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進宮 為我陪葬吧
也許是藥效的緣故, 秦落柔昏昏沉沉睡到了傍晚,一睜開眼肚子就餓的咕咕叫,她大聲喊道:“秋靈。”
同賀大娘說了近半個時辰後, 秋靈便一直守在房內, 聽到秦落柔喊,忙搭開帷幔問道, “姑娘醒了,幹淨衣服已經備好,奴婢這就伺候您換上。”
“幾時了?”
“酉時。”
秦落柔略一沉吟,問道:“馬匹可準備好了?先随便給我些吃的, 我們趕快回府,再不回去,祖母該讓府裏的人四處尋了,別把事情鬧大。”
“衣服我自己換就好, 你先拿吃的進來。”
匆匆忙忙換好衣服, 秦落柔往嘴裏塞了塊紅豆糕,邊吃邊吩咐:“去請嚴公子過來。”
梅花宴上所發生的事情, 想必此時已經傳到了祖母耳中,她回去, 不一定要面對怎樣的狂風暴雨。而三公主對孟躍庭之情,她勢必要在嚴易籌謀之前告知,千萬別因為退婚之事而得罪了三公主, 他一介平民, 還未科考,影響了嚴易今後仕途,自己罪過可就大了。
“嚴公子出去了,還沒回來。”秋靈回道。
“可知幾時回來?”
“說是傍晚, 但還未歸。”
“等一等吧。”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她覺得不能再等了。今夜說什麽也要在祖母氣惱前回府。依着祖母的性子若知道自己得罪了三公主,定要往宮裏送帖子,讓自己當面請罪。帖子一旦遞進去,三公主應允了,她就不得不去,否則就是蔑視宮中規矩的罪責。
她想,既然得罪三公主是因為與孟躍庭的婚約,那麽順利退婚之後,和三公主的過節應該也會消失吧。所以在這之前,她只有先躲開三公主方是上策,若退婚不順,再從長計議。
“秋靈,拿筆墨紙硯。”
秦落柔想着嚴易很有可能去了驿站,那人不會騎馬,身子又弱,為了自己的事奔波晚歸,還真是重情義。
自己就更要給他留下書信,将三公主之事告知了。
嚴公子:應允助小女退婚,小女感激不盡。此有一事需得說明,昨日得知三公主有意孟公子,設計毀他清譽之事,切不可讓三公主查到是公子你所為,若公子因此有難,小女定然愧疚萬分,還請公子因應而行,成或不成,無妨。公子無恙為上。因昨日宴會,小女與三公主不悅,怕府中生變,先行回府幾日。若公子家中來人,可先住在此處。
書信寫好,交給賀大娘,秦落柔和秋靈要走,賀大娘不放心秦落柔的病情,給了她幾粒養氣安神的藥丸,才放心讓她們離去。
府門一開,小厮看見是秦落柔回來了,一路喊着跑着往秦老夫人處通傳。
秦落柔進了門,也徑直往秦老夫人處走去,和聽到通傳正要去找她的老夫人在院落裏遇了個正着。
因着小厮的喊聲,院中凡是聽見的下人都告知了自家主子,很快二房和三房也都過來了。
“你還知道回來,老身當你忘了自己還姓秦!”秦老夫人手裏的拐杖重重搗在地上。
“祖母怎麽不問孫女為何現在才回來?”
“自然是做了錯事,怕回來。”
秋靈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站出來說道:“小姐生病了!”
二房王氏插着腰肢,站到老夫人身邊,“還真沒看出來縣主是生了病的樣子,怕是到哪裏快活去了吧。”說完盯着秋靈看了看,“你這下賤坯子,主子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秦落柔把秋靈護在身後,瞪着王氏,“二嬸說話可要小心,都城這地方風邪,說了不該說的話,小心回去後中了風邪。”
說着笑了一下,“二嬸也是個不知規矩,陛下親賜的二品诰命夫人和陛下親賜的縣主說話,哪裏輪得上一個庶出的插嘴。”
“你!”王氏氣的跺腳,卻被秦峰德拉了過來。
秦落柔斜着瞧了秦峰德一眼,見他雖然沒說話,但眼神卻很不友好。
沒再過多理會,對老夫人福禮,“祖母,孫兒确實受了涼,在客棧修養了一晚,這病來的快去得也快。”
她看看祖母,心裏有那麽一絲絲期盼,可是下句話就讓那絲期盼破滅了。
“受涼了就該回府中養病,怎麽?我們這個家就這麽遭你嫌棄?”
