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待不見了剪秋的身影,慧婉才繞了出來。

綠染瞧了慧婉一眼,問道:“主子,可要奴才去跟着?”

“不必。”慧婉收回視線,“快些去福晉那吧,莫讓她等久了。”

“剪秋這模樣分明是有鬼,主子為何不跟了上去,不說別的,就是抓住她的把柄也是好的啊……”綠染小心地觑着慧婉,慢慢道出了心中所想。

慧婉聽了綠染這話,停下了腳步,看着綠染厲色疾言:“你是我貼身丫鬟,這話我只與你說一遍。沒有側福晉就不會有今日的我,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對她不利,你懂嗎?”

“是是是,奴才懂了。”綠染從不曾見過慧婉這般鄭重的模樣,收了心思忙疊聲應了。

慧婉緩了口氣,“走罷。”

禦駕一路北行,宜修與慧婉相伴,這一路下來也多了許多樂趣,慧婉平素性子驕矜,又狂妄自大,如今在宜修跟前卻也能與她閑扯些詩書話本子。晚間卸妝時惹得宜修連連在剪秋面前感嘆:“她倒是個聰明的人。”

“是是是,庶福晉是個聰明人,在您身前的人能愚笨到哪裏去?”剪秋取下宜修髻上的釵子,小心收到錦盒裏。

宜修點了點她額頭“你就只曉得說這些話來哄我。”

“欸!釵子釵子!奴才手裏還拿着釵子吶!”剪秋一邊叫喚一邊躲開了,隔宜修遠了些才笑道:“奴才說的本就是實情,主子莫不是忘了宋格格?”

“琪華……”

“也不曉得她如今怎樣了,她說留在府裏還有事要做,卻又不肯與我細說。”

剪秋打散了發髻,拿了篦子一下一下梳着,勸慰道:“宋格格總有她的道理,您就莫要太挂念她了。”

剪秋繞道宜修身前,蹲下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您與貝勒爺好好的。”

“我曉得的。”

小城裏風光旖旎,而此刻四貝勒府裏伴着窗外的大雨卻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柔則領着半容在堂前上座,堂下立了清妍、琪華,連魏氏齊氏也被逸馨院裏的婆子帶了過來。

柔則面無表情,将手裏的茶盞擱在桌上,“砰”的一聲,唬得衆人顫了顫。衆人心裏無底,不曉得柔則挑了個雨夜要做什麽。

“既然你們已經來齊了,就把人帶上來。”話落,柔則直直看着清妍。

清妍莫名,垂下頭,避開了柔則的目光。

兩個婆子架上了一個衣衫破爛披頭散發的人,依着那身形與衣衫顏色樣式來看,是個女子,而且是貝勒府的丫鬟。

清妍眉心跳了跳。

“今晚漏夜叫你們過來,是為了讓你們為本福晉做個證。”柔則掃了一眼,将衆人各異的神色收入眼裏,最後伸手指着立于下方的清妍:“李氏謀害本福晉的子嗣,本福晉今日便要處置了她。”

清妍聽得柔則的話,驚睜大了眼,她跪了下去:“奴才不知福晉這話從何說起,還請福晉莫要冤枉奴才。”

“本福晉冤枉你?”柔則氣極反笑,指着那個半死不活的丫鬟道:“柳兒你可還識得?你敢說不是你将她安插到本福晉身邊的?”

“先是要挾,後是要殺人滅口。”柔則扶着桌沿站起身來,忍着心中的澀意将一腔怒意悉數沖着清妍去了:“李氏,你好手段啊!”

“奴才冤枉!定是柳兒這丫鬟誣陷奴才!”清妍心中怨恨柔則與半容設計她,卻又曉得今日怕是沒有法子逃了這一劫。

半容看得柔則氣得渾身發抖,起身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柔則得了支撐,緊緊攥着半容。

柔則冷着神色,“柳兒,當着衆格格的面,說說李氏教唆你做了些什麽。”

柳兒縮在一旁,整張臉掩在雜亂的發絲後,看不清神色,只聽得她斷斷續續說着,似已是怕極,只是不曉得她怕的是柔則還是清妍。

“那時奴才尚在藥房時庶福晉就已經找上奴才了,只是那時是為了大阿哥……後來奴才輾轉回了藥房後,庶福晉又找上了奴才,這次卻是為了福晉的胎,她還抓了奴才的娘……”

“福晉,奴才是不得已為之啊,如今,如今奴才已然命不久矣,只求庶福晉放過奴才的娘。”柳兒不敢擡頭看人,捂着嘴蜷在一處,止不住的咳着。

柔則看了生厭,揮手讓那兩個婆子将柳兒帶了下去。

“柳兒的娘在你一座陪嫁莊子上找到了,如今,你可還有話說?”

