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少爺回憶道:“我好像偷偷打開過……”
季莳皺眉,好像?
李少爺繼續道:“我覺得半路上我太好奇,是有打開過的……但我不記得錦囊裏有什麽,應該是沒有打開過吧。”
季莳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用詞這描述,完全是中了迷魂術啊。
雖然季莳不至于相信李少爺的所有的話,但這些信息給他的思考指明了新的方向,比如說有一個修士設計了李家。
不知道這樣設計凡人有什麽好處,但假設某個修士為了某個目的做出這種行為,會有如此蛇精病思維方式的,應該只有——
——魔修。
另一邊,一邊招架紅衣女鬼一邊分神傾聽季莳這邊的問話,晏北歸反應來得更加迅速。
他目光陡然冰冷起來,道出三個字:“魔傀道。”
有能讓剛死不久的冤魂化為厲鬼,甚至讓其在短短時間中成長為一心動期修士一玉液期修士也對付不了的紅衣女鬼,唯有魔傀道蘊養傀儡的法門才可以。
魔傀道大部分魔修戰力還沒有自己的魔傀高,但他們的傀儡是真的戰力高強,加上還有魔修在暗處指揮,正道的修士要兩三個才能對付帶着一只傀儡的魔傀道魔修。
為了替師尊複仇,晏北歸曾經下過很大一番功夫研究魔道三宗門之一的魔傀道。
魔傀道看似只是擅長操縱傀儡,很其他一些擅長役獸、擅長栽種靈植的宗門沒有什麽區別,但裏面的區別可是大了去了。
其根本,在于魔傀道的宗門理念上。
魔傀道的宗門理念,是天為傀儡,地為傀儡,萬物皆可為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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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友是傀儡,仇敵是傀儡,除己身之外全部是傀儡。
據說這是一個師父下手把徒弟變為傀儡,變為傀儡的徒弟總想着如何奪回自己控制權,順便把師父變成自己的傀儡的奇葩宗門,沒有在劫難下整個宗門全毀反而隐隐有魔道之首的跡象,簡直是個奇跡。
當年晏北歸的師尊就是與一位魔傀道的金丹靈人結下冤仇,被那位金丹靈人瞅住機會殺了滅去魂魄意識身體煉制為傀儡。
李湯氏,怕是在帶着怨氣自殺而死後,就被魔傀道的魔修煉化為鬼偶。
那位魔修此時必然躲藏在暗處,施法支援紅衣女鬼,所以之前在徐道友的劍意下連退避都做不到的紅衣女鬼此刻才頗有遇神殺神遇鬼殺鬼之勢。
不過李湯氏才死了七日,應該還沒有被完全煉化才對,煉化不能打斷,那魔修此刻就在一邊。
晏北歸目光隐晦亂瞥,他想,目前最應該打斷暗處魔修對李湯氏的控制……
……然後再攻擊那暗中的魔修!
想法和晏北歸一致的季莳手指變幻捏出幾個法決,兩道土黃色的光芒打向晏北歸徐繁雲,化為兩身有着朦胧輪廓的铠甲,再運氣将李老太爺和李少爺丢出李府。
他沒打算保護這兩個凡人,但對于魔修來說,活人氣血是可以用來補充法力的東西,讓李老太爺和李少爺繼續待在這裏,根本是給對方送補藥的節奏。
等做完這一切,他幾步上前,似乎打算參與到和紅衣女鬼的鬥法中。
晏北歸眉頭一皺,少頃又展開,往一邊騰了騰,似乎想要為季莳讓出位置。
暗中的魔修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站在晏北歸讓出的位置上,季莳手指變幻出虛影,猶如瓣瓣蓮花盛開,又一個法決捏出,要向紅衣女鬼射去,卻半途轉了方向,土黃光芒一閃而過,将李湯氏的靈位和靈位邊的兩只白燭一同斬為兩半。
土黃光芒變為細砂,覆蓋在幽藍幽綠的火光之上,直接将燭火熄滅。
似乎有着源源不斷法力的紅衣女鬼攻勢一頓,後繼無力起來,血紅雙眼中也閃出一絲清明,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處。
就在暗中的魔修一時反應不及的這一刻,配合季莳做出假象的晏北歸手中劍鋒光芒暴漲幾寸,堂堂皇皇的浩然正氣彙聚于劍身,一同向着那漆黑棺木斬去。
唯有徐繁雲還一本正經對着紅衣女鬼打,結果發現事情變化太快她跟不上。
晏道友和那個不知底細的修士默契是不是太好了?他們是第一次見面?天生的?