她原本以為祖母會問上一兩句,自己是否還有不舒服,明明小時候生病,祖母并非如此淡漠,就連落妍有病,也是盡心盡力找好的郎中看病。
想來,祖母更看中的終究是她的嫡女身份,和給秦家門楣帶來的榮耀吧。這是她重生後一早就想通的事,怎麽還會心存期盼呢。
“這是我長大的地方,我的父母兄長雖然逝去了,但那些記憶全都被這裏所承載,祖母說我嫌棄,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落柔還記得祖母小時候也很疼愛我,難道僅僅因為那時我乖巧懂禮,願意按照祖母的意願行事嗎?現在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就說是嫌棄嗎?”
她只想要一份真心對待自己的親情,不因她是嫡女,是平武縣主,只因她是秦落柔。
“別說是世家女子,就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也都是三從四德,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你這些奇怪的想法都是怎麽冒出來的,今後不要再問了。”
是呀,不該問的,她還一遍一遍想要求證什麽呢?她應該死心了。
那就說正事吧。
“祖母,昨日梅花宴之事,想必您已經得到了消息,其中原由諸多複雜,一半句解釋不清,還望祖母先別過問此事,我自有分寸。”
秦老夫人淡淡看着秦落柔,“分寸?你能有什麽分寸?是太想出風頭了嗎?三公主四公主之間的事情你也敢摻合?為了讨好四公主就不惜得罪三公主了嗎?我今早就送了帖子進宮,就等着三公主派人來回話了。”
秦落柔一聽,一下子急了,“我不能去見三公主。”
“你怕什麽,去看看你院落中,四公主給你賞賜了多少東西,陛下疼愛四公主更甚,有四公主護着你,讓你去給三公主說一句賠禮的話怎麽就不能去了?”秦老夫人說到四公主的時候語氣總算是緩和了一些。
“祖母可知道三公主給孟公子送去了滋補藥材?又聽沒聽到什麽傳言?”
“休要胡說!皇家中人豈是你我能議論的。此事已問過孟夫人了,三公主不過替陛下行事。”秦老夫人說完又看看衆人,“你們誰也不許到外面去胡說,誰家都可議論此事,只有我們奉國公府的人不能議論!”
“是。”衆人齊齊回答。
秦落柔也明白其中道理,看着祖母所思所慮一心為秦家榮耀,苦苦支撐,雖然不易,但對她而言,只覺得悲涼。
退婚之事,絕不會妥協。
“落柔,從現在開始直到三公主派人來回話,你都不許出府,這其中的輕重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清楚。”秦老夫人嘆一口氣,“夜深了,都散了吧。”
衆人離去,秦落柔和秋靈也往自己院落走去。
“二姐。”
秦落柔回頭,看見落婉迎了上來,卻見她欲言又止,秦落柔道:“落婉你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秦落婉看了她片刻,問道:“二姐可是因為那位嚴公子要同孟公子退婚?
