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對于君臨的到來,正是莫玖意料之中的。
如今正處于十一月,因了有孩子在,明月閣的炭火一直也沒斷過,外面天色沉暗,似乎在醞釀一場大雪。君臨的臉色正如窗外的欲下雪前的沉雲一般難看。
上午時莫玖惹了雲瑤不開心,紅俏一直心驚膽戰,現在一看到君臨來了,小臉吓得白了一片。
他從外面進來,帶了一身寒氣,甫一進屋來,似乎稍微愣了一下,臉色一如既往的難看,“看來你在這裏過的不錯。”
依靠在軟榻上的莫玖氣定神閑,懶懶答道:“全是看在軒兒的面子上不敢怠慢罷了。”說罷,就翻了一頁書冊,眼睛盯在頁面上,沒看他一眼。
雲瑤從她這裏吃了虧,在他跟前哭了一場,他是帶着一腔怒火來找她的,哪知眼前這人氣定神閑,似乎沒把他當回事。
“莫不是日子過的太舒坦,連最基本的禮節都忘了。”君臨聲音冷冷的,看着她那悠閑的模樣,心裏的氣就越燒越旺。
聞言,莫玖從容的把書冊放下,緩緩起身,半低着頭,朝他福了一福,聲音淡的聽不出情緒來,“妾身問王爺安。”
君臨冷哼了一聲,一拂衣袖,在桌邊凳子上坐定,也不讓莫玖起身。
她給了雲瑤氣受,他就給她氣受,招呼紅俏抱軒兒過來,看着那人沒有一絲變化的表情,君臨心裏火氣不知怎麽就大了。
莫玖一直保持的福禮的動作,直到君臨終于看完了孩子,他才冷冷開口,讓她起了。
“太後的千秋快到了罷。”莫玖直起了身子,眼睛稍稍一擡,目含淡然,不冷不熱的開口,似乎根本沒把他方才下她面子的事擱在眼裏。
他說到:“是快到了。”剛剛因為逗弄孩子而緩和的臉色因為她一句話又變得冷漠起來。
“妾身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王爺。”她從容轉身,走到梳妝臺前拿了一張信封,然後朝君臨走過去,不緊不慢的開口,“等太後的千秋過了,王爺就休了妾身罷。”
她把信封遞過去,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這樣您就可以不用再見到妾身了,軒兒也能光明正大的給雲瑤養了。”
氣氛似乎一下子降到了最低點,冷過了窗外刮着的風。
他對上她的視線,對方淡淡然然的,沒有一絲別的情緒在,他緊緊盯着她,試探從她臉上讀出別的情緒來,但是那人從容淡定,似乎是個沒有感情也沒有表情的人偶一樣。
“好大的膽子!”君臨冷笑,一把奪過她手上的信封摔在地上,他眼神狠戾,帶着令人膽寒的戾氣,“莫玖!你以為你是誰,休書這東西也是你能寫的嗎!”
由她遞的休書,豈不是對他的侮辱,她眼裏到底還有沒有他這個王爺!
莫玖淡然依舊,低着頭道了聲“不敢”,又接着說:“王爺喜歡雲瑤,留着妾身在礙眼,何必要将妾身軟禁在府裏,惹了雲瑤不喜,也惹了王爺。”她矮矮身子,“王爺休了妾身罷。”
君臨也不曉得自己的火氣怎麽又大了,以前那個笑靥如花纏在他身邊的女子才是莫玖,眼前這個是誰啊!他咬牙切齒,“做夢!”
“你這一輩子就只能在這府裏,想要出去,一輩子都不可能!”
莫玖唇角一勾,露出了他久違的笑容來,卻是笑的極其諷刺,“王爺何必呢?您不喜歡妾身,嫌妾身礙眼,不如休了妾身,給您喜歡的人騰位子。”她一頓,笑的更諷刺,“您那位早就等不及了,又是想奪孩子,又是給妾身下毒的,弄的這麽麻煩做什麽,只要王爺一聲令下,妾身是死是活,不就是您一句話的事嗎。”
君臨臉色冷厲,堪比寒冬臘月最冷的時節,“莫玖你好得很!你信不信本王現在就能殺了你!”
莫玖微微笑了笑,對着他一福,“謝王爺讓妾身得以解脫。”
原來對于她來說,死就是解脫!他怒極反笑,“你這一輩子都別想解脫!”
聞言,莫玖幽幽一笑,眼眸裏似乎墜了深淵一般深不見底,“王爺,何苦呢?”她幽幽說着,帶着詭異,帶着嘲諷,似乎還帶着憐憫。
君臨冷冷一笑,周身的怒火似乎在一瞬間降了下去。
他長長嘆了口氣,轉身前凝了她一眼,語氣沉着漠然,“莫玖,本王恨不得你現在就死。”
說罷,卻是已然徑直推門走了出去。
紅俏急忙上前關了門,吓得一臉蒼白,說話都有些哆嗦,“主子,您這是幹什麽呢?王爺他……”說着說着眼圈子就紅了,“您這樣惹怒了王爺,以後可怎麽辦啊!”紅俏年齡小,本就沒經過什麽事,看到本來就處境不好的主子惹怒了這府裏的主人,急的都哭了出來。
在一邊看了一場戲的銘王妃想要上前安撫一下紅俏,莫玖就已經快了一步,她摸了摸紅俏的頭發,說:“紅俏你信不信明天他就會把我的軟禁解了。”
紅俏一怔,不解的擡頭看着莫玖,就見她笑道:“好了,擦擦臉,別哭了。”
紅俏雖說是不懂她這話意思,卻也是聽話的擦幹了眼淚,去小廚房做晚上的飯菜去了。銘王妃視線盯着被君臨摔在地上的信封,見莫玖彎腰拾了起來,然後取出裏面的信箋,展開給銘王妃看。
果不其然,那哪裏是什麽休書,就是一張白紙罷了。
“你果然與衆不同。”銘王妃感嘆,“要是我的話,或許只會和君臨頂撞辯駁,只會氣的他愈發厭煩我。但是你卻把他逼到無話可說的地步。”
莫玖笑道:“他不是說了,他恨不得我死嗎?”
