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還好。”江聆強裝鎮定地回應了一聲，然後從她旁邊略過，“我先去洗漱了。”
“等等，”顧清越攔住了她，從餐桌上端了碗湯遞給她，“把醒酒湯喝了再洗吧。”
江聆将醒酒湯一把搶過，一股腦喝得一幹二淨，瞬間小腹暖暖的，将空碗遞給她：“我現在去了。”
“嗯。”
顧清越瞧見江聆這副模樣，失了笑，這是害羞了吧？
江聆鎮定地進了浴室，然後将浴室門關上，深呼吸了兩下，在心裏誇贊自己，表現很好，沒露餡。
但是看見鏡子裏臉頰緋紅的自己時，江聆：“……”
顧清越将客廳電視打開，看了會電視卻發現她依舊沒出來，便将餐桌上的菜熱了一下，回來時看見江聆正從浴室門內探出頭。
時間一瞬間靜止了。
江聆從浴室默默走了出來：“你今天不去工作嗎？”
顧清越覺得江聆這個樣子有些好笑，也沒戳穿她，回答道：“不去。”
“先把頭發吹幹了來吃飯。”顧清越聲音比以往溫柔了不少，江聆心底喜歡卻又不敢表現地太過明顯，因為顧清越總是容易變臉，前一刻溫柔後一刻冷漠，便沒有太過表達出自己的心情。
電視機裏播放着一部老片子，顧清越靠在沙發上，目光一直放在電視上，但心思卻早已經飛遠了，過了半晌，顧清越聽見吹風機的聲音停了下來，伴随着的還有江聆略帶“關心”的聲音。
“你再說一遍？”顧清越望向她。
江聆還以為是電視的聲音導致她沒有聽見她剛剛說的話，于是她又重複了一遍：“你昨晚沒事吧？”
“你說呢？”顧清越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咬牙切齒，睡着的時間可真是好時候，要不是見她睡得香，她非得把她搖醒，讓她受受她受的罪。
見到顧清越這個神情，江聆也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問題，她可不就是那個罪魁禍首嗎？
不過……
“雖然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但是，”在顧清越的眼神質問下，江聆終于将後半句話問了出來，“我還是有點好奇，你昨晚是怎麽睡着的？”
“江、聆、”
“啊，在。”江聆立馬乖乖立正。
“就那樣困了就睡了。”顧清越見她即便乖乖立正，也遮不住臉上那好奇的表情，最後無奈，只好回答了。
她卻是也沒做什麽，最後抱着她就消停了，然後就睡了。
江聆覺得今天早上的顧清越太好說話了，仿佛現在找她要一千萬她也會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給她。
這樣的顧清越是美好的，卻也是短暫的，她們倆每次友好相處得時間都太過于短暫，每一次都讓江聆感到開心卻又惶恐。
顧清越不知道江聆在想什麽，只見她的神情從開心到失落到難過，不想去深究，顧清越便又道：“來吃飯吧。”
江聆點頭。
餐桌上，江聆用餐到一半才想起來媽媽打的那一通電話，吃飯間隙，裝作不經意的樣子，開口問道：“我媽媽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啊？”
“嗯，讓我們下午回家看看。”
江聆偷偷打量了一下顧清越的神情，發現并沒有什麽抵觸情緒，這才悄悄松了口氣，又繼續問道：“你真的答應了嗎？”
顧清越又嗯了一聲：“那不是你家嗎？陪你回家不是應該的嗎？”
江聆抿唇，沒有問出那句“你不是讨厭他們”的話，而是随着她的話點了點頭。
原本就枯燥的對話被一陣鈴聲打斷，江聆從餐椅上起身，将手機從沙發上拿了起來，接通電話，還沒來的及喂，就聽見對面微弱的詢問聲：“姐，你還沒醒嗎？我給你發了好多消息，你怎麽不回我一下。”
聽出是郭曉曉的聲音，連忙道歉：“我睡太久了，沒看信息。”
“姐你不會還沒醒酒吧？我聽說你不是只喝了一杯嗎？哦你肯定沒醒，我都給你打了一早上電話了，你都沒接。”
江聆：“……”
一早上？
吓得江聆連忙查看通話記錄，果然有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其中還有五個是李非煙的。
原本她以為李非煙給她的打的是第一通電話，現在看來并不是，這起碼得二十幾通了，也就是說，她能在中午醒來接到她電話也是一種緣分。
“抱歉啊，我睡太死了，怎麽了？有事嗎？”
“嗯，王姐說準備帶你去參加一個晚宴，她讓我來跟着你，但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
郭曉曉的聲音聽上去都快要哭了。
江聆深知是自己的問題，連忙安慰她：“下次就帶你來我家看看，別難過了。”
郭曉曉聽到她這話便安靜了下來，問道：“姐你還好吧？昨晚是清越姐帶你回家的，你和她家住的很近嗎？”
江聆：“……”
不難過了，于是開始八卦起來了。