“什麽?”秦落柔一下子就笑了,“落婉,你誤會了,我要退婚和那位嚴公子沒有關系。”
“但我瞧着……”話說了一半秦落婉又停住了。
秦落柔扶住她的肩膀,“我要退婚不是因為什麽人,僅僅是因為我不願意。落婉你為我擔心,我很開心。你照顧好自己,等退婚這件事順利結束了,我會為三叔多争取些家産的。”
“家産之事,二姐先不用放在心上,當務之急是三公主,二姐可要小心。”
“我會小心的,夜深了,快去歇息吧,我這幾日閑在府中等消息,三妹可時常來陪我解解悶。”
秦落婉點點頭,福禮離去。
一回到小院,秦落柔讓秋靈先行休息,自己進了屋就倒在了床上,拳頭輕砸着床,嘴裏不停嘟囔,怎麽辦怎麽辦。
這祖母動作也太快了吧,她是真的不想面對三公主,夢裏那場景一下子又讓她想起來,三公主若不見她倒也罷了,若是見了,肯定沒有好果子吃,就是不死恐怕也要脫層皮。
脫了外衣,簡單洗漱,躺在床上,剛降了燒,身體還是有點虛,應該是要好好休息,但腦子胡思亂想,一刻也停不下來。
現在只有盼望,三公主不召見她了。
迷迷糊糊睡着,突然被秋靈的喊聲驚醒。
“姑娘姑娘,剛三公主派人來了,讓你即刻進宮。”
“這麽快!”秦落柔從床上跳起來,她一個小小的平武縣住,還是受封那日進過一次宮。那座皇宮,她一走去就有一種我為魚肉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但還是盡量鎮定下來。
“我記得娘生前有件暗灰色的衣服,你拿過來,一會簡單梳洗,不用裝扮。”
“是。”
秦落柔讓秋靈扶着自己來到花廳,一走進去,秦落柔就對傳話的太監福禮,“公公久等了,小女落水後受了涼,貪睡了。不知三公主貴體可安?”
小太監看見一副病弱樣子的秦落柔,斜眼道:“公主自有陛下庇護,身體無恙。”
“那小女就放心了,昨日小女生病後一直擔心三公主,現在聽到三公主無恙,就太好了。”
站在花廳的祖母和二房三房都吃了一驚,不過一晚,他們熟悉的二姑娘又回來了?
秦落柔又不傻,現在不伏低,難道等着受罪嗎?她想好了,今天就是要讓三公主心裏舒服,只有三公主心裏舒服了,她才能躲過一劫。
太監聽到她這麽說,态度果然緩和不少,“多謝縣主為公主擔心,這邊請吧。”
她跟在太監身後,裝作無力的樣子,緩緩而行,太監也不催她,慢慢帶路。
坐上馬車,她長長舒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害怕的心跳緩和下來,已打定主意,不論公主說多難聽的話,她都要應下來,在這樣身份懸殊的情況下,是沒有對錯道理可言的。
很快到了宮門口,太監請她下馬車。
“辛苦縣主多走兩步。”
秦落柔慢慢走下馬車,乖順地跟在太監身後。
沒走兩步,有一頂轎攆從她們身後經過,她擡眼望了望。
“這是六皇子的轎攆。”太監說道。
秦落柔點點頭,不再擡頭看,只能聽着他們遠走的聲音。與這偌大的皇宮相比,自己渺小的好像一粒塵埃。
這種感覺就是很奇特,前日在宮外偶遇四皇子,并沒有覺得那樣高高在上,但今日走在宮道上,不過遠遠看了一眼皇子的轎攆,就覺得是如此的高不可攀。
而李青奕坐在轎攆上,突然心有不安。今日進宮,是想同九皇子商量宴會事宜,順便給惠妃請安,原本在轎攆中閉目養神,毫無征兆的心慌起來。
掀開轎攆想透透氣,卻一下子愣住,那人怎麽看着那麽像秦落柔呢,他放下轎簾搖了搖頭,自語不可能,但又不放心,又掀開轎簾回頭看了看,越看越像。
懷恩忙問道:“殿下怎麽了?”
李青奕馬上掀開另一邊的轎簾說道:“林瑞,去看看後邊那女子是不是秦姑娘。”
林瑞聽到秦姑娘兩個字,第一感覺是自家主子走火入魔了,這宮中怎麽可能有秦姑娘呢,但還是應“是”,往後走去。
領着秦落柔的太監看見林瑞走過來,按照宮中規矩停住了腳步,等着回話。
卻見林瑞走近之時,卻突然轉身走了。
等秦落柔意識到停下腳步時擡頭,只看到了林瑞的背影。
“公公,怎麽了?”
“這林侍衛也是奇怪,明明看着是向我們走過來的,怎麽突然又走了?那應當是無事了,我們繼續走吧。”
林瑞也是驚訝了,疾步到轎攆旁,慌忙說道:“殿下,就是秦姑娘!”
