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36
“所以罵你你也認?”
“破戒揍人開心嗎?”
“不問清楚就動手?”
蘇斂語氣平靜,靈魂三連拷問,讓人想要連夜搬離母星。
池妄捏緊拳頭又慢慢松開,心想,到底是哪一步出現了問題。
想來想去,歸根結底只能怪那人姓池,一開始就帶偏了方向。
大概是被醋意蒙蔽了雙眼,滿腦子都是劣質替代品,一失足誤入歧途,陷入了自己暗戀的苦澀裏,很多細節就沒太在意。
主要蘇斂也沒說清楚,各種機緣巧合之下,造成了現在無比丢人的局面。
尴尬,窒息,頭皮發麻。
一想到方才撂下狠話氣勢兇狠的樣子,就想擡手扇自己一巴掌。
池妄關掉水龍頭,緩緩轉身,慢吞吞開口裝死:“是我想多了,你當剛才的事沒發生過,我什麽都沒說,你什麽都沒聽見。”
蘇斂仍然揚着嘴角,笑意幾乎是壓不下去:“你到底一天在想什麽。”
池妄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解釋。
想了好一會兒,有些無奈說:“我看他拉拉扯扯,又連着找了你兩次。你還罵他傻逼,之前不也這麽罵過前任麽?所以……”
省略掉了關于池哥的猜想,後面的話已然說不下去,只想原地自殺。
盯着那張面露尴尬的臉,蘇斂挑眉:“你覺得我喜歡男生?”
池妄卡了殼:“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拐到那了,沒說你喜歡男的。反正不算白揍,那人就是一渣男,也算是為民除害。”
“你還挺會給自己找臺階。”
“揍都揍了,本來想幫你出氣,現在算是助人為樂。”
蘇斂扯了張紙巾擦幹淨手上的水,轉身出去:“走吧,菜估計上齊了。”
池妄緊步跟上,再三确認:“這事兒就你知我知,別告訴別人。”
如果再有其他人知道,那真的是大型社死現場。
蘇斂無情戳穿:“那個池什麽風也知道。”
“反正他情史太多,多半以為是哪個前任找了幫手。”池妄瞥見遠處等着吃飯的幾位兄弟,壓低聲音,“真別說,求你了。”
倒是沒見過妄爺這麽低聲下氣過,蘇斂覺得挺新鮮。
“嫌丢臉?”他回頭看了一眼,數落道,“下次能不能搞清楚情況再動手?”
池妄拎着皺巴巴的校服,不情願地嗯了一聲,方才氣焰全無。
兩人回到座位上并肩坐下,各種菜式擺了滿滿當當一桌,顧安久分了兩雙筷子快去:“妄爺你剛去哪兒了,這麽急?”
頭一回蘇斂憋着笑接話:“他去做好人好事。”
池妄猛得咳嗽,差點兒把手裏的一次性筷子掰成兩截。
他抿着唇瞪了蘇斂一眼,暗示他別再原地羞辱。
林衍樂了:“好人好事?妄爺是準備今年沖擊市三好?”
顧安久摸了摸下巴,吐槽道:“也不是沒可能,畢竟他現在簡直是一積極向上早睡早起熱愛學習的男高中生。”
“能不能安靜吃飯?”池妄給自己夾了一大筷子菜,試圖按下全員禁言。
偏偏顧安久不肯放過,一雙眼睛圓溜溜的滾:“你說說,都幹啥了?”
池妄頭也沒擡,氣壓很低:“要你管,吃你的。”
這麽一桌吃的都堵不上這張八卦的嘴。
蘇斂已經好久沒這麽樂過,連帶整個表情都柔和起來,還能跟旁人開兩句玩笑,顯得平易近人起來。
然而人類悲歡并不相通,這大概是池妄最沉默的一餐,全程埋頭苦吃,視線躲避。
好在,很快這事兒被沖淡,月考成績即将出爐。
宋嘉詞拎着成績排名單出來,剛往牆上一帖,一群人跟螞蜂似的,沒頭沒腦蹿了過去。
池妄靠着椅背,內心忐忑問過來的小朋友:“看到我排名了嗎?”
“你、你自己去看。”宋嘉詞偏着頭,笑嘻嘻地抿緊嘴唇,故弄玄虛。
“小猴子,跟着林衍學壞了,還賣關子。”池妄啧了一聲,退開凳子過去,撥開人群靠近排名單。
人群盯着第一的分數,倒吸一口涼氣,紛紛出聲。
“操,蘇斂考了728,這是人嗎?”