“順路。”
江聆敷衍解釋，随後又想起郭曉曉剛剛說的話，回答道：“晚上幾點？我下午要回一趟家。”
“家？姐你現在沒在家嗎？難道……”
江聆猜到郭曉曉是想說難道是在顧清越家，雖然她這樣說也沒錯，反正她倆誰家都一樣，不過她剛剛并不是這個意思。
“我爸媽家。”
“哦哦。”郭曉曉這些年沒怎麽聽江聆提起過她爸媽，所以一時間沒想到這一茬。
“那行，我回去一趟，然後你來接我，我們一起去晚宴。”
江聆連是什麽晚宴都沒有詢問，反正她知道王芝不會害她，不會帶她去什麽亂七八糟的宴會，便也安心。
餐桌上，顧清越還在慢條斯理地吃着飯，江聆雖然中午才起床，但卻并不是太餓，剛剛接電話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已經飽了。
這會她也不吃了，就坐在餐桌旁撐着頭，看着顧清越。
注意到江聆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顧清越停下吃飯的動作，看着她：“飯菜不合胃口嗎？”
江聆搖頭：“沒怎麽餓。”
顧清越點頭，像是找話題似的，問道：“你剛剛說你要參加晚宴？”
“嗯。”
“什麽晚宴？”
“……”
江聆沉默了一下，随後搖頭：“不清楚，沒問，不過我猜應該是《聽見》劇組。”
顧清越知道她明天會進組《聽見》，她這個想法也很正常。
不過……
“你最近有聽見什麽消息嗎？”
“什麽消息？”江聆被她問愣住了。
然而就在江聆好奇之際，顧清越卻：只說了一句：“沒什麽。”
江聆：“……”
江聆生平最讨厭別人将她好奇心提起來之後，又告訴她沒什麽，簡直太可惡了！不過這個人是顧清越，那就另當別論。
見她不說，江聆便開始收拾餐桌，準備将餐具放進洗碗機裏，顧清越默契地起身幫她一起收拾。
收拾完之後，江聆才繼續問剛剛的問題：“你真的要去嗎？”
“你不想我去？”
江聆見她誤會，趕緊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主要是……”
怕你覺得惡心。
這話不是江聆說的，而是顧清越自己親口說過的話。
那是江聆第一次見到顧清越用那樣的表情對她爸媽，那時候江聆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一向聽她爸媽話的孩子突然變得兇狠起來，更可笑的是，她并沒有站在顧清越這一邊，當事情發生，她在沒有了解事情的情況下，用以往對她的态度質問她為什麽這樣對她爸媽。
每每想起這件事，江聆心中就只剩悔恨，她甚至不知道，顧清越從家裏逃出來的那晚上去了哪裏，發生了什麽，走到今天又是怎樣堅持下來的。
“顧清越……”
“嗯？”
“對不起。”
這句話江聆很久之前對顧清越說過很多次，每次得到的回複都是“沒關系，我都忘了”。
有記得才會有忘記，她連對不起什麽都沒有說，她卻說自己已經忘了。
這次得到的答案依舊是這樣。
顧清越見她神情又開始變換，有些後悔自己剛剛不該說這麽多，為了讓她忘記想這事，顧清越開始催促江聆趕快去換衣服。
江父江母從兩年前就已經沒怎麽管理公司的事了，當初公司雖然救回來了，但職務權力也被架空了不少，漸漸的，江父江母也開始放棄公司，開始過自己的生活。
從南陽玉樓到老宅其實要不了多長時間，一個小時車程就到了，然而江聆并沒有告訴過江父江母她住在哪。
到老宅的時候才下午兩點鐘，江聆的打算是在這裏最多呆一個小時，回去剛好來得及參加晚宴。
剛到老宅門口，就看見早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的江父江母，距離江聆上一次見她們還是半年前，和顧清越站在一起看着這個她們一起生活了近十年的家，有些恍惚。
“走吧。”顧清越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進了老宅顧清越也沒怎麽說話，江父江母輪流詢問着江聆近況，江聆都一一回答着，偶爾江父江母還會問兩句顧清越，原本以為不會回答的顧清越卻出聲了，雖然只是不鹹不淡的還好兩個字。
好像是從顧清越出走開始，江父江母花在江聆身上的心思越來越多，從公司出事之後，越發變本加厲，時常為她擔心，總是試圖插手她的事情，似乎是想将小時候沒有給她的東西給她，卻又像是一種控制欲，即便她已經不需要了。
最缺憾的童年時光、青春期都是顧清越陪她度過，是顧清越的陪伴讓她遺忘了父母曾經給她帶來的傷害，然而在顧清越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沒有在她身旁。
“我們回家吧。”江聆突然開口。
顧清越看向她，不太理解她怎麽突然說這話，但還是随着她心意點了點頭：“好。”
顧清越向來不太會表達，包容、陪伴是她所理解的愛。
