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楊柳樓外
楚留香盯着玉傾雪看了好半晌,一直到一陣冷風吹來,他無端的打了一個噴嚏,楚留香這才緩過神來。
玉傾雪大大方方的任由他打量,非但沒有和無花分開,反而更往無花的方向湊了湊。她原本就是拽着無花的袖子,這下更像是将整個人都倚進了無花的懷裏。
年輕的僧人并沒有避開,只是在楚留香看來,無花的這種無聲縱容,卻更像是在無花看來,他身邊的少女原本就像是天地靈物——既然也只是尋常一物,那麽他也不會特別待之,紅顏枯骨,說的大概就是這種境界了。
楚留香喜歡女人,尤其喜歡漂亮的女人,而玉傾雪雖然年歲尚小,身量未足,可是單看五官就已經豔麗至極,而那一雙異色的眸子,更是為她增添了某種神秘的異域風韻。
無花果然是無花。看着面容沉靜的佛子,楚留香不由的贊嘆出聲。
無花:請不要給貧僧擅自加戲,靴靴。
玉傾雪若是知道楚留香心中所想,大概會笑得打跌。她和無花的親近十分自然——若是你在一個人面前沒有秘密到他都替你換過尿布的程度,那麽你和那個人的親近也會十分自然。所以楚留香想的什麽“無花修為高深,心性堅定”,在玉傾雪看來,不過是他們二人熟稔到麻木了的地步而已。
他們西方魔教之中的人豪放起來有比楚留香更甚者,所以對于楚留香的打量,玉傾雪半點沒有在意。她只是挑了挑尤為英氣的眉毛,沖着楚留香不無惡意的道:“你們中原人都是這般直勾勾的盯着人瞧的?”
楚留香微微一讪,收回了視線,轉而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硬是轉移話題一般的沖着無花問道:“無花,你什麽時候也開始結交這樣的女施主了?”
這像是什麽話?若是換個氣性不好的和尚,非得啐他一臉不可。不過無花不可能啐楚留香一臉,他只是十分自然而熟稔的将用大半個身子倚靠着他的小姑娘調整了位置,轉而對楚留香道:“是我家小姑娘,楚兄日後見了,記得照拂一二。”
楚留香怔愣了片刻,實在不知道一個和尚說那是他家的小姑娘是什麽意思,他苦思冥想了一陣,終于不确定的道:“我卻不知道,妙僧無花還有個這般年幼的妹妹。”
“我才不是他妹妹!哥哥妹妹不會這樣子噠~”玉傾雪眼中閃過了一絲狡黠的笑意,她伸手圈住了大師的脖子,然後壓低了聲音在無花的耳邊說道:“大師,等着你還俗娶我呀~”
無花只覺得自己的耳垂那裏有些細碎的癢意,這姑娘的氣息甜軟,倒是不像她本人乖張桀骜道一樣一言不合就要攪得天翻地覆的樣子。無花知道這是玉傾雪特地作怪,不然他們二人的耳語,又何必用讓楚留香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音量?
可是玉傾雪偏生就是要将自己的“小妖女”的名頭坐實了,她更變本加厲的纏繞在無花身上,甚至擡腿繞在了無花的腰上。
其實這也就罷了,只是玉傾雪的衣料一貫是層層疊疊的輕薄垂墜的絲綢和輕紗制成,今日她穿的褲子寬松,随着她的動作,從楚留香的角度便可以看見一條潔白瑩潤的腿。
那條腿算不得十分長,畢竟這姑娘身量未足,就是脖子以下全是腿,恐怕也跨入不了“長腿”的行列,但是那雙腿白皙宛若玉柱一般,以楚留香對女人的了解程度,他很容易能輕易想象出被這樣的一雙腿纏在腰上的感覺。
雖然十分失禮,但是楚留香需要承認,在某個瞬間,他的确被這種下意識又近乎是下|流的想法弄得呼吸一滞。
那是十分短暫的一個呼吸的停頓,可是卻還是被無花察覺到了。楚留香看見總是一臉悲天憫人模樣的無花大師微微皺眉,轉而以轉動佛珠的手指卻去扣住了那調皮過了頭的小姑娘的腳踝,轉而将人從自己的身上扯了下來,将她安放在自己身側。
“不許胡鬧。”無花的聲音沒有什麽起伏,不過卻瞬間引動了玉傾雪的某些回憶——她可是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這個人就是這樣說着“不許胡鬧”,然後半點不含糊的把自己不愛吃的蔬菜、喝不下去的湯藥、不愛喝的杏仁牛乳什麽的喂進了自己嘴裏的。
在可以肆意哭鬧耍賴的童年都對付不了的人,長成了需要好面子的大人的時候就更是拿對方沒轍。玉傾雪被無花這樣一弄,到底沒有了惡作劇的興趣,轉而就這樣坐在了無花為她準備好的位置上。
不知道是不是玉傾雪的錯覺,她總是覺得,他們家大師正在有意無意的為她遮擋住楚留香投過來的目光。
無花到底沒有對楚留香說清楚玉傾雪和他是什麽關系,而楚留香雖然好奇心很重,可是他卻很尊敬他的朋友,因此無花不說,他也适時不再去探究。
方才說話的功夫,楚留香的身上偶爾會冒出一陣白煙。玉傾雪知道,這是他在用內力烘幹身上的衣服。果然,只是說話的功夫,楚留香身上的衣服已經幹了七七八八了。
無花看着楚留香,開口道:“楚兄來此,不是只為了給我們表演一個出水芙蓉吧?”
