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在深藍要塞落地時已經是傍晚，賀翦和戚銘楓在基地換了便服，然後像一對兒普通情侶一樣牽着手逛街。
深藍要塞各種設施齊全，但畢竟是個以軍事功能為基礎的要塞，所以用作娛樂的地方不多，要塞上三個大型商場都在住宅區，兩人挑了個比較近的，一路走過去。
“其實沒什麽好玩的。”戚銘楓把賀翦衣服上的兜帽給他帶上，蓋住還有些潮的頭發，“賣些日用品，食品，嗯……衣服也都是傭兵們慣穿的那些，結實耐磨的。”
賀翦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笑道：“誰在這買衣服……我這是約會，約會懂嗎？”
戚銘楓沉聲的笑。
路燈漸次亮起，賀翦擡頭看着已經“熄燈”的天幕，暗沉的墨藍色籠罩在深藍要塞上空，沉郁在胸口的氣呼出去，化作一小團白霧。
系統說，世界意識不見了。
賀翦沒想自己擔下這件事，肯定是要告訴戚銘楓的，只不過不是當下。
好不容易再次團聚，天大地大，約會最大……更何況，他們在明，那東西在暗，再急也只能等着它先動手。
正如戚銘楓所說，所謂的“商場”的确簡陋，最熱鬧的就是樓上少的可憐的女裝區和樓下熱火朝天的酒吧。
賀翦咬着吸管喝奶茶，剛才那奶茶店的奶奶耳聾眼花的，給他加了好多糖……看得出來生意不好了，積壓的貨味道不太對，但賀翦一口氣喝了小半杯。
趴在商場的圍欄上往下看，總能看到一群群黑色的蛇鹫制服路過。
賀翦撐着下巴笑，手肘推了推戚銘楓，“你知道聯盟軍的制服嗎？我們前面才有錢勉強統一着裝。”
“嗯，知道。”戚銘楓點頭，“黑色的……”
他想到什麽，偏頭看賀翦。
“我覺得你早晚會拉着蛇鹫入夥……”賀翦眨了眨眼睛，“這樣以後蛇鹫的制服不會改太多……不過這是一個長遠的計劃，要好好想想，這中間牽扯的利益太多，蛇鹫的高層不會輕易同意頭上換上聯盟軍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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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鹫這邊，哥哥不要擔心。”戚銘楓漫不經心的揉弄着賀翦的手，“這些交給我。”
“好。”賀翦擡手揉他的臉，“真是個貼心小寶貝兒。”
戚銘楓按住他的手，眸光晶亮，“哥哥也有要完成的事。”
他另一只手從賀翦的頭頂滑下，最後停在賀翦後頸處，單手靈巧的打開了項鏈的扣子。
他把那枚帶着賀翦體溫的戒指取了下來。
這戒指很漂亮，是賀翦喜歡的樣子，不會太張揚，又帶着點低調的奢華，金屬是賀翦不認識的材質，燈光下折射着碎光。
嵌入的墨藍色鑽石，很像戚銘楓情/欲正炙時的眼睛。
他對這枚戒指很熟悉了，但此時戚銘楓捏着戒指，賀翦有些莫名的緊張，他故作輕松的問：“五年前就想問你，這是什麽材質的？”
他本可以送去給這小圓環做個檢測，但他忍住了，賀翦總覺得如果戚銘楓真的在戒指上給他準備了驚喜，他還是想親口聽戚銘楓說出口。
戚銘楓輕笑着說：“五年前還是給第六代機甲專門研發出來的合金，當時很貴的……就巴掌大的一塊兒，是……”
“是孟暨院長特批給你的。”賀翦猜到了，幫他把沒說完的話補上。
“嗯。”戚銘楓眼裏帶着些懷念，沉默片刻後，他又說：“現在，重明和玄凰都在進行改造，科學院的人說……這是‘進化’，這小東西現在也很貴重，但也算是貶值了。”
他擡頭看着賀翦：“哥哥還喜歡嗎？”
“喜歡啊。”賀翦湊過去，親了親戚銘楓，“我喜歡的不得了。”
周圍偶有人會路過，看見擁吻的兩人，有人忍不住吹了個起哄的口哨，被戚銘楓一個眼刀吓得手腳并用的跑了。
戒指最終回到了賀翦的無名指上。
“所以……這個小東西還有別的作用嗎？”賀翦問：“總覺得你們的第六代合金應該還有點別的名堂。”
“嗯。”戚銘楓摩挲着那個小東西，“這一塊金屬是可以打開重明的駕駛艙的，等重明改造完畢，它會有兩個主人……另外，哥哥你回家後可以試着把精神力注入。”
這就有意思了……
賀翦半信半疑的問戚銘楓，“帝國此前提出過一個科研項目，研究所謂的‘任意形态合金’……該不會在這裏，成了吧？”
“那個項目後來因為資金問題被叫停，負責人就是孟院長。”
時隔五年，孟暨的心意最終以另一種形式被放在賀翦掌心。
