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告竣

聞聽衛王小胖子的心機之談,殿內衆人相視一笑,平陽長公主忍俊不禁的道:“衛王好主意,就這麽着罷。”

衛王嘿嘿一笑,忍不住得隴望蜀的道:“不知衍表哥給父親打造的禦案龍椅是什麽樣的,真的可以緩解久坐念書的勞乏麽?”

衆人又是好一番忍笑不語,薛衍自己說道:“太子和衛王平日裏進學讀書,也很辛苦。合該按照太子和衛王的身量也做出一套桌案太師椅來,稍解兩位殿下的疲乏之意。”

永安帝對此無可無不可,魏皇後則笑着說道:“衍兒費心了。”

頓了頓,且看了永安帝一眼,又提議道:“既是尚宮局的匠人們也幫着打造桌椅,這人手便足夠了。何不叫各宮有子嗣的妃嫔們也報出各位皇子公主的身量?同是陛下的子嗣,合該一視同仁。”

永安帝聞言,頗為動容的看了魏皇後一眼,喟然嘆道:“皇後果然賢德,朕卻沒有想到這些。”

魏皇後聞言,溫婉一笑,開口說道:“臣妾乃是六宮之主,這些家務瑣事本該由臣妾料理。”

一語未落,帝後二人相視一笑,頗為默契。

餘者則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仍舊是平陽長公主開口笑道:“這是皇後娘娘的慈母心腸,我這身為姑姑的,也應當照辦。待會子便叫尚宮局的匠人們跟我回府,不過是幾套桌案、座椅、床榻之物,一應圖紙都是現成的,又有我們府上的匠人們言傳身教,尚宮局的匠人們技藝精湛,必難不倒他們。”

三言兩語,便将此事敲定。

衆人閑暇下來,永安帝果然又想到了薛衍入國子監讀書之事。不覺垂問幾句。

薛衍低眉斂目,規規矩矩,把早就想好的借口扔出來應付永安帝。

無非就是一些諸事繁忙,抽不出空來的言辭。

這種借口原本不怎麽樣,不過在薛衍剛剛督促上清觀配置火藥并進獻宮中的檔口兒,倒是極為契合。

永安帝也不好說什麽。總不能打擊衛國公世子替陛下分憂的忠心和決心。何況薛衍就算于四書五經上不甚精通,但是頗有實幹之才。永安帝叫他去國子監讀書,也不過是為了錦上添花。倒也不是真的嫌棄薛衍百無一用。

薛衍窺着永安帝的神色,開口又道:“……我那個溫泉莊子上,也有好多事情需要我去操持。比如之前的玻璃,沒我不能成事。再如之後要建造的玻璃花房,也須得我去督建。還有正院正堂裏要通的地龍,改造屋子燒制的琉璃瓦,甚至從莊子口兒往官道這一路上鋪的水泥路……林林總總,且有好些事兒呢。”

之前設計圖紙的時候不覺如何,只是為了安逸舒适。可是現在想想,這修葺一座溫泉莊子需要耗費的知識量幾句涵蓋了華夏上下五千年。如果不是技術所限,薛衍甚至還想把鋪地的瓷磚鼓搗出來。

不過這瓷磚一時半會兒的是弄不出來了,但大褚皇族習慣以漢白玉石為基,青磚鋪地,倒也很是不錯。

等等,青磚鋪地……想到這些,薛衍突地心下一動,開口央求道:“舅父,衍兒能求您件事兒麽?”

永安帝聞聽薛衍軟語相求,還以為薛衍是想拖延入國子監讀書的時間。因笑道:“你這孩子當真憊懶。能入國子監讀書,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恩典,偏你要推三阻四的。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這些事倘若沒了你,也不好辦。”

畢竟薛衍修葺溫泉莊子的進度可還同他們私下做買賣的進度遙相呼應。永安帝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內庫着想,也得應允薛衍的請求。“也罷,入國子監讀書一事暫且擱置,待到你們府上的溫泉莊子修葺好了,你再去不遲……不過入國子監耽擱時間也還罷了。朕記得叫你師從歐陽大家練字,這件事情你可別忘了。”

這簡直就是意外之喜了。薛衍滿臉欣喜的答應下來,又說道:“多謝陛下體恤。不過衍兒方才要說的不是這件事。而是另外一件……陛下知道龍泉麽?”

“龍泉?”永安帝輕輕皺了皺眉,暗暗尋思了一會子,吩咐一旁伺候的小太監拿坤輿圖來。

薛衍則趁勢說道:“龍泉乃是我大褚浙江西道的一處州縣。聽聞那裏的土質優卓,燒制出來的瓷器比別處更為精美細膩。衍兒手內有一燒制瓷器的法子,必得那裏的土才行。所以想央求陛下……”

薛衍說到這裏,不覺嘻嘻的笑将起來,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永安帝。

永安帝聞言,略微沉吟了片刻。就聽薛衍繼續說道:“其實修葺溫泉莊子的時候,我本來是想着燒瓷做磚的。現下的青瓷白瓷,光滑細膩,觸手如脂,而且還能防止屋內太過潮濕。只不過一時沒找到契合的磁窯,再者我詢問了一下匠人們,也說倘若按着我的要求,長安城左近的官窯皆不成用。我便想着前些時日看大褚地州志,講述各個州縣風土人情,便聽說龍泉的土質很好,很适合燒瓷。倘若能在龍泉建一處私窯,就算匠人們還不能将我要的瓷磚燒制出來,先弄出別的好瓷,也不錯……”