李青奕一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懷恩。”
懷恩從另一邊跑過來。
“去打聽一下後面那位秦姑娘為何來宮裏,速速來報。林瑞,轎攆改道先去九皇子處,讓人去知會母妃一聲,說我被九皇子纏住了,晚些去給她請安。”
“是。”
懷恩鮮少見到自家主子會因為什麽事情用如此焦急的口氣吩咐事情,這秦姑娘他雖然沒見過,但也時常聽林瑞提起,今日一看,林瑞所言非虛,心中立刻有了定見。
轎攆改道往九皇子處行去,懷恩則往秦落柔的方向走過來。
這太監一看,今日這是怎麽了?六皇子的人為何頻頻向這邊來,多年來在宮中的經驗,讓他看了看身後的女子。
雖說灰衣未施粉黛,又病着,一點精氣神也沒有,但平添了幾分嬌弱之美,莫不是一個病弱的皇子,看見了另一個病弱的世家女子,生了什麽想法吧。
“懷恩公公何事?”
“你是那個宮裏的?”懷恩問道。
“小人是三公主宮裏的。”
懷恩一聽這話,就知道沒必要再多問了,前日梅花宴的事,如今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多打量了秦落柔幾眼,将這面容仔細記在了心中,是主子在乎的人,那自己就要格外關注。
“無事了。”
太監繼續領着秦落柔往前走,而懷恩快步往九皇子處行去。
太監把秦落柔帶到三公主所在令月宮前,“姑娘在這裏等一下。”說着就先進殿了,過了一會他出來對着秦落柔點點頭,示意可以進去了。
秦落柔擡步往殿內走去,走到前殿中央還是空無一人,她不敢再往前走,只得站在原地等候。
“咚——”
一個彈弓重重打在她眉心處,馬上就腫起了一個包。實在是太突然,秦落柔摔倒在地,心驚不已,她伸手摸了摸眉心,“嘶——”生疼。
不由心有餘悸,如果這彈弓稍微偏一些,她這眼睛怕是要瞎了。
“怎麽樣?本公主射得可準?”
三公主秦夢菲從後殿走出來,身後跟着兩個婢女兩個太監。
跌坐在地的秦落柔趕忙行了個跪拜之禮,“很準,謝公主手下留情。”
“呦,沒想到今日你很乖順嘛,這就對了,別以為四公主為你撐腰,你就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李夢菲說着坐到了太師椅上,馬上有婢女給她遞過來茶水。
“小女不敢,宴會上确實是小女輸了,公主有百步穿楊之術,小女佩服。”秦落柔低頭回答。
李夢菲喝了一口茶水,長嘆了一聲,“那你為何推我下水?”
“公主誤會了!”秦落柔忙磕頭,“我是想拉住公主,誰知道錯估了自己的能力,請公主恕罪。”
李夢菲從太師椅上走下來,秦落柔低着頭,只看得見裙擺和一雙繡着銀線的鞋。
“你推我下水讓我在宴會上出醜,好呀,讓我恕罪也不是不可以,宮中的荷花池,我看着挺好,不如你跳下去在裏面待上一天,我就恕你的罪。”
秦落柔猛然擡頭,看着面前長相豔麗,高高在上的女子咄咄逼人,不由問道:“公主可是要我死?”
且不說她會不會水,就是在裏面待上一整天,怕也得凍死。
“呦呦呦,這話可不敢說。”她俯下身來,附耳道:“你若死了,孟公子豈不是也要傷心死了。”
伸手勾住秦落柔的下巴,“你說,孟公子喜歡的是不是你這張臉,幹脆我在上面劃上兩刀如何?父皇最多責罵我幾句,可是你今後可怎麽見人呢?”
李夢菲站起身,“說吧,你選哪一樣。”
本以為低聲下氣就能保全自己,沒想到根本就沒用,三公主存心要自己死,就是怎麽掙紮都沒用的。
秦落柔知道自己躲不過,幹脆站起來說道:“即使我死了,孟躍庭也不會要你的,不是我也會是別人,但永遠不可能是你!”
“啪——”
李夢菲一個巴掌打在秦落柔臉上,“我就知道你剛才的乖巧都是裝的,那你就選毀容吧。”
“拿匕首來。”
身後的太監遞上一把匕首,就在李夢菲拿到匕首的一瞬間,秦落柔反手奪了過來,起身跳躍到李夢菲身後,将匕首抵在她脖頸處。
太監婢女大聲喊道:“公主!”