這三個問題在她心中一閃而過,瞬間就被一心只有劍道的女劍修抛在腦後。
她好歹也是名門大派出來的內門弟子,雖然腦子轉彎慢了點,但有學有樣還是能做到的。
第二道冰冷鋒利的劍光斬向棺木,本來晏北歸就已經将棺木斬為了兩半,徐繁雲這一劍正好斬在那破棺而出的魔修腦門上。
“锵——”
女劍修的劍發出一聲悠長地劍鳴。
它斬在了一具精金煉就的傀儡上。
好險逃過一道生死劫的魔修氣喘籲籲,露出了真面目,竟然是一個面容姣好,眉眼間充滿惑人媚意的女修,她咬着一口銀牙恨恨地瞪了三人一眼,頃刻就放出了五六七具傀儡,指揮它們向着三人殺去。
而她自己卻飛身而起,打算逃跑。
這可不行。
晏北歸和魔傀道之間可是不死不休的關系,他神色一冷,高聲道:“道友,請慢一步——”
随着他念出這句話,那本舊黃的《浩然真經》懸浮于他頭頂,如同被風吹過一般一頁頁迅速翻開,顯露出一個定字。
而秉持着斬草除根法則的季莳比晏北歸更快一步,只見大地上震動翻湧,女魔修面前突然聳立起重重高山,阻擋了她的去路。
戰鬥力只在傀儡上的女魔修前進的步伐不過頓住了一剎那,就被晏北歸一劍斬首。
至于那五六七只傀儡,殺出意境的徐繁雲尚能勉強支撐一刻。
配合完美解決敵人的季莳皺着眉看向晏北歸,白發道長也看着他。
兩人對視,又各自把自己的目光移開。
徐繁雲發出悲慘的嚎叫。
“你們兩個!快來幫幫忙啊!”
———
千萬裏之外,赤姘道所屬的中原欲魔城中,一間屬于欲魔城中央宮殿群的小院子裏,一位女修擡起頭,詫異地發出一聲輕咦。
這女修躺在一堆堆鮮紅雲紗中,光裸着身子,如凝脂一般的肌膚被鮮紅襯得白皙如同牛乳,烏黑長發散披着傾瀉在大床上,眉心有血紅并蒂蓮的印花。
她看上去極美,極豔,也極媚。
紅紗大床上除了她之外還有幾個光裸着身體的漂亮女子,她們手腳交纏,身體不可言說的地方連在一起,發出嬌柔輕喘。
一位女子發現了美麗女修的走神,柔軟身體如同蛇一般纏上去,輕輕道:“大人,您在想什麽呀?”
