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野木屋

衛姜是在一片荒野上睜開的眼睛。

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還有點懵,這種懵随着他坐起來打量周圍全然陌生的景致,變得更加厲害了。

他看了看天空,是灰色的;他看了看周圍,百分之八十的區域都是黃褐色的土壤,只有一小片區域上零散生長着幾株低矮的小草;他看了看前方,是一個巨大的坑,坑裏有反射着光芒的小山。

他撐着站了起來,往前方走去,只見坑裏堆放的都是廢棄的金屬材料。

衛姜認真辨認了一下,還沒開始分析,腦海中就自動還原出這些金屬材料的來源。

有三分之一來自小型的電子設備,和地球上的平板電腦、液晶電視有點相似;有二分之一來自中型的交通工具,包括陸地形式的車、科幻漫畫中描繪的空中飛行器等等;最後剩下的六分之一較難分類,什麽都有,有方方正正的機器人、有不知道是取暖還是降溫的小箱子、也有一些衛姜分析不出來的東西。

他呆滞了幾秒,又看了眼那些被自己還原出飛行器原貌的殘骸,試圖找出自己看錯的證據,可無論他怎麽找怎麽分析,這些東西都确确實實是飛行器——地球上沒有的那種。

他不由得再次望向了天空,雖然天外有光落下,姑且也稱呼為陽光,但天上卻并沒有雲,天空的灰色也不是烏雲遮擋後烏雲的顏色,更不是煙塵彌漫後煙塵的顏色,而是真真切切的天空自己的顏色。

衛姜沉默了一分鐘,在試圖找到攝影機無果、在确認自己沒有做夢的情況下,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好像真的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另一個星球。

意識到這點,衛姜猛地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這只手非常正常,有五根手指,除了拇指每根手指都有三段指節,确确實實是人類的手。

但這只手白皙修長,皮膚上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瑕疵,顯然……并不是自己的手。

衛姜一時間不知道該開心自己還是人還是該難過自己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了,他繞着大坑轉了一圈,終于在另一邊找到了一塊能清晰反光的金屬。

金屬上映照出了他的臉,是和手一樣完美得看不出缺點的臉。

沒有血痕,沒有淤青,衛姜看着看着,就陷入更深的迷惑的當中——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是怎麽死的?

身上沒有傷,頭上沒有傷,心髒功能似乎也很完好,難道自己不是在對方死了之後才穿越過來,而是在對方活着的時候就穿越了過來?

可是……

他的直覺告訴他并不是這樣。

他不僅沒有原身的記憶,這具身體似乎也沒有原來的習慣這種東西。

就好像……這具身體一直是空的,自己來了才第一次有了靈魂。

但這怎麽可能呢?

衛姜覺得自己這念頭自大得有點離譜了,他默默把這個想法放在一邊,轉而思考起自己該怎麽活下去。

不管是暫時接管這具身體還是永久接管,他都得先活下去。

而如今三面都是一望無際的黃土,只有其中一面零星生長着雜草,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只有那個方向有生存下去的可能,所以,自己也只能往那個方向走吧?

想到這裏,衛姜無奈地笑了一聲。

他擡起腳往那個方向走,一邊走一邊試圖在周圍尋找水源和食物,可惜半天過去,別說水源和食物了,他連除了那種雜草以外的生物都沒見到。

但好消息是,半天過去了,他既不會餓,也不會渴,更不會累,就仿佛這具身體沒有任何新城代謝的需求。

這讓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的死因更加撲朔迷離起來,但衛姜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該感謝這具奇怪的身體,不然自己這第二條命,恐怕還沒活清楚就交代在這裏了。

“不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也很可怕吧……”很快衛姜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弊端,不由得碎碎念起來。

如果這具身體像永動機一樣,如果這片區域和撒哈拉沙漠一樣,那自己該怎麽辦?在這個地方轉悠一個世紀,轉悠到這具身體徹底報廢?