“理綜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300,給跪了……這他媽人形标準答案吧?”
“聽說甩開第二名整整十分,只能說一句牛逼。”
“那些說人作弊的都來看看,語文作弊,笑死。”
聽着議論,池妄視線落在第一行的小字上。年級第一名,蘇斂,毫無意外。
小蘇老師是夠厲害,敢情上次語文成績是扮豬吃老虎。
欣賞完漂亮的分數,視線再次直接跳到最後,這回沒見着自己名字。
緩慢上移,一個一個劃過去,掃到池妄兩個字,心跳停了一拍。
落在那個數字上,差點兒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年級排名:797名。
池妄有些混沌地回到座位上,看向蘇斂:“965減797等于多少來着?”
蘇斂沒太思考,淡淡出聲:“168,你考心算呢。”
“操,震驚。”池妄重新盯着正前方密密麻麻的人頭,還沒完全消化這個事實。
顧安久回頭,一臉吃瓜表情:“怎麽了怎麽了,什麽震驚八卦我也要聽。”
池妄清了清嗓,眼皮微垂,看上去一臉謙卑,只是語氣狂妄得招人火氣:“本人這次月考進步了168名,不用客氣,請用力誇。”
那副拽裏拽氣的樣子,不知道的以為拿了年級第一。
“什麽!你竟然背叛了我們最後考場的情誼,你不是人!我們兄弟就此決裂!”顧安久憤憤不平說完,拔着小短腿沖到講臺,找到自己的名字看完成績,又神色震驚下臺。
他嘴巴微張,緩緩沖着蘇斂豎起大拇指:“小蘇老師,我真的服。”
蘇斂:“?”
又抽什麽瘋。
下一秒,顧安久伸手把人勾住瘋狂前後搖晃:“我頭一回考到900名以內,雖然是899,但不重要,你就是我的親爹嗚嗚嗚嗚,以後逢年過節,我都會好好孝敬,決不食言。”
蘇斂被晃得頭疼,幾乎想吐,威脅道:“再不松開我揍你。”
“兒子,別亂摸。”池妄把他的手打下去,嗤笑道,“你還說我,你也背叛了最後考場,我們彼此彼此。”
被這番騷言論怼得無話可說,顧安久心說他妄爺真夠不避諱的,為了跟蘇斂扯上關系,強行要給自己當爹。
林衍視線在兩人中間掃視了一圈,擰起眉心:“不是吧,你們都進步了?”
“你、你也進步了,整、整整40名呢。”宋嘉詞側過頭,露出八顆牙齒微笑。
顧安久罵了句髒:“最後考場的情誼,真是全沒了。”
吊車尾的成績都擠在一起,拉得不算太開,稍微分數上去丁點兒,排名就突飛猛進。
幾人各自得知成績,三劍客樂得跟傻逼似的,自吹自擂,死不要臉。
顧安久拍了拍腦門:“我覺得我茅塞頓開,醍醐灌頂。”
林衍相當同意:“大概太聰明就是這樣,一點就通。”
“啊,想立刻再來三套考卷。”池妄伸手勾過蘇斂肩膀,指尖蹭了蹭校服,“小蘇老師,永遠的神。”
看到大家這麽開心,蘇斂心裏也挺高興,但酷哥人設不能崩,于是淡淡出聲:“那周末複習繼續?”
喜悅之情瞬間消失,三張臉面露難色,小胖子卑微求饒:“下周吧,讓我緩緩。”
“出息。”池妄笑着松開人,懶散靠着座椅,整個人神清氣爽。
這段時間不分晝夜的折磨,總算是沒白折騰。
顧安久喜滋滋看向經過的艾學習,伸手拉住人,陰陽怪氣道:“學神,這次考了第幾啊?”
見人沒說話,他自問自答:“好像退步了呢,只考了14名,上次還要跟斂哥打賭,誰給你的自信?”
艾學習憋得滿臉漲紅,推了推眼鏡:“你成績那麽爛,還好意思嘲諷我?”
“不好意思,我成績很爛,但我在進步。不像某些人,啧啧。”顧安久搖頭晃腦,出了口平時被羞辱的惡氣。
蘇斂正在看六班扯頭花大戲,胳膊肘被池妄碰了一下:“之前說進步一百的獎勵,記得吧。”
看着人彎着眼睛,眼尾微微揚起,蘇斂莫名也跟着笑起來:“嗯,到底幹什麽?”
