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0

“不,我不想。”蘇斂用力壓住池妄的唇,阻止人發出多餘的聲音,“我覺得,還是讓池妄同學獨自閃耀吧。”

“我他媽%@……!”池妄從指縫間艱難發聲,壓根兒聽不清說了什麽。

他被人脅迫着身子向後仰,只能擡手拍了拍捂在嘴上的手背,示意人放開。

蘇斂還在垂死掙紮:“老師,您再考慮一下。”

偏偏李國慶無比執着,兩掌一拍,一錘定音:“那就這麽說定了。”

蘇斂無奈松了手,想到他要站在全校師生面前領操,感覺世界一片灰暗。

不能改變走向的跳躍時間有什麽意義,這垃圾破表。

老李愣是擠進兩人之間,倆高個兒中間莫名矮下去一截,形成一個“凹”,場面很是滑稽。

他一手勾着一個肩膀拍了拍,一臉春風得意:“哎呀,你們倆最近表現真是不錯,我很欣慰。加油,看好你們。”

兩人雙雙沉默,氣氛一片死寂。

“走,回去上課。”李國慶自言自語說完,邁開大步,雙手背在背後,慢悠悠晃蕩走了。

旁邊人來人往,視線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好奇居多。

池妄偏頭看向蘇斂,兩張悲傷的表情相遇,四目相對,相視無言。

他眯了眯眼睛,想到什麽,突然樂了:“克星,你這算不算把自己也搭進去了?我們倆現在可真是同甘共苦。”

“我們甘過麽?”蘇斂心如死灰,輕嗤道,“你倒是也挺克我的。”

有人陪着一起丢臉,池妄心情好了不少,低頭吹了聲口哨:“彼此彼此。”

蘇斂沒心情跟他貧,垂着眼徑直向前走。

池妄插着兜跟過去,歪頭看他,安慰說:“其實也沒你想得那麽可怕,不就是領個操,多大回事兒。萬衆矚目,也挺拉風的。”

聽這口吻,您還開始享受上了。

蘇斂一臉漠然:“哦。”

慶幸後面兩天是周末,可以讓社死來得不這麽快。

但早死和晚死有什麽區別?沒有。

他認真地看向教學樓邊郁郁蔥蔥的樹蔭,想選棵漂亮的梧桐自挂東南枝。

整整一天,蘇斂都沉默寡言,能閉麥絕不多說一個字,全程擺着張臭臉埋頭看書,連反射弧巨長的顧安久都嗅出一絲不對勁。

放學收拾東西的時候,他悄悄問:“妄爺,難道我們斂哥又失戀啦?”

知道內情的池妄踢了一腳他的凳子,罵道:“閉嘴,瞎說什麽。”

“不是,他看上去快一百八十度憂傷仰望天空了,這得多大的打擊啊。”

顧安久接受到一股死亡凝視,換成氣音:“要不,我們今天帶他一起去夜色浪一浪,煩惱全都忘。”

“你去麽?”池妄五指自來熟地搭上後頸,往自己這邊一勾,相當大方表示:“我借我那臺給你用,不收費。”

“沒興趣。”蘇斂把那只手拎着扔下去,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你也不許去,老實回家寫作業。”

兩天不盯着這人,估計又得翻天。

池妄半坐在課桌上,散漫一笑:“這年頭誰還寫作業啊。”

這話換來前排倆兄弟默契地大笑,個個看上去都很欠。

蘇斂感覺手又點兒癢,眉心蹙起:“你是打算網吧兩日游?”

“嗯,這次我考了倒數十九,準備獎勵自己這周末……”

話還沒說完,林衍開口打斷他的美妙暢想:“池妄,你爸來抓你了。”

池妄笑意收回,往門口一看,好家夥,老池同志拎着公文包站在門口,死神一般的凝視。

空氣燥熱,他扯了扯領口兜風,無奈說:“您倒也不必親自跑來學校。”

“我不來你是不是又準備夜不歸宿。”池邊海相當了解自家兒子,輕哼了一聲,攆着人肩膀往外走。

蘇斂擡眸,和男人視線短暫地碰觸了一秒。

在一起幾年,他只見過池邊海一次,就是在池妄的葬禮上。兩人同樣痛苦,相顧無言,站在墓碑前長時間的沉默。

一晚過去,年過半百的男人幾乎是一夜之間白了頭發,和現在的精氣神截然不同。

聽兩人的對話,想來,父子倆感情應該是挺好的。

但奇怪的是,那會兒池妄很少回霧城,一心撲在公司,好像生怕錢賺不夠似的。

蘇斂抿了抿唇,內情太多,始終沒太想通緣由。

池邊海視線掃到他身上,主動開口寒暄:“這位同學就是蘇斂吧,我聽李老師說了,你成績特別好,要跟我們池妄一幫一。”

