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卿念
黑色轎車停在A舞行政樓樓下, 車上下來的男人襯衫黑褲,銀色袖口解開向上卷起,露出一截白皙勁瘦的小臂。
簡單到極致的裝束, 偏偏舉手投足都讓人移不開視線。
站在門口接應的副校長陳澤連忙上前,和裴言卿握過手後,指向行政樓內:“裴教授,這邊請。”
裴言卿輕輕颔首。
“真的麻煩您了。”陳澤搓着手,客氣招待:“大熱天還要跑一趟。”
“陳校言重了。”裴言卿說:“管老師身體欠佳無法赴約, 今年我替他前來, 如果不足,還請多擔待。”
“不不不。”陳澤搖着手否認:“能請到裴教授這樣的業內大拿, 是我們A舞的榮幸。”
裴言卿淡淡回答:“陳校客氣了。”
“講座下午開始,裴教授先随我上去休息會。”陳澤引導着裴言卿上樓。
裴言卿點頭, 随陳澤進了會客廳。
會客廳有一面巨大的玻璃窗戶,正巧和A舞的操場遙遙相對, 透過玻璃, 能看到場地上一簇簇站着的綠色方隊。
窗外太陽亮得刺眼, 傾瀉而下,訓練場找不到一處陰涼。
大概學校也怕他們曬黑影響舞臺, 學生們均着長衣長袖,帶着帽檐厚重的帽子。
陳澤随着裴言卿的眼神望過去, 笑笑道:“進了A舞,從軍訓開始就要吃苦!我們A舞的學生一個個毅力是沒得說的,從小就要練功,軍訓這點艱難對他們來說根本算不得……”
話沒說完, 陳澤手機響起, 他抱歉地沖裴言卿比了個手勢:“裴教授, 稍等。”
裴言卿點頭,低首抿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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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澤接起電話,那邊不知說了什麽,他粗重眉毛一擰,“有人暈倒了?!哪個專業的?”
“芭蕾?”陳澤重嘆一口氣:“就這耐力?”
裴言卿眉心一跳,倏地擡首看過去。
“行吧,已經送醫務室就好。”陳澤沖他點頭,又和那邊說:“那今天上午就到這裏吧,讓他們早點解散,為下午講座做好準備。”
剛說大話就被打臉,陳澤尴尬地沖裴言卿笑笑,“現在的孩子啊,嬌生慣養的,裴教授見笑了。”
裴言卿低垂着眼睛,看不清眸色:“貴校芭蕾專業大概多少人?”
說起這個,陳澤眉飛色舞,驕傲道:“芭蕾可是我們A舞的招牌,寧缺毋濫,一個年級也就四十來個,全是各省的精英。”
裴言卿摩挲着杯蓋,半晌,他淡聲道:“這幾天氣溫過高,訓練還是需要适當适量。”
陳澤連連點頭:“裴教授說的是。”
學校醫務室內,蘇念念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便是連呼吸也十分微弱,楚寧都快要急哭了,不停拉着醫生念叨:“姐姐,我閨蜜沒事吧?我看她氣兒都少了。”
“真的沒事。”看着眼前急得都快哭了的小姑娘,醫生哭笑不得,又一次解釋:“只是輕度中暑加上過度勞累。”
“降溫後再打些點滴就行。”
“那她怎麽不吸氣啊?”楚寧将手探在蘇念念鼻下。
醫生:“她重感冒,鼻子堵了。”
楚寧:“……”
“怎麽樣了?”季成星從繳費處過來,目光緊緊凝在蘇念念面頰上。
楚寧放心下來,坐在床邊:“應該沒大事。”
“今天謝謝你了。”楚寧說:“把念念背過來。”
“這有什麽。”季成星坐到另一側:“念念的事,我可能不管嗎?”
楚寧眯了眯眼,揶揄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季成星不在意地笑笑:“你得替我保密。”他目光描摹着蘇念念的眉眼,輕聲道:“怕把她吓到了。”
“啧。”楚寧輕啧一聲,正要說話,手機突然響鈴。
看到來電人後,她目光微訝,接通電話後,疑惑問:“小舅舅?”
裴言卿:"你在哪?"。
楚寧轉了轉眼珠,連忙蹬鼻子上臉,哇哇亂叫:“小舅舅,你還說!都是你不給我們開證明,現在好了吧,我在醫務室嗚嗚嗚。”
裴言卿皺眉,有些無語:“那個人還真是你?”
楚寧:“嗯?哪個人?”
“我馬上來。”
“小舅舅,你怎麽在……”
話沒說完,裴言卿已經挂斷了電話。
楚寧吐了吐舌頭,沒有撥回去解釋這個美麗的誤會,決定讓裴言卿嚴肅反思,多愧疚一會。
她沖對面的季成星挑了下眉:“我小舅舅要來。”
季成星都沒反應過來:“哈?”
