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瘋小子

何沣下山多日未歸,謝遲等不了他了,再次嘗試逃出山寨。

寨門每時每刻都有人看守,即便是晚上,一個黃鼠狼都混不進來。

深夜,謝遲躲過巡查的人,順着牆走到了偏僻的寨北面,恰好看到幾袋沙包堆在牆邊,這樣的高度翻過去很容易。

她剛要過去,身後傳來聲音,“幹嘛的?”

好在巡查的是何沣的人,沒有對她做什麽,只是送回了何湛屋裏。

……

據謝遲了解,雲寨是三寨之首,大當家叫何長輝,是何沣的父親。何沣母親也是被搶上山的,據說長得跟天仙似的,把何長輝弄得五迷三道。可她被帶上來的時候,肚子已經二個月大了,何長輝對她極度寵愛,縱容到允許她生下別人的種,也就是何湛。難怪他在這裏不受尊重,飽受冷眼,何長輝能留他一命已是難得了。

寨裏人不把何湛放眼裏,屋裏頭吃穿用度全靠何沣,謝遲在這過得也如履薄冰,時常有幾個土匪對着她吹口哨,說葷話。她連門都不敢出。

那天傍晚,何湛咳出血,李山又不在,謝遲沒辦法,只好出去找人。

不想,李山沒找到,碰到青寨的宋蛟。

宋蛟是來找何長輝的,見一個漂亮丫頭竄過去,一打聽,知道是前幾日給何湛搶來的小媳婦,還未成婚。

宋蛟心癢癢,也知道何湛的身份,喝酒時直接開口跟何長輝要人。何長輝雖喝多了,卻也沒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拒絕了宋蛟,說那是給何湛的人。誰料宋蛟揚言用十杆槍換,何長輝高興地允了。

酒沒喝完,宋蛟就急吼吼地去了何湛屋裏。說是要人,實則是搶,兩個手下拽着謝遲就往外面拖。

何湛半躺在床上,用了藥,咳嗽剛好些,急的又猛咳起來,話也說不利索,“放……放”

宋蛟看着他這要死不活的樣子,諷刺地笑着,“你還是等病好些讓大當家的重新找一個吧,這個我就先帶走了。”

何湛摔倒在地,李山送宋蛟等人出去,回來後才把他抱到床上,“你可慢點,摔壞了三爺非把我皮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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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攔下……攔下”何湛話說一半,又開始咳起來。

李山扯過被子蒙在他身上,“我哪敢啊。”

何湛自身難保,別提護她了,旁人更不會插手。

這宋蛟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臉上兩條駭人的疤痕,禿頭黃牙,短腿沒脖子,走起路來像個站起來的蛤./蟆,而且年紀都能做她爹了。

謝遲越掙紮,拖着她的兩人拽得更緊。

她絕望了。

忽然,拖着她的人停下了。

“少當家。”

“少當家。”

何沣!

是何沣!

宋蛟對何沣很是客氣,“小沣啊,下山剛回來?”

“對。”

“好幾日沒見,也不去我那坐坐。”

“改天去。”何沣對身後的随從說,“青羊子,把酒給宋二叔帶回去嘗嘗。”

青羊子将酒遞過來,宋蛟手下接了下來。

“這酒,隔着瓶子我都聞到香味了。”宋蛟笑的開心,“青桃可是天天念着你啊,明天,我擺桌等你。”

“好。”

“何沣。”謝遲見何沣與他相見甚歡,叫了他兩聲,“何沣——”

何沣看向被兩手下摁住的謝遲,“宋二叔這是幹嘛?”

“這不你爹送了我一丫頭,媽的,還挺有勁,看我回去怎麽治她。”

“這不是我大哥的人嘛。”

“你哥不要,送給我了。”

“是麽。”何沣笑了笑,“那宋二叔慢走。”

謝遲:“……”

“明天一定來喝酒啊。”

“好。”

他們拖着她從何沣旁邊過去。

謝遲不放棄,卯足了全身的力掙開,撲過去抱住了何沣的腿。

何沣愣了下,沒想到她會來這一出,“宋二叔,看樣子她不願意啊。”

“願不願意都得跟我走。”宋蛟揚手,示意手下将她拽開。

謝遲擡臉望着他求助,“救我。”

宋蛟一手下過來拉她,謝遲死死抱着他的腿,這一拉一扯的,把何沣惹毛了。他個子高,俯視着那手下,聲音冷到人生畏,“你這是要把我腿拔了?”

