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皎月
“月兒,村長在喊開會,你要去嗎?我在外面等你。”錢春花使勁踮着腳想要透過籬笆看看裏面有沒有人,可惜她個子矮,人又很胖,踮了一會兒就受不了了。
林皎月聽着外面的刺耳的女高音,很是厭煩,用手捂着耳朵把臉埋進了被子裏,她一點也不想出去見到那張虛情假意的臉。
周麗萍看女兒半天沒動靜,一邊出聲應付外面的錢大嫂,一邊敲響了閨女的房門,“月兒,你在裏面幹嘛呢?錢大媽在外面喊你怎麽也不應一聲?”
“媽,我身體有點不舒服,不想去開會。”她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來,有些悶悶的。
周麗萍一聽女兒生病了,有些着急,也顧不得管外面的錢春花了,“月兒,你是不是感冒了?開門讓我瞧瞧。”
林皎月第一次撒謊,有些心虛,說話格外細聲,仔細聽還有些顫抖,“媽,你、你別管我,我就是頭有點不舒服,躺一會兒就好了,你先和錢大媽去開會吧。”
錢春花在外面一直沒等到人,不耐煩地催促道:“麗萍,月兒,你們在磨叽什麽啊?馬上要遲到了!”
“月兒,那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和春花大嫂先去開會了。”
“麗萍,月兒呢?”錢大嫂伸長脖子往院子裏看。
“她身體有些不舒服,待會我給村長請個假就好了,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大會。”
“月兒這身子還是嬌弱了一些,這三天兩頭的老是生病。”
周麗萍憂心忡忡地接話道:“唉,都怪我懷她的時候太大意了,不然也不會讓她早産。”想到女兒生下來像小貓那麽大一點,連哭都不會,周麗萍心裏就自責不已。
錢春花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嘴角耷拉了下來,看着格外的刻薄,一點也沒有平日裏的和善可親。
等聽不到外面說話的聲音後,林皎月才從床上起來,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往外瞧了一眼,沒看到錢春花後,她心裏才松了一口氣。
如果沒有重活一回,她是萬萬想不到平日裏嘴上說着把她當親閨女疼的錢大媽的真面目是如此的不堪。只要一閉上眼,她腦子裏全是她指着她鼻子罵她的那些刻薄的話語。
還有她兒子李正,定親的時候話說得多麽漂亮啊,說什麽要對她一輩子好。可她媽才去世,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對她動手動腳,被她打了一巴掌拒絕後,竟然惱羞成怒地罵她是掃把星是破鞋,還到處造謠她半夜給李四根開門,和他有染,最後他一臉“屈辱”地退了這門婚事。
如果說上輩子她媽的死讓她崩潰,那他和那些村民的惡言惡語就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她重活一世,最重要的是阻止她媽媽慘死。至于李正,她一定要說服她媽把這門婚事給退了,她現在只要看到他一家就覺得惡心無比。
——
曬谷場的大壩上,月亮灣的所有村民和知青相聚一堂,一眼望去,烏壓壓的一片。
村長林永德站在人群中央,高聲喊道:“大家都安靜一點,這次叫你們來主要是有兩件事想要通知大家。第一,咱們村裏昨晚又來了五名知青,今天正式介紹給你們認識一下。”
他挨個點名,被叫到的都站起來或多或少地說上那麽兩句。當叫到許清風的時候,人群中爆發出陣陣驚呼,村裏的年輕姑娘個個都面紅耳赤,三三兩兩地挨着頭低聲交談,時不時發出一聲嬌俏的笑聲。
年紀大一點的阿婆更是直接笑眯眯地開口說道:“這小夥子俊得喲!”
林永德等他們讨論完後,才繼續說道:“這第二件事嘛,是關于村裏的水稻和玉米的。”一聽到是關于糧食的事情,所有人都嚴肅了起來。
“咱們這已經整整一個月都沒下雨了,玉米和水稻都開始卷邊了,再這麽下去,咱們今年恐怕會損失慘重啊。”
性子急一點的忍不住嚷嚷道:“村長,那你說咱們該怎麽辦?要是再像去年那樣,我家裏真的快揭不開鍋了。”
“我們大人吃糠咽菜倒沒什麽關系,可三四歲的孩子哪能吃這個呀。”
村長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大家稍安勿躁,我的打算是讓大家先把手裏的活放一放。從今天開始,咱們去河道的上游挑水灌溉莊稼,男同志負責田裏的水稻,女同志負責地裏的玉米。”
許清風小聲和李志文說道:“這得挑多少水啊?”
李志文搖了搖頭。
他繼續問道:“我們不會也要去挑水吧?”
羅安白了他一眼,說道:“當然了,你以為咱們下鄉是來吃幹飯的嗎?”