半晌,他沒意識到這和他有什麽關系,只禮貌地“哦”了聲。
沒一會兒,醫務室的門被人推開,來人身量颀長,幾步踏進來,黑眸迅速環視一圈,最後凝在蘇念念蒼白面頰上,瞳孔皺縮。
“是蘇念念?”裴言卿抿唇,看向楚寧。
楚寧點頭,裝傻道:“是啊,我也沒說是我。”
她觀察着自家小舅舅的表情,以為他會稍微松口氣,誰知他臉色依舊很難看,眸色晦暗不明。
裴言卿幾步上前湊到病床邊,正要擡手檢查情況,被人一把拉住。
季成星皺眉看着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一上來就想動手動腳,當他不存在?
他冷聲道:“你想幹什麽?”
裴言卿掀起眼睑,清冷眸光從季成星臉上細細掃過,半晌,他輕哂:“檢查。”
“你是什麽身份,又是念念什麽人?”
不知為什麽,男人黑沉沉目光看過來時,季成星胸中驀得升起一股敵意。
裴言卿眸色薄涼,一只手直接拂下季成星的手腕,頭一回在人前失了分寸:“你又是以什麽身份問我這些?”
男人氣質疏冷,面無表情看人的時候,自上而下透露一種渾然天成的威壓,季成星張了張唇,啞然失語。
楚寧看着這兩個人突然就針鋒相對的狀态,懵逼地揉了揉頭發。
季成星還能理解,那她小舅舅是在幹什麽?!
天氣太熱,把他這樣活神仙的火氣都逼出來了?
感受着屋內這水深火熱的氛圍,楚寧咽了咽口水,打着圓場:“那個那個,天幹火熱,稍安勿躁。”
她沖陰沉着臉的季成星擠眉弄眼:“他是我小舅舅,是醫生。”
“念念也認識他,沒事的哈。”
季成星臉色稍緩,“知道了。”
裴言卿低頭看着昏迷着的小姑娘,伸手輕觸她額頭,又翻開她眼皮,仔細觀察半晌,沉沉吐了口氣。
他直接問楚寧:“她最近幹什麽了?燒得這麽嚴重。”
楚寧一聳肩:“每天軍訓後就去練功,回來洗澡睡覺啊。”
“哦,她昨晚沒吹頭發,還喜歡開空調吹電風扇,講了也不聽。”
裴言卿搖頭,忍不住輕敲一下蘇念念額頭,“該。”
校醫院醫生忙,确認沒大事後,只讓小姑娘打了點滴,随即便晾在這裏躺着。
裴言卿對楚寧道:“毛巾,冷水,酒精,再準備些淡鹽水。”
“哦哦,我回去拿。”楚寧連忙起身,擡步出了門。
“我幹什麽?”季成星忍不住問。
裴言卿眼波未動:“你回去。”
“為什麽?”
裴言卿瞥他一眼,扯了扯唇:“剛澄清,還想再被拍一次?”
“我…”季成星想反駁,但卻無話可說。
最終他懊惱地抓了把頭發,抓起帽子無奈起身,走之前看了眼裴言卿。
他筆直坐在床前,看着床上小姑娘的眸色溫柔而專注。
那種怪異感再次席卷心頭,季成星在門外靜靜地站了會,“這位先生。”
裴言卿偏頭看過來。
“緋聞不是炒作。”季成星定定看着她:“我本來就喜歡念念。”
“這只是時間長短問題。”
他仔細觀察着男人的面容,真切地看到他平和的眼眸掀起漩渦,又被強自壓下。
“所以呢。”裴言卿不置可否,突然輕笑一聲:“等你夢想成真了。”
“再來找我說也不遲。”
季成星摸不準他的态度,但胸腔卻因為他莫名的話憋得堵了一口氣。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逼仄的醫務室內重歸安靜。
裴言卿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着蘇念念依舊沾着汗漬的小臉,俯身将她黏在臉邊地頭發撥開。
正要抽身,面前少女眼睫微顫,下一秒,明媚鹿眸睜開,定定凝在他面上。
兩人直直對視幾秒。
裴言卿甚至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下敲擊着鼓膜,頓時僵硬住動作。
倒是蘇念念當先扭過頭,閉上眼睛,不再看他。
裴言卿看着她微顫的眼睫,正要開口說話,臉上突然附上一只手。
蘇念念的手心帶着灼燙的溫度,從他的臉頰到鼻梁,快要觸碰到唇瓣時,裴言卿呼吸微亂,一把按住她的手。
“我靠。”蘇念念倏地睜大了眼睛,一把抽開手:“是真的啊。”
裴言卿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扯了扯唇角,憋着口氣:“不然呢?”
“我還以為……”是做夢。
頂着裴言卿如有實質的視線,蘇念念咽下後面的話。
她扭過頭,不再理他,只留一個冷淡的後腦勺。
當初決定七十二小時不理他,現在心情不好,時間還要延長。
裴言卿看着她充滿拒絕的後腦勺,眸色微沉。
“怎麽了?”
蘇念念撇了撇嘴,沒有回答他。
“怎麽是你在?其他人呢。”
裴言卿壓抑着情緒,冷冷笑了聲:“你還想誰在?”
“反正怎麽也不會是你在。”蘇念念悶悶道,她揉了揉昏沉的頭,想稍稍換個姿勢。
結果一動腿,她驀得睜大眼睛。
蘇念念驚慌地摸到身下,觸手一片濕熱。
漏了。
老天啊,讓她先死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