“明天我去接你。”神神秘秘,死也不肯透露半點兒。
語文課上,李國慶一臉喜氣進門,渾身都散發着第二春的氣息。
他摸了摸下巴,又蹭了蹭腦門,藏不住的高興:“哎呀,這次我們班很多同學都進步很大啊,特地表揚池妄同學,一口氣蹿了一百多名。果然小紙條沒白寫,有個學霸同桌是不一樣。作為年級第一的蘇斂同學,你再多幫幫他,共同進步,再創輝煌。”
一口氣誇了倆人,怪不好意思。
蘇斂微微點頭,算是作為回應。
池妄低聲罵了聲操,抿着唇低下頭,心裏癢癢的,有一種隐秘的情緒突然被放大。
就像是兩個無關的名字突然被公然擺在了一起,雖然和暧昧無關,但那種感覺還挺微妙的,也讓人身心愉悅。
他頭一回有了好好學習的沖動,或者說,是動力。
想要在那張排名表上,離蘇斂的距離,更近一點。
最後一堂課上完,蘇斂簡單收拾東西回了家,人還沒進家門口,熟悉的争吵聲再度傳來。
他推門進去,看着紀英正拿着戶口本,臉紅脖子粗的争執:“我想現在就把這房子分了,你要多少錢你說。”
“房子有小蘇一半,你自己問他。”蘇華生看見門口站着的人,沒好氣出聲。
兩雙視線齊刷刷落在自己身上,蘇斂冷淡回答:“不是說了嗎?房子給你,那不可能。”
的确是要拆遷的,只是不是現在這個時候。在蘇華生死之後的第三年,補償了一大筆拆遷費。
只可惜他爸死得早,當初并沒有享受到這筆福利。那筆錢蘇斂也一直沒動,就放在卡裏存着。
每次看到那張銀行卡,到底是睹物思人。
然而這個節骨眼兒上,紀英要來争,自己必然不會放手。
看到兒子,紀英微微緩和口吻:“我看你爸天天跑單也不是辦法,這樣,我給你們五十萬,他也可以好好休息,不這麽辛苦。”
“五十萬,你倒是挺有錢。”蘇斂表情冷漠,“不要。”
紀英拔高聲音:“這房子也不定就能拆,你跟我犟什麽?”
“既然不定能拆,你又三番兩次跑來要這破房子幹什麽?”蘇斂冷聲回怼。
這話問得人啞口無言,無力反駁。
蘇斂懶得多說,推着人肩膀往門口送:“別再來了,你好自為之。”
“你這是跟媽媽說話的口吻嗎?你爸就這麽教你的?沒有半點教養。”紀英喪失風度,嗓音尖銳得厲害,“我還要來,我以後天天來。”
“不好意思,我沒媽。”蘇斂退後半步,砰得一聲把門關上。
一場突如其來的鬧劇擾亂了周末的清淨,蘇斂一整晚沒睡好,輾轉難眠。這些年的争吵一遍一遍從耳朵邊上過去,煩得要命。
中午池妄過來找人的時候,腦子還在嗡嗡犯暈。
“你怎麽看上去像是通了個宵?”池妄第一眼就瞧出不對勁,白皙的膚色襯得眼下一片青黑,眉眼裏都帶着一股散不去的困倦和煩躁。
蘇斂跟着人坐上車,家裏那堆破事兒也沒打算遮掩:“昨天我媽來吵了一架,很煩。”
之前聽說過父母很早就離了婚,再次登門,用腳趾頭想也沒什麽好事。
池妄愣了一下,低聲說:“別不高興,為這種事兒不值得。”
“嗯,早就習慣了,多一次也沒區別。”蘇斂胳膊支在窗邊,撐着腦袋,看上去沒太多精神。
他打了個哈欠,有些困頓地開口:“瞞了快一周,到底帶我去哪兒?”
池妄頓了頓,視線飄忽,難得有些害臊:“游樂場,是不是很土。”
他也在網上查找了不少攻略,行程翻來覆去地改,最終還是選了情侶最喜歡去的地方第一名。
“不想去。”蘇斂想都沒想,冷淡打斷。
池妄緩慢地眨了一下眼,被這激烈的反應搞得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
察覺失态,蘇斂沉思了幾秒,淡淡出聲:
“我爸媽離婚後,最開始我媽還會偶爾來找我。有一回周末,她說要帶我去游樂場玩,确實也去了。我玩各種項目的時候,她就在下面笑着看我,滿眼都是溫柔。那會兒我覺得,其實離婚也沒有關系,她仍然是我媽。”
“中途她接到一個電話,說是小兒子突然生病,得去醫院。她急得不行,就把我一個人扔在了游樂場,往兜裏塞了一百塊錢讓我打車回家,自己先走了。”
聽到這樣的過往,池妄的表情僵住,感覺手指連接着心髒,一路發麻。
蘇斂的語氣很淡,像一個旁觀者,在口述別人家的往事,神色也很是平靜,仿佛早就已經接受了這種赤裸的真實。
“池妄,你知道四周都是手拉手甜甜蜜蜜的一家三口,我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原地什麽感覺嗎?”