果然,下一句就聽到村長說道:“新來的五位知青今天就不用挑水了,你們先去鎮上把該買的買了,明天再和我們一起挑水。”
“唉。”許清風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臉上就只差寫上憂愁兩個大字了,李志文看他愁容滿面的樣子心裏覺得有些好笑,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家還有什麽疑問沒有?沒有的話,咱們就散會,各回各家拿好工具。”
平日和周麗萍不對付的一個中年婦女站起來問道:“村長,你得事先定好咱們每家出幾個勞動力啊?不然有的人家她只有一個人,有的人家出四五個,這不公平。”
說完,她還特意看了一眼周麗萍。
村長皺眉道:“這次勞動是要記工分的,人多的得的公分就多,不存在什麽不公平。”
她讪笑了一聲,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這樣啊,我還以為這次不記工分呢!”
“好了,沒什麽事大夥就散會吧。”
村長一走,所有村民也紛紛起身。
“劉翠蓮,你等等。”周麗萍小跑兩步追上了她,冷笑道:“你跑這麽急幹嘛?年紀一大把了也不怕閃到腰。”
劉翠蓮看見她有些心虛。要說吵架,村裏可沒幾個人能吵贏周麗萍,但她又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示弱,硬着頭皮說道:“要說年紀你不是比我還大上半歲嗎?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的老腰,不然閃到了,你家裏可沒人能背你去衛生所。”
周麗萍嘲諷道:“呵,你也不拿鏡子照照你那張老臉,還好意思說比我小半歲。我看你啊就是崽下多了,現在腦子反應不靈光,耳朵也背,不然全村人怎麽只有你聽不懂人話。”
劉翠蓮和周麗萍都是寡婦,但周麗萍只有一個女兒,而劉翠蓮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因為這,劉翠蓮一直覺得雖然同為寡婦,但自己命要比周麗萍好,在她面前一直有股優越感。
可等林皎月和李正定親後,她心裏的那股優越感沒了。不為其他,李正家裏條件好,他本人在縣城還有工作,她早就有意和他結為親家,可惜被周麗萍給截胡了。兩人從此徹底結下了梁子,每次只要看到對方都要小吵一回。
“你……”劉翠蓮話還沒說完,就被她大兒子給打斷了:
“媽,走了,你還杵在這幹嘛?也不嫌丢人現眼。”
劉翠蓮在外人面前雖然橫,可對她兩個兒子,一向都是言聽計從的,當下她也顧不得和周麗萍吵架了,邁着小碎步急急地追上了她兒子,“來了來了。”
許清風目睹了全程,他側頭問旁邊的人,“這兒的人都這樣嗎?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吵一番?”
“不是這樣的。”身後傳來一聲着急的解釋,“劉大嬸和周大嬸她們兩人是一直都有矛盾,我們這兒其他人不這樣的。”
林燕燕站在他面前害羞地說道:“許知青你好,我叫林……”
許清風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很快就邁着他的大長腿繞過了她。
羅安用手肘拐了一下他,湊在他耳邊小聲道:“你小子怎麽這樣?你讓人女同志多難堪啊?”他回頭看了一眼林燕燕,發現她紅着眼站在原地,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等走出一段距離後,一些老知青才調侃道:“許知青,你這回恐怕攤上大事了,剛剛那個可是村長家的孫女,小心村長回頭找你麻煩。”
許清風聳了聳肩,一臉的無所謂。
有人酸言酸語,“村長家孫女可是這月亮灣的村花,向來眼高于頂,看來許同志你這魅力不小啊!”
周圍都是一群男知青,不知是誰冒出了一句葷段子,“你還別說,就她那身材,哪怕她長得奇醜無比我也願意和她睡覺。”
許清風聽到這句話,厭惡地皺了皺眉。他雖然不喜歡那些故意接近他的女生,但并不代表他喜歡聽這群男知青在背後拿人家女孩子開這種玩笑。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村長沒準就在前面。”
他這話一出,大家都默契地閉上了嘴。
一個老知青轉移了話題,“說起村花,我覺得周大嬸家的女兒才是村花。我去年見過她一面,啧啧,皮膚真的是白得像一抹雪一樣,五官也生得很漂亮。”
衆人順着他的話說道:“我來這裏大半年了,第一次才知道周大嬸她家有個女兒。”
“她身體好像不太好,一直都是待在家裏。不過看周大嬸的長相,就知道她女兒應該差不了。”
有男知青又發出了猥瑣的笑聲,可能是看到村長不在附近,說話又變得下流了起來,“不過我還是喜歡林燕燕這種豐滿型,病美人身嬌體弱的,只能遠觀不可亵玩焉。”
許清風有些嫌惡地看了一眼正笑得一臉蕩漾的男知青,大步脫離了隊伍,他決定以後還是少和這種人接觸,空氣都被他給污染了。
李志文看到他的表情,心裏感嘆:許知青才是真正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啊!他以後得多和他學習才是。
他走到他身旁,問道:“許知青,咱們什麽時候去鎮上?”
“回去拿好票就去吧。”他有些期待這個年代的供銷社到底是啥樣。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