手下頓時松手退了回去,不敢擡頭。

青羊子站在何沣身後,忍着笑。

宋蛟指着謝遲,“你別惹老子生氣,趕緊撒開,不然回頭有你好受。”

謝遲哪能松手,此刻這條大腿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了。

宋蛟氣的掏出槍,何沣按住他的手,“宋二叔,別動肝火。”

“你別管。”宋蛟推開他的手,拿槍抵着謝遲腦後,“你撒不撒手。”

謝遲勒的更緊。

何沣突然感覺褲子一陣濕意,她哭了?

“撒手!”

宋蛟怒吼,剛要扣下扳機,何沣的手覆上謝遲的頭,擋住宋蛟的槍,“槍不是用來打女人的,看在我的面子,放了她。”

“我看上的人,要麽走,要麽死。”

“她不松手。”何沣雖笑着,語氣卻格外認真,“要不宋二叔把我一起帶回去。”

“小沣,你這就沒意思了,怎麽的,難不成你也看上她了?”

“那二叔讓嗎?”

宋蛟臉都青了,他知道何沣不想放人,既惹不起這毛頭小子,又不想僵持,當着衆多兄弟面出醜,無奈收回槍,“算了,一個女人而已。”他僵硬地笑着,拍了下何沣的肩,“走了,謝你的酒啊。”

“宋二叔慢走。”

宋蛟帶着手下遠去。

何沣往下吹了口氣,“還不松?”

謝遲沒動。

“聾了?”何沣用手指彈了下她的耳朵,“再不松我可要砍手了。”

謝遲這才放手。

何沣看着她紅紅的眼,“褲子被你弄髒了,怎麽辦?”

謝遲看着那一小片濕布,用袖子擦了擦。

“越擦越髒。”何沣背着手,往後退一步,對青羊子說,“你把她送回大哥那。”

“好。”

何沣往大殿去了,謝遲趕忙站起來追過去。

何沣回頭,謝遲也停下。

“跟着我幹嘛?”

謝遲上前兩步,“你能不能保護我。”

“你求我啊。”

“求你。”

“求我也沒用。”何沣輕笑一聲,快步走了,“再跟來腿打斷。”

“……”

青羊子走到她身邊,“走吧。”

謝遲只好先跟他回何湛那裏。

……

晚上,李山送了兩碗面來,還把上面的幾塊肉吃掉了。他放下晚飯就出去了,不顧何湛是否吃的上。

謝遲抱不動何湛,只好把桌椅挪到何湛床邊,與他一同用餐。

正吃着,外頭突然有幾聲槍響。

“怎麽有槍聲?有人打上來嗎?”

“應該是小沣,他經常夜獵。”

“打獵?為什麽要在夜裏?”

“說是練槍法,練夜視。”何湛蒼白的臉露出一絲笑容,“小沣可是個神槍。”

“噢。”

“吃完早點休息,別亂跑,裏面不安全,外面更危險。”

謝遲懂他的言外之意,點點頭。

何湛睡下後,謝遲坐在門外,回想白天發生的事,不禁又覺背後發涼。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哪怕冒險摸黑出去滾下山崖,中陷阱,遇野獸,都比在這強,可萬一走運沒死呢?

過了兩刻,謝遲偷偷溜到昨日來過的地方,乘四下無人,飛快地跑過去爬到沙包上翻了過去。

謝遲迅速鑽進叢林,樹太多,擋住星光,身前一米都看不清,她慢慢往前探,摔了幾跤不說,繞來繞去,竟找不着北了。

山的黑影逼迫地壓在眼前,分不清哪邊是路,哪邊是懸崖,現在想撤回去都不知道該往哪走。

若等到天亮,土匪都出來,又會被抓回去。

謝遲悶頭向前,聽天由命。

忽然頭頂有人叫她。

“喂。”

謝遲吓得心咯噔一下,前後左右看了個遍,無人。

“這呢。”

聲音從上方來,謝遲擡首,看到了樹上的黑影。

何沣手裏轉着槍,坐在樹桠上,“深夜逃亡啊?”

謝遲一見到他,頓時改變策略。

今天要是沒有何沣,自己現在八成被那個老龜殼啃的骨頭都不剩。

事實證明眼淚還是好用的。

或許還可以争取一下他。

她故意裝傻,“你在樹上幹什麽?”

“看你啊。”何沣收起槍,“看你怎麽掉進我的坑裏。”

謝遲不敢動了。

何沣折一小截樹枝砸她,“你周圍有三個陷阱,全是我剛做的。”

瞧把你能耐的。

謝遲假意關心他,“你小心點,別掉下來,這麽高。”

“你才要小心。”他又折一截樹枝往她左後方抛過去,“蛇。”

謝遲看過去,果然有條蛇。

可她就是玩蛇長大的。

謝遲故意尖叫一聲,往後退兩步。何沣從樹上跳下來,握着蛇,放在手裏把玩着,“你說你怕成這樣,還半夜到處跑,你不怕踩到蛇窩啊。”

謝遲又後退一步。

何沣舉着蛇搖來搖去,故意吓她,“怕什麽,多可愛。”

“你別過來。”謝遲躲到樹後。

何沣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心裏格外舒坦,“這是我地盤,我愛上哪上哪。”

謝遲突然蹲下來,抱着頭哭了起來。

何沣笑着看她,“哭了?”