“很孤獨,覺得好像被這個世界抛棄了,不知道該去哪裏。那之後,她找我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再也不出現。我不喜歡游樂場,總是在提醒我自己是多餘的那一個。這種想法是不是很幼稚?”
池妄很少聽到蘇斂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光是想象那個場景,就覺得心髒密密麻麻的疼。
他好像猛然明白了蘇斂高冷性格的原因,明明是心腸那麽軟的一個人,因為不想再次受傷,所以封閉自我,隔絕與這個世界的所有接觸。
池妄側頭看他,下颌角繃得很緊,像是在強行壓抑着某種情緒,刻意讓自己看起來雲淡風輕。
他伸手過去抓住蘇斂,收緊握住,輕聲說:“一點兒都不幼稚,游樂場也沒那麽有意思。怪我,我換個地方。”
他低頭更改了打車軟件上目的地,車輛掉頭,快速駛向另一個方向。
感覺心髒沉甸甸的,蘇斂沒再說話,心緒煩亂,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
手指一直被池妄緊緊地攥在掌心裏,卻渾然不知。
兩邊閃過的風景逐漸從高樓變成樹木,距離市區越來越遠,蘇斂終于開口問:“到底去哪兒?”
“馬上就到,你別再想着過去給自己添堵。”池妄握着他的手,用指腹輕輕滑過手背,一點一點地安撫。
這樣的曾經滿懷期待卻被狠狠抛下的蘇斂,讓他很是心疼。
良久,蘇斂才淡淡開口:“無所謂,都過去了。”
一小時後,車穩穩停下,池妄拉着人下車,無比篤定說:“信我,你肯定喜歡這個。”
蘇斂微微擡眼,看到場館外的标志,緩緩出聲:“卡丁車?”
“嗯,專業的卡丁車賽道,非常刺激,要不要試試?”池妄低頭笑了笑,“我覺得你現在應該發洩一下情緒,會好很多。”
蘇斂有些猶豫:“我沒試過。”
“試試,很簡單的,小池老師包教包會。”池妄拉着他的手往裏走,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
蘇斂任憑人拉着,混混沌沌跟着進去,挑選換上賽車服,戴上保護頭盔,整個人全副武裝。
“你經常來?”
“偶爾,無聊時候來。”
“你還真是除了學習,什麽都會。”
“人無完人,得留點餘地給其他人展示麽。”
到底還有多少他從前不知道的技能,蘇斂垂下眼睫,他可能真的不了解池妄。
見人一路悶悶不樂,池妄擡手敲了敲他的頭盔,調節氣氛:“你池哥帥不帥?”
蘇斂掀起眼皮,隔着頭盔罩子看人,賽車服把身材勾勒得肩寬腿長,比例良好。手臂随意夾着頭盔,頭發被迎面而來的風吹亂,露出一雙英俊的眉眼,看起來倒真像是個賽車手。
這樣張狂肆意的池妄,也是他沒見過的。
蘇斂誠實回答:“帥。”
“被我迷住了?”太陽當空,池妄笑得晃眼,很是招人。
“滾,自戀狂。”
“別自卑,你也帥,我們倆今天就炸翻全場。”
被人這麽插杆打诨一鬧,蘇斂心情倒是平複了不少。
池妄擡手把頭盔扣上,勾着人肩膀出去,走上賽道。
把人小心放進卡丁車裏,他幫忙系上安全帶,低聲叮囑:“我剛找教練要了個沒人的賽道,你随便開,不用擔心。身體保持前傾,腳下是剎車和油門,旁邊挂擋也可以調速,你試試。”
“好。”蘇斂直視前方,握住方向盤,拉下啓動杆。
之前考過駕照,确實操作起來上手很快,适應了速度和拐彎,行駛就逐漸流暢起來。
慢慢繞着指示标走了一圈,蘇斂把車繞回來,仰頭看向池妄:“學會了。”
“不愧是學霸,什麽都學得快。”池妄彎腰上了旁邊一輛騷藍色,朝他揮了揮手,“走,一起。”
話音剛落,藍色賽車箭一般地飛馳出去。路過拐彎,車身漂移,以一個非常完美的角度劃過路面,又朝着遠方駛去,變成一抹漂亮的殘影。
蘇斂加速跟上,無論怎麽追趕,卻始終差了一截距離。
池妄減慢速度,跟他并行,大聲問:“想學漂移嗎?”