所幸最壞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大概六個小時以後,衛姜終于在一片蒼茫與荒涼中見到了野草以外的第二樣東西。

那是一棟木屋,雖然顏色和這片黃土地融為了一體,但這确确實實是一個木屋。

随着距離的靠近,還能看到那棟木屋旁有好幾抹比之前的野草稍亮一些的綠色。

被死寂折磨了六個小時的衛姜當即奔跑起來,很快就到了那個木屋旁邊。

只是和他預想得“荒漠中的最後一片綠洲”不同,這裏雖然有植物,但并沒有多少的生機,它們毫無精神地生長在土地上,那淩亂交錯的樣子,昭示着并沒有人在打理它們。

但過分興奮的衛姜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這點,他只是緊張而又期待地站在木屋門口,敲了一下屋門,又敲了一下,而後随着敲擊的次數逐漸增多的,他臉上的期待也一點一點被惶恐和迷茫取代。

他回過頭去看木屋周圍的那些植物,之前被他忽略的雜亂終于映入他的眼簾。

他的視線又逡巡了一圈,而後定位到了自己的腳下。

那是木頭鋪成的廊道,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層黃土,似乎是風從荒野上吹來的,而這層黃土上,只有一對腳印,從那片荒野,一直延伸到門口。

衛姜隐約猜到了什麽,用力推了一下門,果不其然,這扇門并沒有上鎖,随着他的用力,這扇門發出喑啞的響聲,随後就這麽被推了開來。

門裏有家具,有人生活過的痕跡,但并沒有人存在過的氣息,就仿佛很久很久以前,生活在這裏的人就已經離開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從窗戶和門的間隙裏吹進來的黃土一點點給家具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紗,那層紗把人存在過的氣息慢慢覆蓋,等完全覆蓋之後,再掀開時,也無法再找到一絲一毫這木屋曾經的主人留下的氣息。

衛姜呆呆地看着這個木屋,感覺自己想了很多東西,又感覺自己什麽都沒想,他沒有往前,反而退後,繞着這個木屋走了一圈。

盡管木屋裏沒有人,盡管周圍也是一片荒涼,但是比起他過來時候的那片荒野,這片荒涼已經非常的生機勃勃。

有不少植物,植物看着還能食用,有一個小池塘,雖然已經幹涸,但旁邊的那口水井還能打出水來。

衛姜在這個池塘的邊緣枯坐半晌,直到天光即将暗下,他才恍然從沉寂的思緒中驚醒,從水井裏打出水,開始澆灌那些生機不足的植物。

這些植物并不少,等衛姜澆灌完畢,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衛姜看了眼周遭的蒼茫,又看了眼眼前的木屋,最終把水桶放下,往那個空無一人的木屋走去。

雖然這裏很冷清,雖然這裏沒有人,但這似乎是他唯一能找到的落腳的地方了。

住在這裏,早上醒過來的話,至少不會被黃土覆蓋,至少還有活的東西,至少有一點……自己還是人的感覺。

只是不知道這具不需要新城代謝的身體,到底能不能睡着……

最壞的情況并沒有發生,衛姜閉上眼後,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房子裏非常安靜,能夠聽到的只有外面的風吹到窗戶和門上發出的輕微的“吱呀”聲以及輕微而均勻的呼吸聲。

那呼吸相當的規律,每一下的間隔和力度都仿佛測算過一般分毫不差。

如果有外人在,聽到這規律到近乎詭異的呼吸聲,恐怕會感覺毛骨悚然,可惜木屋裏并沒有外人。

唯一身處木屋的人也正睡着,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的不對勁。

等到晨光熹微,等到陽光落進窗戶,躺在床上的人才倏然睜開了眼,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沒有絲毫剛清醒的迷蒙,但本人依然全無所覺。

他先是慶幸了一番自己能睡着,而且睡得很好,一夜無夢,而後躺在床上思考自己的處境以及未來的計劃,好一會才慢吞吞地起來下了床。

屋外依然是和昨天一樣的蒼茫的天空與蒼茫的黃土,可也許是睡了一天,衛姜身上那股濃郁的無措與迷茫已然褪去,重新染上了讓人見了便身心愉快的開朗。

他樂觀地想着,自己雖然走的不算直線,但終歸只沿着一個方向走過來,并沒有探尋別的方向,也許以這個木屋為中心尋找周邊,就能發現其他人存在的痕跡呢?

自我安慰成功的衛姜往四周看了看,很快選定了和那個大坑的所在截然相反的方向作為自己的第一個搜尋目标。

這回他的運氣不錯,他剛走了一個半小時,就看到遠處有低矮的現代風建築。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海市蜃樓之後,就往那個方向快跑了幾步。

但他的腳步很快慢了下來,因為那些建築旁的人和自己想象得不太一樣,或者更準确地說,他們似乎不是那麽地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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