謝遲不理他。

“再哭我把它揣你衣服裏。”

謝遲哭的更大聲了。

何沣背過手去,“扔了扔了。”

謝遲這才擡起臉,含着淚楚楚可憐地凝望着他,聲音又軟又酥,“你離我遠點。”

何沣無奈地擺手,“行吧,我走了,你随意。”

謝遲趕緊站起來叫住他,“等等。”

何沣回頭,“又怎麽了?”

“我不敢自己走。”

“那就敢自己來?”

“不知道有蛇。”她噘起嘴,低下眼眸,一臉委屈,“還那麽黑,我害怕。”

“怎麽着,還想讓我護送您下山?”

謝遲沒吱聲。

何沣勾了下嘴角,“你又不是我的人,我可做不了主,把你送下去,大哥跟我急怎麽辦?”

“我不是他的人。”謝遲慌忙解釋,“他有讓你送我下山。”

何沣沒搭理她,調頭走了。

“你去哪裏?”

“回去睡覺。”何沣走出去幾步,又回頭看她,“夜裏山路危險,你不想死的話還是乖乖回去。”

謝遲默默跟了上去,何沣走的不快,像是特意等着她。

謝遲心中暗想,這個混小子還是挺容易上套的嘛。

難怪九妹一犯錯就哭,一哭父親便不再責罰,反倒是去哄她。原來眼淚這麽有用。

就快到山寨,光照亮了叢林。謝遲看着他的背影,用力崴了下腳,疼得叫出聲。

何沣轉身看她。

謝遲手撐着地要站起來,起到一半又疼得跌坐下去。

他問:“崴腳了?”

“嗯,好疼。”

“疼死拉倒。”

“……”

何沣直接走了,頭也不回。

謝遲一瘸一拐地跟上去,她剛才那一摔是真摔,沒想到這個何沣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一會功夫影都沒了。

她原路返回,想從寨北面的牆再翻回去,腳上實在痛,上上下下三次都沒能成功,疼了一頭的汗。

謝遲沒力氣了,準備歇會,她一手扶着牆,一手去揉按腳踝,突然脖子上落下冰涼的東西,再一看,竟是條花蛇。她沒有驚慌,慢悠悠地直起身。

“你不怕啊。”

聞聲往上看去,何沣就坐在牆上,一臉笑意。

謝遲看着他欠揍的表情,突然一團火冒上來,沒控制住,扯下肩上的蛇猛地就朝他的臉重重甩了過去。

好家夥。

何沣被她抽的側過臉去,鼻血流了下來。

他随手揩掉血,回過臉俯視着她,不緊不慢地從身後取出槍對着她。

謝遲也沒慫,扔掉了蛇,從容地盯着他,“你打死我吧,反正在這個土匪窩待着生不如死,與其被你們玩弄還不如死了幹淨。”

何沣歪了下頭,收回槍,“你要是個男的,腦袋已經開花了。”

謝遲轉身又朝林子一瘸一拐地走去。

“上哪去?”

“喂狼去。”

何沣跳下牆,兩步跟上她直接把人扛上肩,謝遲拍着他的背,“放開!”

何沣沖她屁.股拍了一下,“再打把你手剁了。”

謝遲手握成拳,更用力地去捶他。

何沣輕輕松松将她扔到圍牆另一邊,謝遲摔在沙包上,覺得自己的腰都快斷了。

何沣一躍而過,蹲在地上看着她,“舒服嗎?”

謝遲伸手就要打他,何沣握住她的手腕,“你這速度,給你十只手都打不到我。”

他力氣太大了,謝遲掙不開。

“裝這麽久,終于露出真面目了。”

謝遲用腳踹他,何沣又握住她的小腿。

“你知道你像什麽?”他笑了起來,“一只自作聰明的小鹿。”

“少廢話。”

何沣松開她,撣了撣手,“你這脾氣,我喜歡。”

謝遲揉了揉手腕,見他半張臉都是幹了的鼻血,突然有些想笑。

“你和我哥睡了嗎?”

謝遲不答。

“問你話呢。”

“關你什麽事?”

“別廢話,睡沒睡?”

“問這個幹嗎?”

“我看上你了。”他注視着她,眸中映着不遠處的篝火,閃閃發光。也不知說的是玩笑話,還是認真的,“沒睡,我就要了你,睡了,我就宰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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