“快去找禁衛軍進來!”李夢菲大喊道,聲音發顫,雙腿發軟,雖說她飛揚跋扈,但從沒被人挾持過,那刀刃的冰冷輕觸她的皮膚,讓她心驚膽顫。
“站住!我手裏的匕首只認血不認人,你們再多說一句,多走一步,就休怪我下手不留情。”秦落柔說着竟然真的輕劃了一下李夢菲的脖頸。
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如果躲不過,她不介意多帶走一個。
“秦落柔,傷害皇嗣是要誅九族的,你知不知道!”李夢菲就是再惱怒,再不甘,也不敢再激怒秦落柔,只敢試圖勸阻。
“我的父親哥哥為了整個王朝,黎明百姓戰死沙場,我的母親病亡,九族是什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不在了,我的九族也就不在了。”
“你究竟要怎麽樣?”李夢菲問道。
雖說從小跟着兄長練習武藝,但都是三腳貓功夫,這劫持人的事情,秦落柔從來沒幹過,此時繃緊了神經,腦袋快速轉動接下來該怎麽辦,根本沒看到一個小太監從身後悄悄給李夢菲又遞了一把匕首。
秦落柔略一沉吟從懷裏掏出一個藥丸,猛的喂到李夢菲嘴裏,李夢菲的注意力都在手裏的匕首上,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咽了下去,條件反射一般的反手用匕首狠狠一捅。
猛烈的疼痛從腹部順時傳到了秦落柔的整個身軀,重重倒在地上。
李夢菲丢了手裏的匕首,大喊:“你給我吃了什麽?”說着就嘔吐起來,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捂住血流不止的腹部,秦落柔笑看着李夢菲,能是什麽,不過是那日賀大娘給的養氣安神的藥丸,忍着疼說道:“是毒藥,只有我才有解藥,如果我死了,公主就為我陪葬吧。”
她方才靈機一動,想了這麽個招數。這招數只要一直騙到順利退婚即可,到那時,沒了婚約束縛,将軍府不會找她,祖母沒有能力找到她,對旁人來說自己就更不重要了,她就更名換姓,走得遠遠的。
只是因為分家而建的遠郊那處宅子可惜了。
“你騙人,請太醫!”
先要搞清楚自己吃下去的是不是毒藥,若是,就先救秦落柔,然後再到父皇面前告一狀,諒她也不敢不拿出解藥。若不是,幹脆自己再補上兩刀,拖出宮去,死了算了。
“等一下!”秦落柔捂着肚子,疼痛真的好難忍耐,深呼一口氣說道: “宣太醫,沒,沒用的。這是西域秘藥,不發作,診,診不出來。公主,放我出宮,只,只要我好好活着,每個月會,會給公主送來解藥,只要按,按月服用解藥,便可,無事。”
頭上的冷汗不停流下來,不來是死,來了也未能逃脫,但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她就要争取。
“你現在就把解藥給我!”李夢菲俯視着秦落柔,伸出手。
“解藥,不,不在我身上,也不,不在府中,除了我,誰,也找不到。”反正是謊言,就不怕更多。
“我是公主,你以為一顆毒藥就能拿住我了?告訴你,父皇定然會遍訪名醫為我解毒。”
秦落柔低頭看看刀口,再這樣僵持下去,她必死無疑。不由苦笑,沒想到重生之後會死得更快。
“你笑什麽!”李夢菲吼道,話雖這麽說,但心裏卻慌張得很。
“有公主,陪,我死,很開,開心。”秦落柔還是笑,她笑命運的捉弄,笑自己的無奈。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你……”
“嘭——”
門被一腳拽開,打斷了李夢菲的話。
所有人向殿門口看去,只見李夢蕊帶着三五侍衛沖了進來,一看到眼前的場景,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驚呼着跑到秦落柔身邊,攔起她,那渾身的血跡,讓她心驚。
“快,把人擡到映月宮,請太醫!”
立刻上來兩個侍衛,要将秦落柔擡出去,李夢菲想要阻攔,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毒還沒弄清楚,秦落柔還不能死。
李夢蕊起身指着李夢菲道:“你太過分了!奉國公為國犧牲,秦家三代忠烈,秦姑娘是父皇親封的縣主,你怎麽敢!父皇不會輕饒你!”