永安帝擺了擺手,開口笑道:“平陽乃是大褚的長公主,因戰功享以親王爵,衛國公亦是戰功赫赫,這點子小事,倒不必在朕跟前兒細說。”

薛衍便故作驚愕的道:“可是舅父,這些生意您可是投了本金的,衍兒合該同舅父說明。再者說來,衛國公府在長安,于龍泉鞭長莫及。哪裏比得上舅父是天下共主。只要您一句話,咱們的窯廠從選址到匠人,可就全都有了。”

一句話未落,平陽長公主與衛國公忙呵斥住了,只說薛衍“沒大沒小”,“陛下面前豈敢妄稱‘咱們’。”

永安帝聞聽平陽夫婦的呵斥,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道:“無妨,衍兒這番心思朕亦明白,你們也不必如此誠惶誠恐。一家人這麽着,反倒生分了。”

不過最終仍是沒有答應薛衍的請求。但也透露出将作大匠嚴裕德掌管将作監,很熟悉這方面的人事。叫薛衍有什麽問題去尋嚴裕德。“畢竟你是他的一畫之師,師傅有命,他身為弟子,自然要盡心盡力。”

薛衍的本意也是如此。因而笑着答應下來。

永安帝又問道:“其餘都好……不過衍兒方才說的甚麽瓷磚,又為何物?”

“哦?”薛衍愣了愣神,轉口為永安帝解釋起何為瓷磚來。不過解釋着解釋着,随着永安帝和衆人七嘴八舌的詢問,說的話又多了。

看着一旁但笑不語的魏子期,薛衍稍稍一愣,旋即開口提及當日在湯泉宮,央求魏子期幫忙弄水泥的事情來。

永安帝聞聽此言,反應同乍然聽聞此事的魏子期差不多,狐疑問道:“衍兒不是一直贊同術業有專攻麽。即使如此,子期乃行軍行伍之人,倘若要他帶兵打仗,他自是不怕。現如今鼓搗甚麽水泥,恐怕子期還不如将作監的一名匠人罷?”

“将作監的匠人們有手藝,自然可行具體之事。但其餘的監工管理,乃至戍衛看顧,總得需要一個人。恰好魏将軍戍衛長安和宮城,這件事情合該是他的職責。”薛衍解釋道。“最重要的,我跟旁人都不熟。倘若一起共事,恐怕沒有默契。”

這話倘若是由旁人口中說出,永安帝少不得要懷疑對方是否有結黨營私之嫌。不過薛衍行事向來是心直口快,霁月光風,何況衛國公府和鎮國公府又有外戚之名,衛國公與鎮國公又皆是心裏明白的,永安帝也就不大放在心中。

反倒是認真琢磨起薛衍的請求來。

最後到底仍是應允了薛衍的意思。

正事已畢,衆人又閑聊了一會子的家長裏短,永安帝尋機垂問了太子和衛王的功課。太子勤勉刻苦,對永安帝的問詢對答如流,小小年紀,談及經史子集,也略有些自己的見解,雖然淺顯,倒也天真童趣,別樹一格。

倒是小胖子衛王,生性憊懶,正是頑劣愛鬧的年紀,面對永安帝的考校,很是支支吾吾。背文章也是斷斷續續,很顯然不曾把全部精力放在學習上。

永安帝見狀,面色難免冷淡下來。衛王頗不服氣,看着端坐一旁的薛衍,開口道:“父親嘗跟兒子說,不論習學做事,總該循序漸進。兒子年紀尚小,于讀書進學上略有些疏懶,亦是人之常情。聽母親說太子哥哥像我這麽大的時候,也不甚喜讀書。就連父親也是如此。可見這本就是我們莊氏男兒的天性。父親怎可因我讀書不好,就不喜歡我?”

永安帝看着神色言語備顯委屈的衛王,有些哭笑不得。只聽衛王繼續說道:“況且孩兒讀書略有些不如,卻也通讀四書五經,諸子百家。衍表哥可是比兒子還大上十歲,卻連一部《論語》都背不下來。可見兒子進學讀書,總歸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薛衍不妨自己躺着也中槍。聞聽衛王之話,不由瞠目結舌。

魏皇後聽着小兒子胡言狡辯,不由得開口斥責起來。

永安帝愣了一會子,忍不住朗笑出聲。殿內衆人聽着衛王的童言無忌,原本也覺得有趣,只是礙于天家威嚴,不好表現出來。今見永安帝朗笑出聲,也都附和着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永安帝也不再斥責衛王的憊懶态度,甚至也勸說了怒斥衛王的魏皇後一回。一衆君臣則又開始閑聊別的,即至天色将暗,宮門快要落鎖,方才出宮不提。

至後面三五月間,便是薛衍和平陽長公主督辦各色匠人修葺溫泉莊子。将将至八月中秋節前,沸沸揚揚的修葺工程終于告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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