又被人提及了自己方才的蠢樣子,楚留香的臉色有了些許的微妙,不過他轉而說道:“當然不是,無花,我有正事跟你講。”
對于楚留香所說的正事,無花其實心裏已經大概有了猜測,不過他還是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對楚留香催促道:“楚兄何必繞圈子?”
楚留香收斂了自己的臉上方才的玩笑神色,轉而有些凝重的說道:“無花你可知道,丐幫幫主任慈被人打成了重傷,如今還昏迷不醒,這件事情,無花你有什麽看法?”
楚留香這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了,他原本就是在調查丐幫幫主任慈重傷一事,只是苦于一直沒有進展,正好他恰然知道妙僧如花在此,因此楚留香便想要讓這位友人幫着參謀參謀,也算是人多力量大。
丐幫。
想起了家裏還有一個孩子在那裏,無花當真被楚留香吊起來幾分興趣。于是,在楚留香的喋喋不休的時候,無花問道:“既然任慈幫主被人打傷,以楚兄和丐幫的交情,這次恐怕勢必是要出手幫着丐幫尋找到了傷了他們幫主的兇手了吧?”
楚留香點了點頭。他和丐幫中的弟子關系很好,和丐幫幫主的弟子南宮靈更是朋友。
這一次天楓十四郎未死,南宮靈在任慈哪裏便只是拜師而不是認作義父。而因為某些原因,秋靈素和曲無容并沒有被石觀音毀容,或者說,石觀音也并沒有什麽因為旁人比她生得好看,她就要毀人容貌的愛好,畢竟在她心裏,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她的嫣姐姐生得更好看了——嗯,傾兒算是跟嫣姐姐一般好看罷。
秋靈素沒有毀容,所以自然不會“下嫁”給任慈,不過任慈倒是癡情,一直到如今四十多歲的光景,他也不曾娶妻。因此對待南宮靈,他們雖然是師徒之名,但是任慈早就将南宮靈當做是自己的孩子,日後丐幫的繼承人培養了。
石觀音放了秋靈素一馬,未曾想最後倒是成全了自家兒子。
這一次任慈重傷,丐幫之中的長老們便一致推薦南宮靈為丐幫的代幫主。南宮靈當上丐幫幫主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尋到了自己的好友楚留香,想要讓他幫忙調查一下,到底是何等狂人敢傷了他們丐幫幫主。
無花說的半點不錯,可是楚留香卻只能嘆了一口氣,道:“只是想要找到兇手談何容易,那天任慈幫主是被人偷襲,我仔細檢查了一遍,也只能查出來任慈中過某種讓人失去意識的毒藥。而經過查證,這種毒藥是只有唐門才會對外出售的千日醉。”
千日醉不是毒藥,可是只要一點點揮發到空氣之中,只要沒有解藥,那人就會宛若醉倒了一般。到了那個時候,無論是怎樣的高手,也怕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了。
“唐門。”無花輕輕的念叨了一聲,轉而嘆息道:“若是從唐門裏買過來的藥,那麽對方是不會告訴我們這藥的去向的。”
無花說的不錯,唐門如今既然以販售毒藥維持生計,那麽這保密功夫做的嚴,其實也就不足為奇了。
哪怕是楚留香,他能夠弄得來幾個死了的唐門,卻弄不來活着的會告訴他們什麽的活着的唐門。唐門鐵律,嚴苛至此。
話至此處,無花皺起了眉頭。
他已經從弟弟那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甚至能夠通過自己強大的頭腦推算出誰是真兇,只是……他該如何對出楚留香解釋這種“先知”?
正在無花沉默的時候,一旁的正在剝花生的玉傾雪說道:“這還不簡單?誰得利誰就是兇手咯~”
玉傾雪的言語之中有些漫不經心,卻讓楚留香猛的拍了下腦袋,嚷道:“姑娘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