心裏着急秦落柔的傷勢,不再和李夢菲多言,匆匆離去。
人一走,李夢菲即刻跌坐在地,指着其中一個婢女,“你,去請太醫來。”
秦落柔算個什麽東西!且不說,剛發生的這一切沒有人作證,即使三公主為秦落柔說好話,那又如何,父皇就算是不輕饒又能怎麽處罰,奉國公就算是為國犧牲,秦家就算是三代忠烈,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難道還會為了一個縣主貶了她公主之位不成?再說還有太子哥哥幫她說話,她才不怕呢。
現在她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身上的毒要怎麽解。
此時等在映月宮殿門口的李青奕心中十分不安,懷恩來禀告時,他就覺得事情不妙,立刻去請了四公主幫忙。
“快快快。”
遠處傳來了聲音,李青奕迎了上去,在看清秦落柔的樣子時,他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林瑞和懷恩上前扶住他,“殿下。”
“無事,不過是等四公主時站久了。”這宮中眼線很多,他的一舉一動,都要格外小心。雖說再遇賀大娘,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身體已經好很多了,但此時用這個借口正好。
林瑞和懷恩馬上意識到,自家主子不想讓旁人知道他認識秦姑娘,四公主也明白,皇子和公主在這個深宮中,有太多不同,她可以肆意而為,而皇子不可。
“六哥,你在偏廳等我。”
她知道李青奕想留下來,又不能主動開口,便先行說了。
“好,我今日正好有事要和四妹說,這位姑娘傷勢有些重,四妹先忙。”
這才符合他平日裏在宮中寡淡清冷的性格。
生似靜湖的他,早已心有驚雷,衣袖下是緊握着的拳頭,後背是緊張的冷汗,眉間是努力掩蓋的焦急。
李夢蕊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就讓人把秦落柔擡進了自己的廂房。
直到太醫對她說沒有傷到要害,但也不可掉以輕心,失血過多,要靜心修養時,李夢蕊才松了一口氣,她真不敢想,如果今日她晚一步,會怎麽樣。
她的擔心一點也不比六哥少。
送走了太醫,她看着婢女為秦落柔包紮好傷口,才來到偏廳。
“四妹,秦姑娘怎麽樣了?”李青奕看見李夢蕊走進來,迎上去問道。
“六哥,好不容易有一個世家女子我看着還算順眼,你就不能給我好好保護呀。”說話間,李夢蕊竟然紅了眼眶。
“我告訴你哦,你要是保護不好她,我可就要給她另覓良人了。”
“是我不好,應該早一些想辦法讓她退婚的。你先說說,秦姑娘傷勢怎麽樣了?”李青奕又問道。
“太醫說沒傷到要害,但是失血過多,要好好養傷,我不想送她回去了,我要請旨父皇,把她留在我這映月宮中,好好養傷。”
聽到秦落柔無事,李青奕神情明顯輕松了些,說道,“好,我也正有此意。”現在對于秦落柔來說,或許只有四公主這裏最安全了。
“我不宜在你處久留,今日原本是要找九弟商量退婚一事的,現在還未去給母妃請安,我先走了。”天色已經見青,他實在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
“六哥,上次九弟遇見你時,還有另外一位姑娘,你打聽一下是誰,我想讓她進宮照顧秦姑娘,一會你記得給九哥說,讓他想好怎麽感謝我。”李夢蕊撇着嘴,這兩個哥哥,可真太不讓她省心了。
李青奕有點不相信的說道:“你說九弟對那位姑娘?”
李夢蕊點點頭,“我感覺的應該沒錯。”
“秦姑娘喊她落婉,當是奉國公府三姑娘,請來照顧陪伴,最好不過了。”李青奕看了眼內殿的方向,“這次多謝四妹了。”
“你可少謝點我吧,我可不想因為這樣的事情被謝,你快去找九哥商量事,秦姑娘退婚不能再拖了,宜早不宜遲。”
李青奕點點頭,轉身出了映月宮,往李青陽處行去。
還沒走到門口,就見李青陽迎面走來。
“六哥,怎麽回事,怎麽聽說四妹從三妹處擡出來一個人,渾身鮮血淋漓的。”
這宮中的消息傳的真快,“進屋說。”
兩人快步進屋,李青陽屏退左右。
“那人是誰呀?我就說六哥你聽了懷恩給你耳語後匆匆去四妹處,是不是也和這件事情有關?”
