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婚禮,大禮(1)

寒冷的風呼嘯而過,位于閘北的監獄顯得十分的寂寥,日軍嚴密的把守在外圍,看上去更像是軍事基地。

蘇芳華的車通過了層層關卡,停在了監獄的門口,她坐在車裏,透過玻璃看着那扇緊緊關閉的鐵門。

良久,監獄的門緩緩地從裏面被推開,一道瘦高的身影有些遲疑的邁出了腳步,從那扇門裏走了出來。

陽光太刺眼,蘇敬用手遮在眼前,還有些不太習慣,更是不太相信,相隔了三年後,他從那黑暗的監獄裏走了出來。

他還穿着三年前那件洋氣的褐色皮外套,黑色的西褲和皮鞋,如今看上去卻少了當年的陽光帥氣,那張俊臉,被抹去了稚嫩的氣息,看上去就像是經歷過滄桑的磨砺,成熟了幾分,深沉了幾分。

蘇敬深深地吸了一口這冰冷的口氣,放下手,就看到了不遠處從車裏出來的熟悉身影。

嘴角輕微的勾起,還呈現着那個蘇家少爺的高貴氣息,挑眉說道:“姐,不是我說你,你這身打扮真是土氣。”

他看到姐姐的第一句,不是我回來了,不是我想你,而是跟過去一樣,一有機會就朝着她開玩笑,總是說她穿得那麽的土氣,不然就是說她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蘇芳華再聽到他這些話,嘴角帶起很自然的笑:“你這小子,就不能誇你姐一次?”

說着,蘇芳華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張開雙臂,又說道:“阿敬,歡迎你回到姐姐的身邊。”

蘇敬上前給了姐姐一個大大的擁抱,帶着三年的思念,三年的期盼,還有那一句謝謝,謝謝她不曾放棄他這個惹事的弟弟,為了救他出來所做的,但始終,他沒有說出來,因為在他們姐弟之間,有些話,不需要語言。

“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爸。”蘇芳華結束了這個擁抱,轉身拉開車門,說道。

蘇敬嗯了一聲,他出來後最想做的事情也是想要去看看父親,姐弟倆很快地進入了車裏,絕塵而去。

而監獄內的小樓裏,西野烈站在窗邊,那幽深的眼眸盯着這裏的兩人,直到車離開,他才轉過身。

他的身後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勁衣的女子,高束的頭發,利落簡潔,藤原幸子恭敬地看着西野烈,說道:“主上,西野雄一已經有行動了,他下個月就會到上海,正式接任萬國商會的會長。”

“隐藏了那麽多年,到如今這個局勢,他定然忍不住。”西野雄一是西野烈的親叔叔,在他懂事後,他的這位叔叔才從中國回到日本,從而以後便是他的父親領軍入駐中國,他則打理日本的運作,這也是他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實力,在攻打東北三省的時候,他就成為了功臣有了很大的聲望,如今父親去世,他自然也要有所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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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屬下認為他此行,目的也是在于景盛。”藤原幸子說道,西野雄一這個人隐藏這麽多年,自然做了很多的安排,而他們如今還不清楚他的下一步,但如果被他拿下景盛,主上的位置就會不保。

西野烈傲然地靠着沙發,半眯起眼眸,說道:“先不急,看看他玩什麽,你先命那邊,看好景盛裏的人。”

這時,風吹過幽靜的墓地,一片片枯黃的樹葉掉落在石道。

小路的盡頭,是一座孤寂的墳墓,滿是雜草,像是被人遺忘在了角落。

蘇芳華伸手将墓碑上的落葉掃去,低聲的說道:“爸,我和阿敬來看你了。”

“爸!”蘇敬看着墓碑,忽然就跪了下來,頭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一個頭,說道:“兒子不孝,到現在才來看你。”

面對這位敬愛的父親,蘇敬的心裏盡是內疚,當年若不是他貪玩,也不會攤上這件事,最後還連爸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三年了才看你,還差一點,或許這輩子都無法在這裏拜祭,不過,是姐姐救她出來,我知道姐姐為此付出了很多,往後請爸放心,我一定保護好姐姐,做一個能讓您自豪的兒子!

蘇敬站了起來,看向姐姐,問道:“姐,如果我猜錯,當年的事情是雲姨,對不對?”