回家的路上，賀翦說了世界意識消失的事。
“現在就是很被動……這東西看不見摸不着的，不過深藍要塞現在的位置在聯盟和帝國之間，它是應該沒辦法把手伸的這麽長。”
戚銘楓沒回複，皺着眉思索了一會兒，才低聲說：“蛇鹫要盡快歸入聯盟，以免夜長夢多。”
但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蛇鹫一直是一個獨立的、自由的個體，底層傭兵認為，自由是他們最大的財富，而高層想的更多，也就更謹慎。
戚銘楓作風一向強硬，但這次內部争議的聲音太大，這件事進度緩慢，忙的焦頭爛額。
賀翦也聯系了就近的聯盟高層，讓他們來深藍要塞談判。
終端的虛拟屏幕上，蕭沫沫一臉的莫名其妙，“九哥，你不是在深藍要塞嗎？你直接談就好了啊？”
“不行。”賀翦扶額，“就……一些私人原因，這事兒我談不合适，容易激化矛盾。”
“好吧。”蕭沫沫也沒多問。
聊了兩句聯盟近況，賀翦表示過段時間就回去，蕭沫沫這才挂斷。
賀翦坐在飄窗處，覺得自己想回去，有點難度，他正琢磨着怎麽才能說服戚銘楓，終端又開始震動。
那是一個陌生的聯系人。
賀翦皺眉，随手開了屋裏的定位屏蔽裝置，才接起這個通訊。
男人的三維投影立刻出現在賀翦面前的地毯上，看到這人，賀翦一愣。
竟然是宋霄。
“阿翦。”
這聲音啞的像拿磨砂紙蹭過嗓子，宋霄一改往日貴公子的形象，面色蒼白，胡茬撲了一下巴，眼睛尤其吓人，眼白處都是紅血絲。
賀翦：！！這不能是因為他吧？！！
他險些一把拍掉終端，宋霄急切的說：“你別切斷聯系！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你！絕不是要糾纏你！”
猶豫片刻，賀翦沒關通訊，颌首示意他接着說。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聯系到你……咳咳咳……”宋霄彎腰扶住桌子，咳的極不正常，“大約一周前……就在聯盟軍隊攻占阿諾德星的那天，有什麽東西，要擠進我的腦子。”
這話乍一聽，簡直有些驚悚，但賀翦這幾天心思都在那莫名消失的世界意識上，立刻就有了些不好的聯想。
“它……它要殺你。”宋霄嗬嗬的喘着粗氣，“我有段時間，過的渾渾噩噩，它說你是什麽破壞者，要修複漏洞，我本來覺得自己抵抗不了它，但它要殺你……”
宋霄擡眸，盯着賀翦，“所以我把他從腦袋裏趕了出去。”
賀翦悚然一驚。
它是世界意識。
但世界意識為什麽一定要找一個人類的軀殼？
賀翦有些焦躁的站起身，反複思考這個問題。
“阿翦……”宋霄啞聲問：“你不是那個賀翦對嗎？”
踱步的賀翦停下腳步，無言的看着宋霄。
“我這幾天想了很多。”宋霄眼中滿是痛苦，“如果……我早一點發現你的異樣，然後一心一意的對你好，我們是不是……”
“沒有如果。”賀翦輕聲打斷，“宋霄，不要做無聊的假設。我感謝你，為我做到這一步……這一切結束後，也願意竭盡所能的報償你，除了感情。”
他看着宋霄眼裏的光熄滅，一瞬間竟有些不忍。
但宋霄懷念的是那個百依百順的小男孩，愛的是為他豁出命的賀翦——都是假的。
“我還有話，沒說完……”宋霄垂着頭，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兩天前，蘇潼不知道通過什麽手段，快速進了議院，他升遷的速度簡直不可思議，說他是皇帝的私生子我都信……我父親帶領的議會和皇室掌控的軍部，出奇意料的達成了一致，支持蘇潼的一切決策，他現在是帝國元帥了……”
宋霄茫然的喃喃自語，“兩天……從議員到基本上皇權在握，我以為自己在看一部荒誕的歌劇。”
賀翦瞳孔細微的發抖，心裏某個猜測叫嚣着要破土而出，他嗓子有些幹澀的問：“他現在在哪裏？”
“一天前整合五個軍團，出發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宋霄想到什麽，臉色也變了，“你在哪裏？”
賀翦沒來得及回答他。
天邊亮起炫目的霞光，看起來像天幕模拟的朝陽升起，但現在是淩晨兩點……
賀翦猛地撲倒在沙發後，劇烈的沖擊波下，玻璃子彈一樣飛濺，賀翦肩上被劃了一下，他顧不上看一眼，探頭看向外面。
整個深藍要塞刺耳的警報聲裏，聯盟銀灰色的戰艦在殘破的天幕外露出猙獰的炮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