不多，我真害怕李格現在出現，他把我關在這個地方，究竟想要對我做什麽！

我根本猜不出來，他越來越讓我看不懂了。

再次登上qq，找到【苦情人】的時候，他的頭像是亮着的。

【源遠流長】：媽的，救命！

【苦情人】：現在，請你加這個群——愛我你怕了嗎？

【源遠流長】：我上次問你群，你說不知道！

【苦情人】：不好意思，這是規矩，我也不能違背，你直接點擊我給你發的群名就能加入了。

【源遠流長】：這麽神奇？

我懷疑的把鼠标挪到了[愛我你怕了嗎]上，果然顯示可以點擊。

左鍵按下的時候，有一個聊天窗口立馬跳了出來。

【紅紅火火】：歡迎加入本群，迷途人——原遠，接引人——古淸。

這行字出現的同時，我的大腦一沉，忍不住趴在了電腦桌上。

從黑暗中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密林之中，大片的罂粟花妖嬈地開放着，數不盡的參天古木遮天蔽日，陽光從樹葉的間隙之中打下，照亮了這片空地。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個人，看清他們臉的時候，我徹底傻眼了。

何益之、張止、夏雨甜、羅麗、徐剛，他們都完好無損的躺在這裏。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本不該出現的人，會出現在這裏，這根本就不科學！

沒過一會兒，他們就接二連三地睜開了眼睛，從地上坐了起來。

張止的表情依舊很冷淡，他看了眼我，又轉向另一邊不停喊痛的男生，“徐剛，看到格格了嗎？”

“沒有。”徐剛愣愣的，似乎有些搞不清狀況，卻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格格？聽到這兩個字，我心裏劃過一道恐懼，我想起了那柄染血的匕首，還有何益之死不瞑目的眼睛……

而現在，一個活生生的何益之正低着頭，沉默地坐在我面前的這塊空地上。

夏雨甜蹭了過來，“遠遠，你沒事吧？”

我無言地搖搖頭，眼前的一切給了我太大的沖擊，我還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消化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另一邊，羅麗捶了捶大腿，“吓死我了，還好狼群放過了我們，都怪你啊，沒事提議來這個鬼地方旅游！”羅麗恨恨地扭着徐剛的耳朵。

徐剛唉唉的求饒道，“姑奶奶，松手松手，我當時提出來的時候，你不是舉雙手贊成嗎？！”

張止冷着臉站了起來，一聲不吭地向一旁的小路上走去。

夏雨甜搖了搖我的手臂，“遠遠，你那兄弟現在生死不明，我們趕緊去找吧。”

羅麗看了眼張止離開的方向，然後帶着徐剛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我和徐剛去那邊找找。”

一直沉默的何益之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到我的身邊提議道，“原遠，我去剛剛那個小木屋看看，沒準李格會在那裏等我們。”

看着何益之漸漸走遠的背影，我徹底傻了眼，一個一個，都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聚集在了這個密林中，而且莫名其妙的，大家的關系還很和諧。

何益之，他怎麽死而複生了？身體健康，完全是他沒瘋之前的最完美狀态。

還有張止和夏雨甜，不是一個還在昏迷之中，另一個成了植物人嗎？怎麽現在……

夏雨甜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遠遠，你怎麽了？”

我轉過頭看着她，滿心複雜地說道，“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夏雨甜猛地瞪大了眼睛，“遠遠你，為什麽突然跟我說分手？”

這一切都怎麽了，怎麽有種全亂套的感覺！

我雖然有滿心的疑問，也只能将其壓下，故作平靜的說道，“沒事，說着玩的，走吧，我們去找李格。”

夏雨甜松了口氣，重新抱住了我的手臂，“遠遠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做了什麽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的事。”我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牽着她的手往一條小路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