“三妹召見了平武縣主,就是你那天見到女扮男裝那位,不知道兩人發生了什麽,平武縣主被捅傷,要不是四妹及時趕到,怕是現在已經沒命了。”李青奕現在說起來還有些心悸。
李青陽道:“三妹膽子也太大了,再怎麽說秦家都是為朝廷裏過汗馬功勞的。”
李青奕道:“那又如何?你認為父皇會如何處罰三妹,不過禁足幾日罷了。都說人走茶涼,人都戰死了,茶早就涼了。”
“那六哥打算如何辦?”
李青奕看了一眼天色,“我們長話短說,進宮一趟不能不給母妃請安。你應該收到我後日舉辦宴會的帖子了吧,我是想……”
……
一炷香後,兩人從房中走出,臨走之前呢,李青奕看着李青陽意味深長的笑笑,“四妹要奏請父皇,讓秦姑娘在映月宮中養傷,四妹讓我告訴你,她會請奉國公府三姑娘秦落婉來宮中照顧,你可要記得感謝四妹。”
“誰?”李青陽臉“唰”一下就紅了,他早就去打聽過了,也知道了那女子是奉國公府的三姑娘,也曾等在奉國公府門口,就是沒等到過人,現在這幸福來的太突然了。
李青奕看見他的反應,笑出了聲,“就是那日見的那位姑娘。”
又嘆一口氣,“九弟,奉國公府如今落勢了,你要想清楚,別傷了最不想傷的人。”
“那九哥你呢?可曾想好?”
李青奕拍拍李青陽的肩頭,“我自有主意,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吧。”
說完轉身離去,留下李青陽獨自煩心。
去往惠妃宮殿的路上,懷恩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道:“殿下可想先吃點東西?”
“不用了,請安很快。”
多少次了,李青奕派人說會過來,但只要過了用午膳和晚膳的時候,惠妃是絕對不會等的。
這次也不例外,李青奕看了一眼只有茶水的圓桌,走到正在逗鳥的惠妃身邊。
“母妃,青奕來給您請安了。”
惠妃微微斜眼,“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李青奕沒接話茬,而是問道:“母妃最近身體可還安泰?”他只想走完形式盡快離開。
“托你父皇的福,我身體好着呢。”惠妃把鳥食給旁邊的老姑姑,走到卧榻上斜躺着,“陛下在護國寺參禪,可有召見你?”
“父皇不曾召見。”
惠妃微微挪一下身子,讓自己更舒服。
“我聽說陛下召見了一次太子。你呢,不能等着陛下召見,要主動去請安才是。”
“回母妃,父皇說,這次參禪,非召見不得觐見。”
“若旁人恐要怪罪的。若是你,陛下許是歡心的。”惠妃這才正眼瞧了一下李青奕,發現今日他看起來更加憔悴了。
“你如今這副樣子,就該讓陛下多瞧一瞧,明日你去護國寺一趟吧,陛下參禪回來,就快到除夕了,陛下生辰也在除夕,你去探一探,也好讓你三哥知道備什麽禮物。”
李青奕皺了皺眉,“母妃,兒子已經給皇子們和各世家公子發了帖子,後日在府中舉辦宴會,等過兩日我再去護國寺。”
惠妃盯着李青奕,半晌才說道:“看來你出宮立府長大了,我管不了了。”
“兒子不敢。”李青奕面無表情,“若無事,兒子就告退了。”
他曾經很用心的對待過他們,現在卻只想要敷衍。
“等一下。”
“母妃還有何事?”李青奕行禮。
“太醫院抓的藥你可喝完了?別忘了再去抓一些。”
李青奕聽見這話,在心裏重重嘆了一口氣,這句每次他離開時惠妃必定要說的話,多希望能有一次沒有聽到。
這句話并非對他的關心,而是對他最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