這件事就算是姐姐沒有告訴他,但身為局內人的他,這幾年看報紙也猜出了一些端倪,他的事情,她姐姐經歷的,還有父親的死,這一切應該都跟雲姨母女有關系!

這件事蘇敬早晚就是要知道的,所以,他如今出來了,她也不打算再隐瞞,将事情說了出來。

三年裏,柳慧雲将所有的都巧妙的轉到了自己的名下,所以,蘇家沒有了,有的只是金銳船業。

蘇敬聽到這裏,臉色沉了下來,握着拳頭,問道:“姐,你打算怎麽做?”

“阿敬,我正想跟你說這件事,你現在是蘇家唯一的男子,該做更有意義的事情,這些事情,交給姐姐就好了。”這件事牽扯比較大,再加上西野烈的摻和,蘇芳華就更不希望弟弟再被拉進來。

“我給你在景盛附近安排了一間公寓,你先住在那裏,其實,姐姐還是希望你可以把學業完成。”蘇芳華看着他,自己已經選擇走上這條危險的路,或許連她自己都無法保證在完成的那天,自己能否保住性命,既然如此的險惡,她就更想要趁着現在,将蘇敬送出國讀書。

蘇敬雖然明白姐姐的想法,但他卻不曾想過離開,經過這些年,他卻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被爸和姐姐呵護在手心的蘇家少爺。

可最終,他卻沒有立刻和姐姐說,他活着走出了監獄,那麽就先讓自己穩定下來,才好告訴姐姐他的打算。

公寓在法租界內的麥爾大廈內,是一間雅致的兩房一廳,裏面的一切蘇芳華早已經布置好。

“你看看還有什麽缺少的,就跟我說,到時候再添置。”

“這布置一看,就知道是姐姐你的風格,老土!”雖然他嘴巴上說着老土,但心裏卻很明白,在這個随時可能爆發戰争的局勢裏,在租借有這樣的住處,已經對很多人來說是天堂,而且,這幾年,他也明白了一點,自己不能再想過去那麽挑剔。

蘇芳華當然也了解這個弟弟,說道:“你就先安心住在這裏,這些錢,你留在身上,我今晚上要回去,就不能陪你了。”

“姐,我一直想問你,他對你,好嗎?”蘇敬說的人自然是他從未見過面的姐夫,這也是他所擔心,必定她還是嫁進了景家,只是那個人并不是景祁俊,而是他的大哥,這樣的身份,在那個家一定瘦了不少委屈。

蘇芳華笑了笑,說道:“他對我很好,等他的傷好了,你們可以見見,我先走了,有事你打景公館的電話。”

說完,蘇芳華就先離開了公寓,但其實她并不是急着回家,而是來到了之前跟龍夫人見面的咖啡屋雅間,這咖啡廳其實背後的老板就是龍夫人,也是因為這樣,蘇芳華也才會答應見面。

“龍夫人,不是說好了,為了保險,我們近期最好不要見面。”蘇芳華走進門,就朝着雅間裏的龍夫人說道。

龍夫人優雅的坐在沙發上,手中拿着一支煙,擡眼看着她,挑眉道:“景少夫人,你應該知道,每個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

“很多時候,想要事情達到期待的目的,往往需要的就是耐性。”蘇芳華知道她的意思,但有些事情的确也急不來。

龍夫人将還未抽完的煙搭在了煙灰缸上,皺眉道:“不要跟我找理由。”

“龍夫人,你難道不覺得,有些大禮要在某些時候送才更有意義嗎?”蘇芳華嘴角輕微的勾起笑意,看向龍夫人,繼續說道:“放心吧,事情已經在安排了,到時候就等着看好戲吧……”

布置了這麽久,也該時候,也該是時候送上一份大禮給他們,以回報他們曾經對蘇家所做的一切!