“他就是随口一說,你還當真了。”池妄見蘇斂欲言又止,幫人解圍,“別為難人家。”

“我覺得可行。”池邊海財大氣粗,拿錢砸人,“如果你肯幫池妄,我可以按小時給你計費。就周末補習,不耽誤你平時學習時間。”

蘇斂沉吟了幾秒,想到自己僅存的23塊餘額,如果能外快,他爸跑單也能稍微不那麽辛苦。

況且,有池邊海這顆大樹在,之後再約束池妄的那些習慣,也能更名正言順一些。

怎麽盤算,都很合理。

“你別動不動就是錢啊錢的,俗氣。”池妄不耐煩地推他,催促道,“走吧,回家。”

池邊海觀察着蘇斂松動的表情,锲而不舍加碼:“時薪暫定二百五,怎麽樣?你要是不滿意,可以再加。”

林衍和顧安久四目相對,默契反應過來,猛然爆笑出聲。

蘇斂:“………”

這大概是注定了挂牌二百五接客的命運。

“怎麽樣,蘇斂同學。”池邊海和善地沖他露出微笑,眼神期待。

池妄跟他無聲地眼神交流,輕輕搖了搖頭,無聲做口型:“別。”

蘇斂就喜歡跟人對着幹,看他吃癟就心情愉悅。

于是微微點頭:“叔叔,價格已經很好了,不用加,今天就可以開始。”

這話一出池妄差點兒被噎住,氣得不行。只是無言地掃了他一眼,不知道這人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那正好,司機在外面等着,我們一起回家。”

池邊海對于這個結果相當滿意,嚴肅的表情松弛着笑了笑,倒是莫名多了幾分和藹可親。

池妄生無可戀跟在後面,用肩膀撞了撞旁邊的人:“你幹嘛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挺痛快的。”蘇斂步伐輕快,丁點兒看不出方才的陰郁。

池妄腳步頓住,懷疑這人因為領操的事兒在趁機打擊報複。

池家住得挺遠,在霧城北邊一片有名的富人區。邁巴赫緩緩駛入小區的車行道,郁郁蔥蔥的樹木之中,處處都是錯落的獨棟別墅,看上去實在是壕無人性。

蘇斂跟着進了家門,換上拖鞋。張眼打量着中式實木的裝修,心說還真是一貨真價實富二代,早知如此怎麽會誤會池妄下海當鴨。

不過,就這家底,還幫林衍開什麽網吧。

聽到門口動靜,盤坐在沙發上吃葡萄的女生擡起頭,脆生生打招呼:“爸,哥,你們回來啦。”

她偏頭一看,視線落在他哥身後那個清冷的帥哥身上,白皙的小臉瞬間發紅,語氣嬌滴滴地叫了一聲:“蘇斂哥哥。”

“你認識我?”意外被點名,蘇斂挑眉。

“你現在全校聞名,很難不認識。”

“我妹,池晴。”池妄把校服外套往沙發上一扔,簡單介紹,“三中初中部的。”

池邊海把公文包放在茶幾上,過去揉了她一腦袋:“你怎麽自己打車回來了?”

“我又不知道你去學校接哥。”池晴瞬間放下腿端坐,看上去跟喝下午茶的淑女似的,“蘇斂哥哥,你來我家玩嗎?”

“幫你哥補課。”蘇斂輕聲回道。

池晴眨了眨眼,有些局促說:“你要不幫我也補補?我成績也不大好。”

蘇斂心想,果不其然,都是祖傳。

“你哥比較費時間,暫時管不了倆。”他回得很是含蓄。

“邊兒玩去。”池妄沖她揚了揚下巴,回頭拉過蘇斂袖子,揪着人往樓上走,“早點補完你早點回去,這邊回主城不太近,估計得個把小時。”

倒是挺貼心,蘇斂嗯了一聲,任憑人拉着擡步上樓。

池邊海站在樓下,盯着自家兒子的背影,說不上哪兒變了,但總覺得最近收斂了不少。

這個同桌真是不錯,他欣慰說:“那你們好好學習,不打擾你們。”

卧室在二樓,池妄推門進去,蘇斂倚在門口四處打量。玻璃櫃裏裝滿了一堆各式各樣的手辦,地上滾着一顆簽名籃球,旁邊是一整套金屬色架子鼓,房間倒是比他想象中的整齊不少。

書架上排列着滿滿當當的書,但跟教材名著搭不上半毛錢關系,全是些什麽《財富密碼》《致富經》《比爾蓋茨自傳》之類。

蘇斂擰了擰眉心,在書桌旁邊坐下,兩腿一伸:“卷子拿出來。”

“你這進入主題也太快了,我承受不住。”池妄懶洋洋地坐上旁邊的躺椅,雙腿交疊,“不如,我們來聊聊天?”