被稱為大人的美麗女修道:“一個月前逗弄過一個來自魔傀道的可愛女弟子,她說要将滄瀾能織出最好紅綢的織女煉成傀儡送給我,剛剛心有所感,那位可愛的女弟子似乎是身損了呢。”
女子不服氣道:“我也能為大人找來最好的織女呀。”
美麗女修挑起女子的下巴,“寶貝,我才不要你去找織女呢,呆在我的寝宮不好麽……朝陽初升,正是修煉好時候,我們再來……”
———
朝陽初升。
新的一天到來。
昨晚李府裏那麽大的動靜,周圍人家不可能不知道。
等晏北歸徐繁雲兩人——是的,季莳沒有參與,只在一邊旁觀——精疲力盡解決完傀儡,此地官府派遣來的官兵早早把李府包圍住了。
東陵天高皇帝遠,任職的官員通常是因為政治鬥争失敗才被貶職到這種偏遠之地,卻也因此不是完全不受大泰管轄。
此地的父母官姓張,平日裏幾乎不管事,但這一回似乎牽扯到幾位仙長之間的鬥争,作為大泰皇朝在此地的代表,為了皇朝面子都要詢問一聲。
卻出乎張大人意料,一位仙長出了李府門就不見蹤影,一位仙長返回道觀,最後一位仙長竟然将兩個李家人送進了衙門。
然後有一只女鬼在衙門大門前擊鼓鳴冤。
有仙長在側,張大人只能心驚膽戰地接下這門案件,開堂受審。
聞訊而來的百姓們站在公堂外,對着紅衣女鬼指指點點。
“那不是織娘嗎?”
“是啊,她不是死了嗎?”
“當然是死了,不死怎麽變成鬼?”
百姓們在興奮地竊竊私語,張大人則已經是一張肥臉蒼白,驚堂木拍在桌案上,發出的聲音連螞蟻都下不倒。
随着紅衣女鬼把案情娓娓道來,加上一邊的李府少爺抖的跟篩米似的,百姓們的目光紛紛向李少爺砸去。
織娘可是他們這個大集的大人物啊。
百姓們每每和其他地方提到織娘,提到李家布莊的紅綢,都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可以說,織娘和紅綢算是他們大集上的招牌了。
織娘是因為其他原因去了還好,他們不能說什麽,但如今的事實真相竟然是因為李家這個小白臉勾結魔修而死,他們都想上去把李少爺打死好麽。
案情非常清晰明了,更有仙長作證。
就在張大人拍下驚堂木,要宣布判決的那一刻,李少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想要拉住紅衣女鬼的衣角。
他的手屢屢從紅衣女鬼的衣角中穿過去,卻賊心不改,哭嚎着。
“織娘,我一直是傾慕你的啊織娘,你過門這麽多年,我沒有哪一點對你不好,織娘,饒了我吧。”
自靈位碎裂後就恢複清明的紅衣女鬼,不,如今應該稱呼她為織娘了。
織娘飄動着後退一步。
她依然是一手剪刀一手絲線,不過如今沒有魔修在背後支持,而她又是被魔修強行用血氣轉為厲鬼,魔修死去後她逐漸變化回普通的魂魄,剪刀和絲線也失去了實體。
織娘冷着眼,挑出一縷絲線,用剪刀剪斷。
“李郎,”她道,“今後你我二人緣分已斷,便如此線。”
在這樣的宣告下,李少爺被判勾結魔修,謀害發妻,收入監牢,等待冬至問斬。
晏北歸直到這些事情處理完了,又送織娘返回李府,才回到天劍道于此地的道觀中。
“你到忙了一通,”早就返回道觀的徐繁雲道,“不是得到消息,在周圍大山裏有一株快百年的七星血姆芝嗎?如今趕去不知道還在不在?你的三轉玉液丹就差這一味靈藥,若是被他人先得了,你哪裏去找第二株去?”
晏北歸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他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什麽。
“晏道友?”
“……那位行走土行之道的道友,感覺很熟悉……”
“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藏頭露臉之輩,離開李府就失蹤了,連名字也沒有留下,雖然他用各種法決頗有一手……怎麽?他有什麽問題嗎?”
晏北歸點點頭,又搖搖頭。
半晌,他道:“我突然想起些事,繁雲道友,請再等等我。”
徐繁雲詫異:“還等,七星血姆芝你真不要啦?”
她話還沒有說完,晏北歸便已急匆匆離開。
而此刻,徘徊在李府無處可去的織娘遇見早早等候她的季莳。
身周神光萦繞的季莳眉心一道神紋若隐若現,右手托着封神印,臉上露出充滿傳銷意味地微笑,道:“夫人,可有意願化身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