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徐太醫?殿下受傷了嗎?”

“哎!”柳原嘆息一聲,“平王殿下也真是直性子,不閃不避這不腦門上都被瓷器給刮傷了。陛下被氣得直抖,罵殿下蠢也不知道躲一下!”

溫銘嘴角露出一絲哂笑,趙錦書不是蠢而是太精明了,雖然受了個小傷但也算暫時平息了皇帝的怒火,是筆很劃得來的買賣。

“平王殿下一向仁厚忠實!”溫銘違心誇贊。“既然公公有要事在身,下官便不久留公公!”溫銘一直待柳原走後,才慢慢踱步到皇上所住的暖閣。

按照他平日的性格,知道今日這狀是告不成了,他便會回府。但夏昱此人身上的秘密實在是很吸引人,要想幫溫川脫罪倒也不難,有一個現成的替罪羊。但此事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偏偏是在夏昱回京時發生的。陳青一個纨绔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偏偏挑中了他,看中的便是他父親禦史職位。此次事件更像是一個試探。試探皇帝對溫家的态度。

小黃門通報後,溫銘才慢慢走近暖閣。

“錦書,平日朕寵着你也就罷了,可你竟然公然抗旨!你讓大臣們還怎麽服朕,讓朕的臣子嘲笑朕連自己的弟弟都管不好,朕的話,連自己的弟弟都不聽!”

程昱忙道:“陛下,是罪臣的錯!是罪臣引誘殿下,皇上要處罰就請處罰罪臣。”

“不是道長哥哥的錯,是臣弟的錯。臣弟耐不住性子才懇請道長哥哥帶我出去的。”

趙玉知痛批自己這個不争氣的弟弟,“當然是你的錯!你說你有什麽出息,居然串通風家那個不成器的老二。關鍵是做事手腳不幹淨被人拿住了把柄!”

程昱“……”

溫銘“……”

“咳咳!”溫銘微咳進了大殿,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跪在地上的趙錦書,地上的瓷器已經被宮女收拾幹淨了。平王額頭上不時滲出一點血絲。溫銘嘴角微撇,就指甲蓋那麽大的傷疤,自己沾點口水抹上去不就好了,值當叫禦醫來嗎?

趙玉知面有潮紅顯然是氣憤所致。見到溫銘,難得從臉上看到一絲笑容。

“陛下息怒。”溫銘上前行了一禮,還未起身,手臂便被趙玉知托住。

“表兄來得正好,這小子居然公然抗旨依表兄的看法應該怎麽處理?”

溫銘連忙躬身後退幾步,“微臣惶恐,依微臣看來殿下不是莽撞之人,此事必有緣由不如看看殿下是如何說的?”

離魂之事本來就要向皇帝坦白,可如今經溫銘口中一說倒将他們兩人放在老虎背上。夏昱與趙錦書兩人皆是沉默。溫銘嘴角一勾,“看來殿下與夏公子說的話微臣不方便在這裏聽,微臣這就告退!”腳下卻未邁動一步。

“不必!”趙錦書道:“表兄不是外人,錦書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程昱與趙錦書面面相觑,片刻之後趙錦書膝行至趙玉知腳下。

“其實,我和道長哥哥不是有意要私自違旨……”

越講下去趙玉知的臉色越發古怪。想也明白離魂之事總歸是有些匪夷所思,況且生而為人總歸是有那麽一兩件事情不想讓別人知道,離魂不僅堂而皇之的登門入室而不被人所發覺,這一點就足夠讓人毛骨悚然。

“如此……說來,你那日會在客棧外面其實是想查清陳青案子?”

程昱道:“天子在上,罪臣不敢隐瞞。罪臣恐那老仆被人引誘,不得已出此下策,不過是仗着罪臣會些微末小法,想在找到老仆之前将殺害陳青兇手找出來。”

程昱盯着趙玉知的神色,心中不禁有些忐忑。見趙玉知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程昱不禁一個激靈,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聖顏。

耳邊似是傳來一陣腳步聲,似是趙玉知已經出了大殿。正疑惑間,眼前突然出現一對白底鹿皮官靴。

溫銘居高臨下朝程昱露出幾個顆森森白牙,“看不出來夏公子在外這些年練出這樣的好本事?”

程昱掃了一眼大殿,果然不見趙玉知心裏頭兀自疑惑。這時候柳原原傳喚的禦醫也到了。見到正跪在大殿的平王吓了一跳,連忙背着藥箱上前。

“殿下……殿下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您這樣金貴的身子怎麽能受傷。要是老臣再晚一步,你這傷口……”說完泫然欲泣“可就要愈合啦!”