蘇斂:“……”聊個屁。

“那就先說說我的家庭,你猜我跟我妹名字怎麽來的。”池妄沒坐直,看上去姿态松散。他彎腰把籃球往指尖上輕輕一撥,一邊單手轉球一邊瞎扯。

蘇斂心說我當然知道,早就聽你說過好多遍。

見人不理,池妄自問自答:“我爸媽因為《忘情水》那首老歌定的情,就幫我們倆起了諧音字,一個癡望,一個癡情,是不是又土又浪漫。”

說完,自個兒先悶笑出了聲。

“你相親呢?誰讓你介紹家庭成員了。”蘇斂指節敲了敲桌面,有節奏的發出聲響,催促人坐過來。

池妄輕松地單手控制着球,蜷着腿又往下挪了一截:“聊會兒,反正計費,你又不虧。”

“拿這種錢,我良心不安。”蘇斂看他一副懶散樣,沒忍住踢了他一腳,“別墨跡,卷子拿出來。”

嘶,暴力執法。

池妄小腿被偷襲,起身把籃球扔到一邊,彎腰從書包裏掏出一疊試卷。

他往桌面上一放,盯着滿是紅叉的答案,相當自信說:“我怕你無從下手。”

蘇斂長腿踩地,固定轉椅,沉默着看完了幾張答題卡,指着試卷挨個發問。

“數學為什麽只做了選擇題?”

“因為勉強能瞎蒙。”

“英語這麽多選C也是亂猜?”

“可能恰好C的選項看起來比較順眼。”

“這兩組aa怎麽能雜交出顯性的?”

“負負得正吧。”

蘇斂:“………教不了,你退學吧。”

“小蘇老師,你這就放棄了?不像你啊。”池妄坐在桌邊,垂着頭低笑着看人,有些挑釁。

聲音低低的,帶着點兒懶倦,叫得蘇斂後背發麻:“亂叫什麽?”

“你不是要當我老師麽?又不讓叫。”

蘇斂擡眼看他,這人渾身上下都騷裏騷氣,沒個正經,平時看上去很好相處。

但真讓他做什麽事兒,好像又沒那麽容易管教,總要采取這樣那樣的手段,像一頭充滿野性又難以馴服的幼狼。

比如現在,池妄就在插杆打诨的逃避學習。

“随你叫什麽。”蘇斂眼皮都沒擡,掏出課本開始圈重點。

池妄雙手反撐着桌面,盯着蘇斂看了一會兒,不懂這人為什麽老愛管着自己,瞧不出什麽端倪。

外面起了點兒風,窗簾微動,卷起層層疊疊的浪。眼睛有些發癢,像是吹進了灰。

他随手扯開旁邊抽屜,掏出瓶眼藥水,遞到蘇斂手裏,微微彎腰。

“眼睛進了東西,有點兒痛,你幫我弄一下。”

蘇斂看着突然湊過來放大的臉,對方熏得發紅的眼有些潮濕,像一片起了漣漪的湖。

他屏住呼吸,稍微往後拉開了一段距離,低聲吐槽:“事兒真多,滴完能看書了麽?”

“行,你說了算。”池妄妥協,指尖往眼角的位置點了點,“快,幫幫忙。”

蘇斂按住他揉眼睛的手,左右檢查了一下眼睛,确認沒事:“你別動。”

他垂眼盯着人,眼藥水精準控制在左眼上方,連續擠了幾滴。

“操,這薄荷好涼。”池妄閉着眼顫了幾下,睫毛被濡濕了幾分,濕漉漉的垂着。

蘇斂趁機用手在他脖子前假裝劃拉一刀,這人壓根沒反應,想着就覺得好笑。

正揚起嘴角,池妄半睜開一只眼,抓了個正着。

蘇斂嘴唇迅速恢複平直,還沒反應過來,被人扯着外套又重新把距離拉了回去。

“不行,沒出來,你再幫我吹一下。”

池晴重新換了條長裙,端着一盤洗好的水果上樓,抓着機會想要跟蘇斂多說上幾句話。

她壓低腳步聲,慢吞吞走到門口,腳步突然頓住,視線定格。

隔着窄窄的門縫,看見蘇斂單手撐着桌面,把他哥擋住了一大半兒,兩人身影自然地交疊。

他微微低着頭,只能看清藍白色校服上有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松松散散的抓着腰間,起了皺褶。而他哥靠在書桌,半睜着眼,正含情脈脈的看着人,目光缱绻。

兩人貼得很近,姿勢親密無間,像是在接吻。

池晴捂住嘴唇,震驚了幾秒,驟然明了。

靠,這對臭情侶居然打着學習的幌子搞基,膽子真大。

聽到樓道傳來腳步聲,她微微嘆了口氣,決定做個善良的好人。

手指搭上門把,把門又輕輕地關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池晴:心碎2018,我看上的男生最後成了我嫂子,含淚祝福。

池妄:嗨,沒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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