銘王妃溫溫一笑,說:“這不正是他無話可說的表現嗎?”
莫玖不置可否,把白紙對折後放回信封裏,問銘王妃,“你和他确實有段時間是真心相愛過的罷。”
銘王妃一愣,“當時莫家敗落,身為銘王的他,我是配不上的,可是他卻執意娶了我。”
敗落世家的千金小姐确實是無論如何都配不上當朝備受皇上信任的銘王的。所以,當時他們真心愛過的,不過現在,也都成了往事了。
“這話其實我不該說的,他來的時候我暗中觀察了一下他對軒兒的态度,覺得他确實是喜歡那孩子的,不像是裝的。”她一頓,“再說,你被軟禁,若是雲瑤非要撫養軒兒,君臨大可将孩子強行抱走,何必讓雲瑤自己來,繞了一個大彎子他過來了,卻也沒提孩子的事。”
他給雲瑤出氣不假,卻好像并沒有要把孩子給雲瑤養的意思。
銘王妃怔了怔,卻笑說:“不要開玩笑了,他這是因為軒兒是我生的,讨厭軒兒就如同讨厭我一樣,所以才懶得管他。”
莫玖微微一挑眉,沒有說話,只勾了唇角笑了笑。
光憑明月閣裏蔬果新鮮,紅俏還能出入明月閣去大廚房置辦蔬果,以及明月閣裏炭火不斷這三點來看,她總覺得,君臨似乎并不是那麽無情的人。
別忘了,軟禁是什麽意思,真正軟禁的人,哪裏能有這麽好的待遇,還能親自撫養自己的孩子?
翌日,府裏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卻也足以讓全府裏的下人驚愕的事情,王爺把對王妃的軟禁解了,并且讓王妃和小世子搬到了他所在的滄海閣裏。
當雲瑤得知這個情況時,氣的把杯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連着萍芊也被她怒罵了一頓,若不是丫鬟拼命的勸她,她這氣還不知道要發到什麽時候去。
“主子,您消消氣,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萍芊雖然被她罵的一臉膽怯,但是這事實在是太詭異了,她雖然怕雲瑤再劈頭蓋臉的罵她一頓,但該說還是得說:“王爺好端端的怎麽就把王妃的軟禁解了,還讓王妃住進了他的滄海閣,難不成是昨天王妃對王爺說了什麽麽?”要知道,滄海閣是王爺的住處,當時雲瑤撒嬌求了他半天,他都沒答應她住進來。
雲瑤氣的胸口一陣起伏,怒聲喝道:“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知道!”
萍芊被她吼的身子一顫,把頭低了下去,眼圈子微微泛紅,跟在她身邊簡直是活受罪!
喜兒也在一旁勸,“主子您消消氣,不值當的因為這事生氣,這太後的千秋快到了,說不定王爺就是因為這事才把王妃接出來的,等到千秋一過,王妃保準還得回去。”
雲瑤聽了喜兒這話,臉色算是緩和了一點,轉眼問前頭低着頭站着的萍芊,“我讓你繡的百鳥牡丹圖可繡好了。”
萍芊臉色一慌,紅着眼睛擡頭看向雲瑤,聲音弱弱的,說到:“還沒……”
“還有多久才能繡完。”她有些不高興,聲音低了下來。這百鳥牡丹圖是給太後的千秋賀禮,她不會刺繡,可萍芊卻是手巧,她便把這差事給了萍芊。
萍芊臉上怯弱,連雲瑤也不敢直看了,“主子……禦醫說奴婢現在有孕,不要再做那麽勞累的事了……奴婢給王爺說了後,王爺就說……不要奴婢繡了……”
雲瑤聽後臉色鐵青,怒吼道:“你居然把我讓你繡牡丹圖的事給王爺說了!”她怒氣沖沖,眼睛瞪得猶如銅鈴一般大。
“沒有!主子奴婢沒提是主子讓奴婢繡的,王爺還說了會找繡娘重新繡一……啊!”萍芊慌張的聲音被打斷,尖叫響起。
雲瑤已經氣得不行,随手就抄起桌上的茶壺死命朝萍芊砸了過去,萍芊吓得尖叫,身子向外一歪,腳就踩到了裙子,尖叫過後,她就跌倒在了地上,額頭狠狠的碰到了桌子腿,馬上就見了紅。
茶壺摔在地上,濺了一地碎片和冒着熱氣的茶水,還有不少濺到了萍芊身上,她腦子裏暈暈乎乎的,小腹也抽疼了起來。
喜兒被吓過之後,一眼就瞧見了萍芊身下的血,随後又驚的大叫,“啊——芊姨娘見紅了!”
一直怒火沖天的雲瑤聽了這話後,總算是看清了現在的狀況。
“還愣着幹什麽!快把芊姨娘扶屋子裏去!”雲瑤忙不疊的吩咐丫鬟,又轉頭對菲兒說:“趕緊去請大夫去!”
喜兒是個精的,在衆人忙的時候,已經手腳麻利的去外面叫了丫鬟來清理滿屋的狼藉。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真·計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