剛才那一幕确實帥得過分,蘇斂有些心動地點了點頭。
池妄撐在賽車的車窗上,隔着一段距離說:“過彎前保持速度,輕點剎車,然後反向轉方向盤過彎。等車尾慣性甩出,轉速足夠後,切換高檔位加速,好像說起來有點兒複雜。”
“不複雜,聽懂了。”蘇斂回得言簡意赅。
他微微轉動調整方向,按照池妄教的步驟,現學現用。
初次漂移,有些笨拙,雖然沒那麽流暢,但好歹勉強完成。
“小蘇老師,來,一起跑幾圈。”池妄沖他做了個起跑的姿勢,等人啓動後,加速跟上。
車底劃過賽道的地面,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響,因為速度逐漸加快,風聲越來越大,從耳邊呼嘯而過,兩側的風景變成模糊的殘影。
蘇斂感受到了腎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踩油門的力道越來越重,幾乎是要發洩出內心壓抑的情緒。
一紅一藍兩輛賽車在跑道上飛速行駛,互相追逐,漂移過一個又一個的彎道,好像時間被拉得無限漫長,無休無止。
蘇斂握着方向盤,感覺手心起了薄汗,卻渾身覺得暢快,一掃陰霾。
他開始享受這個被迫出門的周末,徹徹底底投入這項讓人忘記煩惱的刺激感。
跑了不知道多少圈,直到天光漸暗,兩輛賽車在終點處緩緩停下。
池妄扣下頭盔,把有些出汗的頭發向後捋,露出光潔的額頭,微微喘氣:“再晚就看不清路了,會危險,今天就到這兒。”
“嗯,的确很刺激,我挺喜歡。”蘇斂有些依依不舍地下了賽道,進更衣室換回自己的衣服。
池妄早些出來,站在場館外等人,看着人遠遠走近,突然笑出聲:“我才注意到,我們倆都穿了襯衫,夠默契的。”
蘇斂低頭看了眼自己,又掀起眼皮,一黑一白的襯衫,連款式都很是接近。
這算是情侶裝嗎?池妄沒敢說出口,只是覺得今天這一趟來得真值。
蘇斂扣緊外套,擋住野外刮過來的風,彎了彎唇角:“就是碰巧。”
池妄跟着輕笑:“碰巧,有時候也是一種緣分。”
兩人并肩出去,站在門外等車,夕陽把身影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暧昧又纏綿。
池妄側頭盯着人看,眼尾倏地彎了起來:“你剛是不是笑了?”
蘇斂也回過頭看他,一身黑衣的少年明明應該是很狂妄傲氣的,就像初次見面那樣,看着好接觸,卻始終有一段不太真實的距離感,此刻卻感覺無端細膩溫柔起來。
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關心過他是開心還是難過,這句話戳得內心一軟。
“謝謝,我今天很開心,明明是你的獎勵,倒是變成了陪我。”
“如果還有那麽一丁點難過,要不要抱一下,我們家都是這麽安慰人的。”
蘇斂還沒來得及回答,被人輕輕拉了一下手腕,身體前傾,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後腰被那雙有力的手臂箍緊,動彈不得,他們的距離變得很近。
察覺到池妄的頭埋進了脖頸之間,好像有幾縷垂下的發絲掃了過去,微微發癢。
大概是剛運動完,彼此體溫都有些過高,池妄結實的肌肉隔着襯衣貼在胸口,甚至能感受到呼吸起伏的弧度。
蘇斂有些錯愕,覺得手心有些潮濕,幾乎要蒸騰出薄汗。
他身體繃緊,往後微微躲了一下。只是後脖頸被掌心扣住,又重新帶了回去,以更緊密地姿态重新貼合在一起。
這個擁抱的姿勢,好像超過了普通朋友的範疇,有了幾近纏綿的意味。
耳邊有風拂過,溫熱的呼吸混着風聲傳過來,很輕緩,很溫柔。
“既然跟我一起這麽開心,以後要是心情不好,我都陪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