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
駱駝停下來,前肢曲起,葉家玉慢慢爬下來。
那個男人已經走到她面前。
“宣毅你怎麽……”
說出的話被打斷,因為她撞到了一片結實的胸膛，太過用力,鼻子有點疼。她覺得自己已經熟悉這個男人身上的氣味了。
擁抱的時間太久，她覺得有些不自在，這地寬得很，周圍都是人啊……哪知他卻越抱越緊。
“太緊啦……宣毅,”扭一扭,沒掙脫，繼續，“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才稍微松開一些，只是一只手還攬着她的腰，一只手則輕輕地按在她的發頂。
“以後別這樣好嗎葉家玉，”他摩挲着她的頭發，“別這樣。”
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了，只記得一路上腦子裏都在重現那個夢境中的畫面——蒼白的，永遠閉着眼睛的女孩。他無數次責怪自己，為什麽那麽放心地就讓她去離自己那麽遠的地方。那回在安州的山上，只不過是臨時的停電，她就快要崩潰，這回她孤身一人迷失在沙漠中……
“害怕嗎？”他捧起她的臉仔細檢查，除了眉角有一處小擦傷，并沒有什麽大礙。又放開手，擡起她的手臂觀察。
“當然啦，”她拉住他的袖口，“可是我更擔心死掉都沒有人發現啊，所以都不敢浪費時間去害怕，就一直走一直走……你看，現在不是好好的，不用擔心啦。”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宣毅，頭發亂了，西裝外套不再平整；她也從未見過此刻他臉上的這幅表情。她想摸摸他的頭告訴他沒事，就像上回他安慰情緒失控的自己一樣。太高，只得用力的回抱住他。
“謝謝你宣毅，這麽快就趕過來。”
他只是默默地摟着她，沒有說話。
“別告訴我哥哥……告訴他媽媽就知道了。”
“嗯。”
“诶呀！差點忘了！”把腦袋從男人的懷裏擡起，把頭發撥到兩邊，露出那張笑臉，“多虧了那個大娘送我回來，我當時真的是沒力氣走了。”
“大娘？”
“就是……咦？”
大娘送葉家玉到了沙漠公園，看她找到了自己的親人，就放心地牽着駱駝離開了，這會兒已經走出老遠了。
葉家玉追過去，跑到半路嫌裝滿沙子的短靴礙事，脫了提在手上。
“大娘，多謝您啊。”
“女娃娃你家裏人來啦，下回可別再亂跑哇，我看你叔叔挺着急的。”
“……嗯嗯！”叔叔……這可不是我說的。
“大娘，這次多虧了您，還那麽大老遠的送我回來。走之前我在駱駝場的屋裏給您和大爺留了點小禮物，就放在桌子上，回去您得收好啊。”
“什麽？禮物……我這就是走一趟，平時也要帶駱駝出來遛遛的，不行我……”
葉家玉止住她，
“您可千萬別給再送回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而且，我馬上就要離開騰化了。”
“再見啦大娘~”
在那樣的困境中遇到這樣一位善良的老人家，實在幸運，或許從今往後她們都難以有機會再見面，但她至少做一些小事情可以略微回報一下吧。那時候她一個人呆在裏屋，大娘夫婦去準備合适送她回去的駱駝，翻開随身背着的包包只裝着手機和錢包，片場沒有需要用錢的地方所以現金不多，葉家玉把它們全都掏出來，壓在桌子上的水壺下邊，又發現錢包裏邊有幾張騰化超市的禮券，是來的那天劇組統一發下來的，說是如果有什麽需要的日常用品就直接拿那個去超市用，他們事先已經付過錢了。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應該算實用吧。
葉家玉朝大娘擺了擺手，又跑回宣毅身邊。
“劇組的人都說不知道怎麽回事，”宣毅說，“但是怎麽會獨獨留下你一個人。”
“遇到了小人。我也很好奇她為什麽要這樣設計我……”她好好的回來了，有些事情需要弄清楚，“我去找一下廖導，要是搞不定……你再去給我出氣！”
“現在就可以。”
“嘿嘿，不需要啦，我現在覺得我也蠻厲害的。”葉家玉把靴子穿回腳上，做出潇灑的姿态朝片場走去。
宣毅看着她走遠，才拿起電話。
“她已經回來了……嗯，人全部撤回來，原來說的獎金平分發給他們，替我說聲感謝。”
從她回來到現在，并沒有見到莊雯，她并不關心對方為什麽要設這個損人不利己的局，總之不會是什麽好原因。只是她不可能白白承受那麽大的苦。
