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明明寒冬已經很遠(7)……
「這世界上最好的事, 莫過于你也正在喜歡我。」——方循音日記
九月末。
一場大雨攜着秋老虎、襲擊江城。
雨過天晴後,氣溫再次回升,熱得人苦不堪言。同時, 也宣告國慶小長假即将到來。
提前一周,社裏發布調休換班安排。
方循音打開郵件。
簡單掃了一眼。
事實上,主編已經關照過他們,創刊號發布在即, 就算是法定假、整個部門也得全體到公司加班, 按照三倍工資補償。
方循音本就沒有出行計劃, 自然沒什麽怨言。
忙得昏天黑地時。
她接到了一個意外來電。
居然是來自徐兆。
“徐老師?”
方循音有點驚訝。
徐兆随口“嗯”一聲, 還是那副懶洋洋語氣, 慢條斯理地說:“方循音,你那只貓, 被陳伽漠要回去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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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有哪裏很難理解的地方嗎?”
方循音反應過來, 連忙疊聲否認:“沒有沒有。就是、就是……我就是有點驚訝。卡戎被陳伽漠要走了?”
徐兆:“嗯。上周來的。最近太忙, 忘記跟你說了。”
方循音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只能讪讪一笑。
頓了頓,她低聲道歉, “抱歉啊,徐老師,給你和菲菲姐添麻煩了。菲菲姐有沒有生氣?你們哪天方便, 我來給菲菲姐當面道歉。”
菲菲姐就是徐兆女朋友。
也算是卡戎這幾年的正經飼主。
畢竟養了這麽些年,自己又喜歡貓,卡戎這麽突然被帶走,她不必問也知道, 菲菲姐肯定很難過。
一時之間,愧疚感将方循音淹沒。
電話另一端。
徐兆倒是沒品出什麽端倪。
他說:“沒有,沒生氣。陳伽漠已經跟菲菲道過歉了, 拿了一堆禮物,順便還送來了幾只貓崽子,把人哄得好好的,眉開眼笑。”
一串話裏,特地把“哄”這個字加上了重音。
可見其中不滿。
這下,方循音徹底愣住了。
不管怎麽樣,按照菲菲對卡戎的喜愛程度,要讓她割愛,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事兒。
陳伽漠跟她說什麽了?
還能把人哄得眉開眼笑?
……
次日一早。
方循音便得到答案。
菲菲姐難得給她發微信。
【音音,在忙嗎?】
方循音立刻回複:【還好,還沒有開始忙。菲菲姐,卡戎的事,我已經聽徐老師說了。真的不好意思!我實在覺得對不起你們。】
菲菲:【沒有沒有,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不過,卡戎是你和那個男生的定情信物?你之前怎麽沒跟我說呀?】
“……”
這行字從屏幕裏跳出來。
方循音瞪大了雙眼。
她立刻“噼裏啪啦”打字:【什麽定情信物?】
菲菲:【就是,那個男生說,卡戎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因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沒能一直由他來養着,這件事讓他特別後悔。卡戎也是你的貓吧?那這……不就是你們倆????】
菲菲:【?????】
菲菲:【不得不說,我有被感動到!而且他态度也很好,所以就忍痛割愛啦嘿嘿!物歸原主!】
她打字速度飛快。
方循音壓根插不進話。
只能看着新信息一條一條跳出來,頗有些啼笑皆非。
斟酌好半天。
她顫顫巍巍地回複:【不是什麽定情信物。不過确實也是他的貓。總之,菲菲姐,實在是對不起。】
卡戎早就不是冥王星的衛星了。
陳伽漠到底是什麽意思?
沉思片刻。
轉眼,即将到上班時間。
辦公室熱鬧起來。
“早啊。诶,方方來這麽早啊?”