程昱含笑從趙錦書那兒收回視線,“多謝溫大人謬贊,溫大人前些日子在刑門前不就是特意想提醒夏某,看看夏某是不是隐藏着什麽秘密。況且有那位裴公子在,想必溫大人早已得知,又何必如此作态!”

溫銘一愣,若有所思打量着程昱“說起來你倒是對子府了若指掌,不過恭喜你。你這次真是拉着平王,走了一步好棋!”

徐太醫給平王傷口塗了厚厚一層子藥,又細心的纏了幾圈繃帶。溫銘看到又不免不了嘲諷一頓。在邊關浴血的戰士們臉被夷人的利刃削去一半,照樣拿起刀劍浴血奮戰,血撒疆場。可看着奔過去的夏昱,這句話便像一根刺一樣哽在他的喉口。

罷了,溫銘甩袖出了殿門。反正事情的目的已經達到。夏昱不管是進大牢,還是以別的身份行事,反正他已經攪進來了。

趙玉知已經走了,程昱不曉得這位陛下是什麽意思,正猶豫要不要一走了之。一個小太監氣喘籲籲趕來。

“殿……殿下,皇上讓你今天晚上留在宮裏頭,吃……不是……是聽訓……”

趙錦書向程昱挑眉。扶着額頭上的繃帶。被小太監攙扶起來,邊走邊道:“皇帝哥哥留我們在宮裏,一會兒肯定是有事要吩咐你,這件事要是辦成了,說不定哥哥的嫌疑也就可以洗清了!”

見趙錦書不知道從哪裏頭得到的信心,程昱心裏頭越發忐忐。趙錦書一把拉住收拾好藥箱正要離去的徐太醫,“正好今日裏徐太醫也在這兒,讓他給哥哥好生瞧瞧腿!”

徐太醫被趙錦書這兩聲“哥哥”驚得頭也不敢擡,只得吩咐程昱席地而坐掀開褲管,露出傷了的右腿。

趙錦書随着程昱掀腿的動作,喉節也不自主得跟着顫動兩下。只見徐太醫在程昱雪白的小腿上指指點點,“小侯爺,下官按這點你有什麽感覺?”

程昱只覺得酥麻中帶着一點微疼,照實禀告,“有點麻,又有點疼。”

“那這樣呢?”徐太醫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程昱的臉上頓時失了血色,下唇被牙齒咬得泛白,雙手緊握成拳,身子不停顫抖。趙錦書瞧見連忙道,“徐太醫,你輕些,哥哥快受不了!”

徐太醫拿眼瞪着平王:“殿下,這點疼比起當初的斷腿之痛算得了什麽?治病哪裏有不吃苦頭的?”

趙錦書喜道:“徐太醫你說哥哥這腿你能治好?”

程昱感覺徐太醫說完這句話,手上的力道輕了幾分。從腿上傳出的疼痛霎時間去了大半。

“多謝……徐太醫!”這句話說出來時,程昱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一般,不停地喘着粗氣。

徐太醫吹胡子道:“老臣什麽時候說過,殿下你可不要亂說。”

程昱忙道:“其實治不好也沒什麽的,我也已經習慣了!真的!”

徐太醫的胡子快要翹起來了,指着程昱的鼻子道:“老臣什麽時候說過治不好的?”程昱聽到徐太醫這話心裏頭一喜,他當時被小柱子背到陶老道人面前時,陶老道人察看他的傷口就不停地搖了搖頭。終究是來得太晚,又加上天寒地凍。這些年他也全當時已經失去了一條腿。而徐太醫這句話就像是要給程昱已經熄下的灰燼又重新添了一把柴火。然而下一句話,徐太醫就給這柴火兜頭澆一盆冷水。

“小侯爺的這條腿并不是不能醫治,不過是将腿重新打斷,掰直。只是這分寸得要小心把握,要是下手的地方稍微錯了一點兒,侯爺的這條腿可就是真的廢了!”

趙錦書皺着眉頭問道,“那疼不疼?”

徐太醫又瞪了平王一眼,立感不妥。語氣卻沒平緩半分,“殿下你開玩笑嗎?好好的腿斷了,你說疼不疼。而且不一定是受得了苦就一定會好的,這件事情得老夫也只有半分把握!”

徐太醫沒進太醫院之前,便是京城裏的郎中,因此時常不留神便會從嘴裏冒出一句老夫。

“去!去!去!”趙錦書扶起程昱,幫他把褲管給拉平。“才有五分把握,怪不得在太醫院裏幹那麽長時間連個院判都混不上!”

徐太醫眼淚汪汪,“老夫……老夫,一心要當名醫聖手,錢財名利對老夫來說如浮雲……”可惜這話他越說越沒底氣,最後最得提着藥箱一溜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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