其實葉家玉回來的時候莊雯就在現場。一開始她只是單純看不爽她想捉弄一下而已。關家四少體貼情人出手闊綽在圈裏不是什麽秘密，不久前他的上一個女友背着他和一個東南亞商人好上了，那小演員跟着他挺長時間，這一掰，多少女明星摩拳擦掌地等着爬那個位置，哪知憑空出現個聞所未聞的小女孩。
那天在白色見過之後莊雯還是不以為然的，她對自己頗為自信，哪知後來找機會明裏暗裏的試探了幾次，關四少都是一副認定了人的樣子，昨天還特意跑來看她——關家在這鬼地方能有什麽事。
後來她倒是沒有想着弄出太大的事情，只當葉家玉是個沒什麽背景的公司新進員工，騙她一騙，讓她醒過來一時半會兒找不着劇組，整一整她出出氣罷了。只是沒想到中午之後幾乎都在拍她的戲份，因為有打鬥和行路的場面，所以後來位置不停在變，等她終于有時間想起葉家玉時，已經不知道劇組離原來的位置多遠了，當時還僥幸或許她能循着那些細微的痕跡自己找過來。哪知回到沙漠公園，盛光的秘書過來找人，那個女孩都沒有出現。
直到那時候莊雯都沒有十分在意這件事，她的印象是之前的腹地距離公園不算太遠，走回來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她要做的，最多不過是道個歉罷了。
後來盛光的總裁宣毅居然親臨，她才和劇組的人一塊知道那個女孩的真實身份，葉家雖然遠在安州，但是自從成為盛光三大股東之一後，也漸漸為人所知。
她弄丢的是葉家的千金！
後來廖琰之的态度更是打破了她最後的希望。這位導演拍戲的時候說一不二，極其讨厭被打擾，而這會宣毅讓他的拍攝中斷了半個多小時好向員工了解情況，他也不過是臉色不太好而已，總體态度還是很配合的。
莊雯就坐在車中，看着那個因為一路從沙漠走出來而顯得衣着看着有些淩亂的女孩，她往片場走去，背影卻一點也不顯得狼狽。
廖琰之正在給付薇薇講戲，一旁坐着的高雲也在聽。葉家玉沒有去打擾，只默默地站在一旁。不知道過了多久，高雲先發現了她，示意廖導。她趕緊走過去。
“葉小姐回來了？”廖琰之在不拍戲的時候勉強也是個和藹的老人家。
“今天我的事情給大家添麻煩了，耽誤您的拍戲進度，我很抱歉。”
“小姑娘藏得挺好，早知道你姓葉我就不會把你呼來喊去啦。”
“那都是我應該做的……我大學的專業是編劇，這幾天跟着您長了不少見識。”
“哦？哪個學校的。”
“m大。”
“m大啊。九川，後生可畏。”廖琰之搖頭嘆道。
“其實，關于這部電影，我有些話想對您說，”看到對方疑惑的神色，“之前有幸拜讀了全劇的劇本。”
廖琰之好整以暇，似乎想看她能說出什麽來，想與他讨論劇本和電影的人從來都不少，好奇她能說出些什麽來。
哪知葉家玉卻把中午之後，她和莊雯之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我也是您電影的一位觀衆，之前在看這個劇本的時候，我最喜歡的是瑤鳳，善惡分明敢愛敢恨，現在的武俠電影中這樣‘正’的角色已經很少了，就算有，也多半是男俠客。”
廖琰之點了點頭，稍微坐直了身子。
“所以我很期待會是什麽樣的演員怎樣去演繹。”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演員本人的性格和她的表演作品可以是無關的。”
“是的，有時候差異越大越能表現演員的演技，只是，”她頓了頓，看到對方并未表現出不耐煩，“廖導在拍攝電影的時候每一步都精益求精，所以我們觀衆才得見那麽多優秀的電影。性格或許可以假裝，但是本性如何，眼神騙不了人。電影屏幕上，任何細節都有可能被放大。”
“當時除了我和她，現場并沒有第三人可以證明真相到底是什麽。但其實我，如果想要針對她，不需要這麽折騰自己。其實劇組拍攝也有一段時間了，她究竟是不是最佳的人選，廖導您心裏一定有自己的判斷了。”
“呵呵，挺能說啊。”廖琰之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
葉家玉心中大石放下，面上只做狡黠表情，半開玩笑。
“其實我有推薦的人選哦。”
廖琰之這回是真的笑了。
“我知道了。葉小姐說的這些我會認真考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