“清越，我們聊一下可以嗎？”江母聽見江聆說要回去，便急忙開口。
顧清越沒拒絕，她也想知道江母還想對自己說什麽。
江聆原本想呆在顧清越旁邊，但是卻被江父以“好久沒一起下棋”的理由絆住了。
顧清越讓她別擔心，不會有什麽事。
江聆害怕自己媽媽會傷害到顧清越，她還記得當初媽媽嘶聲力竭讓她不要和顧清越結婚、結了婚後讓她離婚的時候。
江聆看着緊閉的房門有些惴惴不安。
“你媽上年紀了，比不得年輕時候聰明，我知道她常常會給你說一些馊主意，你也別怪你媽，她就是閑下來了，無聊了，開始想東想西，開始明白自己小時候對你沒有盡到一個母親應該盡的責任。”
江聆嗯了一聲，在棋盤上落子，又道：“我知道我不該怨你們，但你們确實做的太過分了。”
江父沉默了一會兒，後道：“不管你信不信，她父母那事兒确實與我們無關。”
同樣的話，在另一邊也進行着。
江母将這話告訴顧清越，猜到她不會有反應，甚至可能會嘲諷他們敢做不敢當，卻沒想到顧清越只是嗯了一聲。
江母還以為她相信了，卻沒想到顧清越只是淡淡出聲：“我知道，所以我可以走了嗎？”
江母嘆了口氣：“我承認，領你回來确實有目的，但不管怎樣，我好歹也養了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們？”
事到如今，即便江母知道自己有錯，但卻依舊對當初顧清越用公司“威脅”她們的事耿耿于懷。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江聆？她是無辜的。”
原本一直沒怎麽反駁、說話的顧清越，聽見江母說這話，嘲諷一笑：“是因為我？你們完全可以拒絕。”
“在江聆面前裝裝也就算了，現在她不在，沒必要再跟我裝。”
顧清越起身，并不打算再和她多說什麽，準備出房門。
顧清越冷漠的姿态讓江母心中一驚，過了半晌，江母才又道：“我知道你讨厭我們，但是你不能那樣對江聆，她是無辜的，她多依賴你，你沒看看出來嗎？”
顧清越不為所動，手握住門把。
“顧清越。”
“江聆找過你，找了一晚上，卻沒有找到，那天下了大雨，她淋了雨，發高燒病了三天三夜，醒來第一件事是問你在哪。”
顧清越準備拉開門的手，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向她：“什麽？”
她從未聽起過這件事。
原本知道江聆因出門找顧清越生病的人并不多，江聆不願講，江父江母也不願講，久而久之，并沒有人知道這回事。
原本江母也并不想告訴顧清越講這件事，比起讓顧清越能夠對江聆好一點少将對他們的怨恨發洩在江聆身上，她更寧願破壞兩人讓她們分開，可是現在，江聆為了她可以連家都不回，她只能選擇前者。
原來她在自己出走的晚上找過自己，還為了找她淋了大雨生了大病……
江聆在門外等了好久顧清越，久到她都差點破門而入了。
站在門外聽見顧清越的回答聲，江聆才心安不少，只好催促她晚宴快開始了，再晚一點就來不及了，別再聊天了。
就在她準備再次詢問的時候，房門終于被打開了。
江聆第一時間上下打量着顧清越的表情，見她和剛進去時沒什麽差別，這才松了口氣。
随後跟自己父母道別。
“你們要是實在無聊就出去旅游，不用總是擔心我。”
江聆聲音溫和，也算是對江父最後一個問題的回答。
和父母告別後，顧清越坐在駕駛位上，江聆将安全帶系好，卻發現顧清越沒有動作。
正準備詢問之時，就聽見顧清越的詢問聲：“那時候你找了我一夜？”
江聆一愣，不難猜想這事肯定是自己媽媽告訴她的。
“對啊，誰讓你跑太快了，沒追上。”江聆語氣輕松。
顧清越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随後發動車子。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江聆不知道她媽媽跟顧清越說了多少，一時間也躊躇自己是不是該跟她聊聊那天的事。
就在她猶豫之間，她的手機鈴聲響了。
屏幕顯示的來電主人是郭曉曉。
“姐，我去哪接你啊！”
江聆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五點了。
“南陽玉樓正門。”江聆想了想，又添了句，“今天是什麽晚宴？”
“是那個天才設計師的接風宴。”
“你說……誰的接風宴？”
“就是那個L&X時尚品牌創辦者，拿過國際設計師金獎的喻初雪。”
郭曉曉像是猜到江聆不知道似的，還特意回答得詳細些。
而江聆卻是喃喃：“初雪姐姐，她回來了？”
随後，急促的剎車聲，吓了江聆一跳，只見現在她們的車正停在十字路口，紅燈時正好輪到她們，江聆不知道她有沒有被吓到。
江聆也沒多想，問了一句：“你怎麽樣？”
顧清越松了口氣，搖了搖頭：“沒事。”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