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關于春天的夢

兩個男人在枯黃的田埂上行走,偶爾有幾只啄食的麻雀從身前飛過,遠處山水含煙,淡淡朦胧,張澤徽忽然回頭睨着身後男子說道

“秀瑜,如今把袁小郡主得罪過了,當年武安侯在聖上面前彈劾你爹爹,兩家自此生了芥蒂,你們兩家結親之事早就名存實亡,這位袁小郡主可不是個息事寧人的主兒,你可有應對之策”

景秀瑜正低着頭看着田地上被蹂躏得碎掉了的枯草,他此時的神色比平日裏更加柔和,仿古和秋光一般婉轉,他邁出一步,不甚在意的說道

“不知道”

張澤徽卻急起來,他擰着兩道俊秀的眉毛道

“你和昭昭的婚事都已經沒有什麽問題了,現在最大的阻礙就是她,你怎麽就不着急呢,要是她懷恨在心來攪黃了你這樁婚事,那該如何是好?”

景秀瑜擡起頭,目光淡淡一瞥,面色雖寧和,眼裏卻也藏着一些憂慮

“這段時間我要忙着籌備婚事,你可以幫我解決這些麻煩”

張澤徽對他的直接倒是半點也不意外,剛還有些凝重的神色,聽到好友這句話不禁露出點點笑意

“無塵,你果然是了解我,知道我斷然不會袖手旁觀”

景秀瑜淡笑的點點頭,繼續往前走

“秀明,多虧了你幫我”

袁靈姿和衛雲深在新泉鎮的鎮上一家客棧落下,并沒有太多的人知道他們的身份,他們看起來像是衣着華貴的外地人,怕洩露了身份,做事也不太敢張揚。

次日,張澤徽去了鎮子裏,尋訪到那家客棧,做了幾個香味獨特的香囊在客棧前晃悠,果然那袁靈姿是帶了幾個丫鬟在身邊的,少女們聞得香囊香味獨特,便忍不住要上前詢問

張澤徽随便開了個價,那丫鬟們見他要的銀子不多,便買了好幾個回去,其實那香囊裏被他摻了一味藥,放上一夜,便會讓肌膚麻癢難當

果然,當夜裏袁靈姿那兒便出事了,張澤徽在客棧旁找了個小屋住下,第二天便發現袁靈姿的下屬匆匆的跑出去找了鎮上最有名的大夫過來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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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夫怎能比得上張澤徽高明,斷不能診斷出是花香的緣故,只一口咬定是得了天花,那時候天花在鄉村裏仿佛一個噩耗,所有人都有種如蒙大難的感覺,這種事情很快驚動了鎮長,鎮長帶了一大幫人過來,可憐的袁小姑娘被人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要趕出去。

袁小姑娘當然是生氣,可是若和幾個刁民計較太失身份,當天就卷起包袱夾着尾巴灰溜溜的走了

出了小鎮子,張澤徽早就派出身邊伺候的小厮到路上等着,還送出解藥,袁小姑娘終于知道是中了陷阱,想要殺個回馬槍,把景秀瑜和蘇昭君都教訓一頓,衛雲深卻拉住她

“回京再說”

袁小姑娘不肯依,賴着不肯走,衛雲深只好耐着性子勸了又勸

“表妹,景秀瑜在京城還有一位娘親,我們有的是對付她的機會,景家享譽大珩,景秀瑜是景家獨子,前任景夫人一直對這個兒子關懷在心,我就不信,她會這麽放任兒子娶這麽個山野丫頭”

袁靈姿一聽有理,眼睛馬上就亮起來,拍手叫好

“這可比強要了景秀瑜要好多了,就聽你的,回京之後,我就把事情鬧到老太太那裏去,我讓他們成親也不快活”

兩人終于是離開了。

轉眼已經入冬了,天氣也漸漸冷起來,天空時常會飄點小雪,因為天氣一直也不曾好轉,積在路上久久沒有融化,離開過年也近了,景秀瑜便将讀書的孩子都放了假回到了家裏。

蘇昭延如今有空在家裏陪着姐姐和娘親過冬了,這小子也勤快,每天五更不到便起床讀書,短短幾天又将幾本書讀完了,他很聰明一教就會,蘇昭君和魏良人看在眼裏也十分開心。

反正無事,魏良人在家裏替女兒準備了嫁妝。

她家沒什麽銀錢,拿不出好東西,魏良人把當年她爹爹送給給她的金銀首飾拿出來用紅布包好,也沒跟她說,另外還置辦了一身嫁妝,是托鎮子裏的裁縫做的,想着日子也差不多了,魏良人冒着玉雪便去了鎮子裏打算把喜服拿回來。

偏偏不巧的是,一向健朗的魏良人卻在這個時候出了意外,她去鎮裏回來的路上,在山坡上滑了一跤,跌斷了手,當時就忍着劇痛回來,還以為只是傷了筋脈,好幾天手都提不上力氣,只好去找了個土郎中看了看,原來是跌斷了骨頭

這下把蘇昭君急的半天都吃不下飯去。

景秀瑜不知從哪裏聽來了這個消息,當天便趕下山去她家裏探望情況

景秀瑜到她家時,昭君她娘坐在桌子旁,臉色蠟黃,朝着他的方向看過來,蘇昭延正用酒磨了些田七,屋內一股酒藥味

蘇昭延見景秀瑜進來,趕緊起身過來迎接

“先生,你怎麽來了?”