“早上好。”
聽到自己名字,方循音驚醒過來,擡起臉,有些手忙腳亂地應聲。
繼而,她将手機屏幕按滅,放到一邊。
再戴上藍牙耳機,随機播放音樂,開始一天忙碌。
耳機裏,旋律緩緩流淌開來。好似一杯溫茶,氣息袅袅飄散。
是周傑倫的歌。
陳伽漠喜歡。
很多年前,陳伽漠将耳機塞到她耳中,小聲對她說、那是周傑倫的《七裏香》。
從那一刻起。
周傑倫也變成了方循音喜歡的歌手。
這麽看來,人到底還是口是心非。
說好将回憶塵封埋葬,但總是會剩下點什麽、以供留戀。
方循音垂下眼。
長長嘆口氣。
抛開腦中雜念,只剩男聲還在耳邊低吟淺唱:“穿梭時間的畫面的鐘/從反方向開始移動/回到當初愛你的時空/停格內容……[注1]”
另一邊。
趁着天氣不賴,常哲嶼獨自驅車、趕往光科大。
光科也是他母校,自然熟門熟路、順利找到陳伽漠位置。
臨近假期,此刻,實驗室裏沒有其他人在。
陳伽漠正低着頭,記錄實驗數據,表情十分認真,頗有點凜然氣質。
常哲嶼倚在門框上。
擡手敲敲門。
陳伽漠擡起頭來,見到他,勾勾唇,随意擺了下手,“稍等。”
常哲嶼笑起來,開玩笑道:“Of course!一個慈父,沒事等等兒子是應該的!你慢慢來哈!不着急不着急。”
兩人并不是很久沒見。
常哲嶼家有錢,逢年過節、放暑假,到處旅游是常事。
中間和陳伽漠也碰過好幾回。
沒有分隔太久,說話态度自是依舊熟稔、不會有距離感。
陳伽漠:“……滾。”
笑鬧幾句。
陳伽漠換了衣服,再關燈、鎖上實驗室。
兩人一同離開。
光科大和江大地處偏遠,但有兩所頂尖名校校區所在、再加上周圍其他院校,共同組成了大學城。
這些年,大學城周邊設施開發愈發完備。
如美食街、桌游館等,多為大學生群體提供。
自然,也會有樓盤面向學生出租。
在異國數年,陳伽漠習慣一個人住,報道之前,已經在光科大對面小區租好了房子。
兩室兩廳,房租不便宜。
和陳家市中心那套大別墅沒法比。
但在學生中,也算得上奢侈。
事實上,無論是陳父、還是嘉赫,包括老爺子,在金錢方面、從沒有虧待過他。
陳伽漠領着常哲嶼過去。
推開門。
常哲嶼誇張地感嘆一聲:“操,真是個金屋藏嬌的好地方啊。”
話音未落。
卡戎“蹬蹬蹬”從裏間跑出來,倚到陳伽漠腳邊,輕輕“喵”了一聲。
陳伽漠将它抱起來,輕柔地摸了幾下。
眼中不自覺漾出笑意。
常哲嶼愣了一下,張張口,語氣有點詭異,“……你又養貓了?還是說,這是卡戎?”
陳伽漠輕描淡寫地瞟了他一眼。
“卡戎,不認得了?”
“……”
說實話,對常哲嶼來說,記憶确實已經有些模糊。
自從陳伽漠立刻江城之後,卡戎就被方循音帶走。他倒是聽渠意枝說過,說方循音把貓給她一個朋友了。具體是哪個朋友,卻也沒有過多關注。
常哲嶼家和徐兆家私交甚篤。
但兩人畢竟差了年紀,朋友圈子也少有交集。
更不會沒事聊起一只貓來。
所以,常哲嶼只當陳伽漠是去找了方循音、将卡戎讨回。
并且,他還成功了。
這其中深意,自是無需多言。
思及此。
常哲嶼在心底苦笑了一聲,不自覺嘆息。
陳伽漠:“……你怎麽了?”
“沒什麽。陳伽漠,你已經跟小兔子聯系過了?”
“嗯。”
陳伽漠垂下眼,平靜點頭。
此情此景,倒像是多年之前,兩人在他家客廳聊起方循音那樣。
畫面宛如複刻。
常哲嶼正想開口再說些什麽。
倏地,眼神微微一定,不小心落到陳伽漠手腕上。
頃刻間,他好像失了語言能力一般,徹底敗下陣來。
沒有人比常哲嶼更清楚那是什麽。
一個圓,外頭繞一圈光圈,和土星模樣一樣。
完全是小姑娘戴的東西。
這根項鏈,他替陳伽漠保存了兩年。
但許是因為材質一般,時間一長,金屬墜子失了光澤,泛出些微陳舊劣質氣息,也沒有原先那麽好看精致了。
陳伽漠把原配鏈子拆掉。
只留吊墜,穿到手鏈上,時時戴着。
氣氛驀地沉默下來。
良久。
常哲嶼收拾好心情,又笑起來,開口問:“都入學了,這次應該不會再走了吧?”
“當然。”
“阿姨怎麽說?沒意見?”
陳伽漠抿了抿唇,平靜地答道:“她當然沒意見。畢竟,老外公還在江城。”
常哲嶼點點頭。
表示理解。
“……那邊的事也都處理好啦?兒子,老實告訴爸爸,在國外,有女朋友沒有?金發碧眼的美女應該不少吧?”
陳伽漠将卡戎放下,随手從沙發上撿了個靠枕。
一揚手。
精準砸到常哲嶼身上。
常哲嶼假裝呼痛,“噢”了一聲,嘴裏念念叨叨:“弑父、弑父啊!”
陳伽漠:“沒興趣。”
接着,他一字一頓、鄭重地說:“我一直喜歡兔子。”
“……”
“常哲嶼,我們倆的關系,沒必要藏着掖着。公平競争。不管結果如何,永遠是兄弟。”
常哲嶼遲遲沒有說話。
半響。
他終于低低出聲道:“有什麽好競争的。她一直喜歡你,所有人都知道。再說這種話就虛僞了哈。”
這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競争。
常哲嶼一直都很清楚。
甚至,無需渠意枝多說什麽,他早就心如明鏡。
但凡方循音有一點點變心的跡象,他也不會蹉跎四年,一直和她保持好友關系。
她只是在嘴硬而已。
大家都明白。
如果,陳伽漠不再回來、或者對她沒有絲毫感情,或許時間久了,還有把石頭捂熱的可能性。
但現在。
絕無可能。
常哲嶼從地上抱起卡戎,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着。
他聲音有點悶:“……陳伽漠,我不是輸給你,我是輸給了方循音。所以,你別覺得我放棄了你就贏了。你要贏的不是我,是兔子心裏煎熬的七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