清妍猛地擡頭,柳兒的娘,在自己的莊子上?

“來人,将李氏關到西院,給本福晉好好守着!”

“福晉,奴才是冤枉的啊,奴才,是……”清妍只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快要抓住些什麽,卻又一閃而過,此時要攀上一人才好。

“福晉,庶福晉去了西院,這二阿哥?”琪華上前,堵了清妍的話。

“二阿哥,等貝勒爺回來,再看如何罷。将李氏的嘴堵上,拖下去。”

雨點砸在窗戶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柔則頹了聲音:“你們回去罷。”

“奴才告退。”

待到她們離去,柔則終是忍不住撲到半容懷中,“額娘……”

這一晚,逸馨院燈火未滅。

棋局

禦駕一路北行,行至喀拉巴爾哈孫方駐跸。宜修念着前些日子胤禛允她安頓下來後教她騎馬之事,只是這幾日親王郡王們陸陸續續來朝,胤禛總是不得空。

連日裏宜修便是帶着慧婉往董鄂氏帳子裏鑽,這日歇了午覺,慧婉照例往宜修帳子裏來了。

“福晉。”

宜修聽得慧婉聲音,擡眼招她過來:“快過來,我昨兒得了盤棋,你可會下?”

“會一些。”慧婉走近了,道:“幼時都學過一些,只是現下不大記得了。”

“無妨,我來教你。”宜修将案上擺着的棋笥推至慧婉面前,“我執黑子。”

見宜修興致勃勃,慧婉點了點頭,挽了袖子撿了棋盤裏的白子挾在指尖。白玉棋子,觸手清涼,棋子入笥,碰撞間琅琅之聲在這一方帳子裏響起。觀棋者最忌多言語,邊上随侍的小丫鬟們俱屏着氣看着,不敢做聲。

黑子先行,白子尾随其後,只是兩方都下得忒随意了些。

剪秋撩開了帳門一角,兵練甲胄撞擊聲隐隐傳了進來,站帳門口望過去,宜修溫溫柔柔的笑着,眼尾微微揚着,眼苔上聚着細細的紋路。橘紅色的日光襯得她面色瑩白,許是因着興致高,兩頰邊還染了些紅。慧婉似是悔了步棋,惹得宜修瞪大了眼,“如今你倒還學會耍賴了,這可不行,落子無悔。”說着,她将那白玉棋子挪了個位置。

連日來,這樣的宜修,剪秋從未見過。

初入貝勒府,她處處謹慎提防,後終是能周旋于德妃與後院之間,只是還未來得及交心于與胤禛,他就迎柔則進了府。

斂了不安穩的心緒,剪秋悄聲兒走了過去。

宜修聽得淺淺的腳步聲,轉頭就見剪秋站自個身旁,她笑道:“你來得正好,你幫我看着她,省得她總是耍賴。”

談笑間宜修幹脆利落地下了子,“好了,你輸了。”

兩個不擅棋的人這一盤棋結束得倒也快。

慧婉見狀終是籲了口氣,伸手将白玉子拾回笥裏,同二人嗔笑道:“這局總算是完了,奴才初時便道不擅棋,福晉偏又不肯讓一讓奴才。”

這話裏與神态皆含了親近的意思,剪秋瞧着宜修只管掩着嘴笑,遂回道:“主子也就只能在您跟前耍耍威風,遇着厲害的……”剪秋瞧了宜修一眼,笑道:“撐不過三招也得耍賴了。”

宜修聽得這話,扭頭瞪了剪秋一眼:“讨打。”

擡眼見慧婉亦是滿臉笑意,宜修不緊不慢地撿着棋子:“這局換你執黑子。”又開口道:“剪秋你不準開口講話。”止了剪秋的話頭。

宜修私心裏想着宜修能多松快片刻,而慧婉又有意與宜修多加親近,是以當下二人也依着她的意願來。三人沉下心來,心思皆聚于這小小的棋盤之上。

只是這局尚未過半便被攪和了,剪秋看着從霜斂裾匆忙而至,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轉首與宜修道:“主子,從霜有事要禀。”

宜修本提了子,聽了這話,足足停了一息,末了只得放下棋子,與慧婉相觑而笑。

“從霜來得正好,可是救奴才于水深火熱之中了。”

“哼。”宜修笑意盈盈:“這局本福晉就存着,待庶福晉下次來,我們再續。”

“別,福晉饒過奴才罷。”慧婉連連求饒。

宜修挑眉睨着慧婉:“難得見你這般不情願,我又豈能輕易放過你?”

慧婉苦着一張臉:“看來奴才得勤加苦練了。”她曉得宜修有事要做,而自己如今的分量大抵不足在旁聽上一二的,便起身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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