三天後傍晚,景祁俊和蘇夢琪的婚禮将在徐彙區的基督教堂舉行。

夜幕降臨,這棟紅磚砌成的西方建築顯得十分的高聳挺拔,房頂那偌大的十字架直入雲端,教堂四周是開闊的草地,雖然現在已經是寒冬,那草地卻綠得清新雅逸,在一片燈火的映襯下,如白晝般的清晰可見。

今晚的基督教堂與平日不同,周圍一輛輛名車停靠,各方名士紛紛入場參加這場盛大的婚禮。

教堂內今晚也被裝飾一番,如果不是正對面的臺上有十字架,還真以為這裏是個派對,悠揚而溫暖的歌曲從那架白色鋼琴飄出,回蕩在全場,賓客雲集,都相互前來祝賀景泰峰夫婦和柳慧雲。

今晚的景泰峰一襲黑色西裝,手杵着一根精雕細琢的文明棍,看起來更像是一位有權勢的紳士。

林秋靜身着深紫色的旗袍,挽着丈夫,笑臉迎上今晚前來的龍爺和龍夫人。

“恭喜大先生和大夫人。”龍振走上前,就開口恭喜道。

“龍爺,應該說是同喜才對。”林秋靜笑臉盈盈的開口,其實他們都知道龍爺是夢琪的幹爹,自然也算得上是同喜了。

龍振大笑幾聲,連說了幾個對,今晚的他的确是開心,畢竟他可是夢琪的父親。

“祁俊,我可是把我寶貝的幹女兒交給你了,你可要對她好才是,不然不僅僅是蘇夫人不饒你,我也饒不了你。”此刻的他就如同一位父親般,朝着祁俊說道。

柳慧雲卻在旁邊笑着說道:“龍爺,你這話可別把我的女婿吓到了。”

“我會對夢琪好的。”景祁俊一身白色的手工西服,冷峻的臉勾起一抹淺笑,禮貌的朝着龍振回答。

“那就好!”龍振的語氣帶着一股氣勢,拍了拍景祁俊的肩膀,景祁俊看向了走進會場的友人,便朝着幾位長輩說了一聲:“我去跟朋友打個招呼。”

華炎佑和許傑走進會場,就随手拿起了一杯香槟,朝着景祁俊走了過來。

三個酒杯相碰,華炎佑喝下了一口酒,笑着說道:“你們總算是結婚了,恭喜恭喜。”

“那我就恭喜你娶到這個一個嬌美人。”許傑挑眉說道,再喝下一口香槟,随即透過透明的酒液,看到來到會場的身影,又說道:“蘇芳華還是老樣子,在這種場合就喜歡靜悄悄的在角落。”

許傑的這一句話,就讓景祁俊的目光頓時看向了角落纖細的身影。

作為景家的大少夫人,蘇芳華躲避不了這場婚禮,曾經的未婚夫與自己的妹妹的婚禮。

她只是身着一件清雅的旗袍,外披着白色的兔毛披肩,長發随意的挽起在腦後,今晚,景煜宸的腳還沒有好,所以也就只有她自己來,其實,她心裏也很明白,自己出現在這裏也不過是擺擺樣子罷了。

所以,趁着賓客越來越多,她悄悄地退到了角落。

她低頭看了看腕表,朝着身邊的初一低聲說道:“你趁着人多先離開,去碼頭看看。”

“是。”初一很快地退了幾步,淹進了人群中,離開婚禮現場。

在初一離開之後,她的目光掃了掃場內,頓時,撞上了那抹幽深的眼眸。

很快,她收回了目光,看向臺上醒目的十字架,不知道為何,看着這樣的場面,會讓她聯想到一個煜宸跟她說過的故事,最後的晚餐,或許,今晚對于某些人來說,也是最後的晚餐……

這邊的婚禮現場賓客雲集,熱鬧非凡,而外面華燈初上的街道,也開始了夜生活的喧鬧。

蘇敬穿梭過車水馬龍的馬路,在樓下随便買了一份報紙,然後進入大廈,乘着電梯到達了十三樓。

還來不及看報紙,已經來到了門口,他伸手在口袋裏拿出鑰匙,打開門,走進公寓。

關上門,正要開燈,就看到窗戶的窗簾被風吹起,不對,他出門的時候,明明就已經關了窗戶!

這點他記得很清楚!

想着,蘇敬的臉色一沉,下意識的要伸手拿起門後的雨傘。

忽然,他剛要拿到雨傘的時候,就感覺有東西頂在了他的腦袋上。

如果他沒感覺錯,頂着他的是一把槍!這個跑進他家的人是誰?要做什麽!

“別動!”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随即,對方的手一按,房間的燈瞬間打開,那持着槍的男子完全的呈現在他的面前。

蘇敬皺眉,問道:“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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