景秀瑜的目光從魏良人身上移開,拍拍迎過來的小孩的肩膀,柔聲道

“我來看看你娘”

他擡起頭,又露出出些擔憂之色“伯母,你怎麽樣了?”

魏良人對景秀瑜這份心裏十分滿足了,景秀瑜畢竟是個世外高人,平日裏看着像山裏面的神仙,他骨子裏又清傲,況他和昭君未曾成親,能如此不避嫌,可見他心裏也着實看重自己一家子

勉力一笑

“秀瑜,我還好,只是把這兩個孩子擔心壞了,快來坐一坐”

景秀瑜依言在她身邊的凳子上坐下,姐姐不在家,蘇昭延懂事的放下手裏的田七去沏了一壺茶

魏良人想着離蘇昭君出去已有幾個時辰了,許久未歸,不由得擔心起來,便吩咐蘇昭延出去打探。

蘇昭延走後,屋內便只剩下兩人

魏良人替景秀瑜斟好茶,平日裏這個總是精神奕奕一張利嘴的婦人,臉上不由得露出疲憊之色,她悠悠的嘆了口氣

“秀瑜,她爹爹走後,昭昭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我雖平日裏罵她多,卻也是真心希望她能張些記心,以後能過的好些,秀瑜,你是一個好人,把昭昭交給你,我放心”

景秀瑜聽她這番話情真意切,自然也了解她對昭昭的心意,哪兒做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兒過的好些,鄭重的點點頭道

“伯母,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會對昭昭好,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先別說這些,我帶了些治跌打損傷的藥,你先用些,或許可以緩緩疼痛”

魏良人也不反對,一只手上半點力氣也沒有,她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情緒總是有些低落

景秀瑜聽得她這聲嘆氣似有愁苦之意,看來她心裏也是有心事的,便出言詢問想要替她纾解些

“伯母有什麽話,可想對我說?”

魏良人今年不過三十五歲,蘇昭君和她有七分相似,她膚色白皙,面容清秀可人,眼角的皺紋已經難掩了,有些惆悵

“昭昭的爹爹死的那年,村裏面時常遭到猛虎襲擊,有幾個人喪命虎口,當年正是深夜,他和鄉村裏的幾個人一同上山去打老虎,他為了引開老虎救出那幾個人,自己卻葬身虎口,次日,我們到山裏面只尋到他一截腿骨,和一雙鞋子,還有平日常用的一把弓箭,昭昭的爹爹死的很慘,從那以後我便不許她上山打獵,可是這個孩子就是不聽話,家裏面雖然窮,可是勉強也可維持下去,昭昭,這個孩子,我虧欠她的太多了…如今,恐怕連她的親事我這個做娘的也不能好生籌備了”

景秀瑜舒然一笑,并無半點不悅,他把袖子裏的瓶瓶罐罐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安慰道

“伯母,你且安心養傷,其餘的事情無需操心,我已派人去請張澤徽,他家世代為醫,相信很快便能将伯母醫治好,我們的親事等伯母好了在辦不遲”

魏良人見他有這番豁達寬厚,便也放寬了心

不一會兒,蘇昭延姐弟兩回來了,順便還帶了個鄉野裏的大夫,那個大夫村裏面的人都認識,雖然醫術不如何高明,卻也懂些藥理,他見了景秀瑜倒是十分客氣的抱拳做了一揖,景秀瑜以同樣的禮節回敬于他,如此寒暄一番之後,那大夫便坐下裏,放下藥箱,為魏良人把脈

大夫診斷之後,便确定是腕骨斷了,接了骨之後,魏良人疼的一臉慘白色,手上纏了紗布吊起來,那大夫吩咐起碼半個月不可動用傷手,要等手傷恢複,多多少少也要兩個月

在過半個月,也快新年了

原本新年過後,兩人便能成親,如今恐怕又要延誤些時候了。

蘇昭君本來也覺得沒什麽,只是擔心景秀瑜心裏會不會不高興,蘇昭君送他出門,她看着他挺拔瘦削的脊背,心裏微微有些抱歉

“秀瑜哥哥,謝謝你來看我娘…秀瑜哥哥,我…你…”

後面的話,她卻不會如何說,吞吞吐吐的,一直沒有想到如何才能說的好聽點

景秀瑜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他轉過頭,面色溫柔,擡手撫了撫她的臉頰,柔聲道

“昭昭,你不必擔心,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我沒有怪你,只要你的心在我這裏,何時成親并不重要”

蘇昭君抿着唇笑了笑,那雙眼睛如同天上的繁星閃爍

“秀瑜哥哥,你等着我,等來年春天,我一定嫁給你,和你一起種花種樹,喂雞喂鴨”

景秀瑜的眼裏亦有淡淡的華光流轉,聽着這句話心裏好像是寒風裏的一陣暖意襲來

他湊過去,輕輕的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

“昭昭,有你這句話,我的春天早就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大的變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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