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心髒疼

陸清遇一路抱着林灼到醫院挂了急診，林灼把臉埋在他胸口，尴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低聲說：“放我下來吧……”

“老實呆着，別動。”陸清遇說。

他額頭上的汗不比林灼少，林灼是疼的，他是累的。

醫生給林灼簡單檢查了一下，對陸清遇說：“估計是急性闌尾炎，我的建議是盡快手術，你們還是和家裏的大人商量一下吧。”

“什麽？”林灼震驚道，“手術？”

陸清遇顧不上胳膊的酸疼，連忙摟着他拍了拍，“沒事沒事，你先別怕。”

林灼皺着眉，難以接受，“我就是肚子疼，嘶……怎麽就需要手術了？”

醫生又在林灼的肚子上按了按，一邊按一邊又問了幾個問題，“百分之九十是闌尾炎，這樣，先去做個B超吧，等B超結果出來就和家裏人商量一下，你這種情況我不建議保守治療，還是盡快手術吧。”

林灼直到做完了B超都還是蒙的，陸清遇扶着他在醫院的長椅上坐下了。

林灼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着單子反反複複地看，“小魚……我要做手術嗎？”

陸清遇沒說話，他眉心緊皺，一直在給周秀雲打電話，可就是無人接聽。

林灼垂着頭靠在他肩上，無力地說：“別打了，她可能在做手術吧。”

陸清遇擡手攬住他，在他胳膊上搓了搓，“也可能是沒聽見，你在這裏等着我，我去找一下周姨。”

林灼連忙抓住他的手，“別，你別走……”

陸清遇心裏一顫，反握住他的手安撫道：“我馬上就回來，真的，就五分鐘，五分鐘之後我肯定回來。”

林灼緊緊抓着他的手不放，陸清遇在他腦門兒上親了親，“我知道很疼，也知道你害怕，所以我去幫你找周姨，就算找不到我也馬上回來，你乖乖在這裏等我好不好？”

“你哄小孩兒呢？”

“你不是經常這麽哄我麽。”陸清遇說。

林灼笑了一下，陸清遇心疼地揉了揉他的後腦勺，“乖，我走了，五分鐘。”

林灼看着陸清遇的背影，在心裏默默地數數，上一次陸清遇胃疼，他回家熱牛奶，就告訴陸清遇等他五分鐘，原來五分鐘這麽難熬，他還忘了問陸清遇胳膊疼不疼……

陸清遇沒等電梯，直接跑樓梯到了樓上周秀雲的科室，正在值班的人陸清遇剛好認識，“張姨，周姨在嗎？”

“她剛進手術室沒一會兒，怎麽了這是？有什麽急事兒嗎？”

陸清遇神色暗了下來，“麻煩您等周姨手術結束告訴她一下，林灼急性闌尾炎，可能需要做個小手術。”

陸清遇說完又轉頭往下跑，他給宋玉蘭打電話，“喂，媽。”

“怎麽了？”宋玉蘭笑着說，“出門跑步去了啊。”

“媽您快到醫院來一下，林灼急性闌尾炎，醫生建議馬上做手術。”

宋玉蘭立馬就慌了，“什麽，什麽手術？林灼怎麽了？你快去找你周姨啊！”

“周姨剛進手術室，您別慌，就是闌尾炎，小手術。”

“我馬上過來，馬上過來，你和小灼先別怕啊，我離得近，十分鐘就到！”

陸清遇挂了電話，快步跑回林灼身邊，一把抱住他，喘息着說：“我回來了……到五分鐘了嗎？”

林灼啧了一聲，“剛剛好。”

陸清遇一直緊緊把他摟在懷裏，拍着他的背說：“對不起，周姨……剛好有個手術，已經進手術室了。”

林灼把臉埋到他肩窩裏，悶聲說：“我知道了。”

陸清遇心都要碎了，他在林灼發頂親着，“我媽馬上就到，我們等等她，商量一下是不是要做手術。”

林灼在他懷裏蹭了蹭腦袋，“做吧，不是說是微創麽，幾天就能出院，沒什麽的。”

陸清遇剛才一直是強裝鎮定，他聽到林灼真的決定要做手術，心裏一下子就揪了起來，擔心得不行。

他把手放在林灼肚子上，溫聲問道：“還疼嗎？”

“疼……對了，你胳膊疼不疼？”

林灼這麽一問，陸清遇才感覺到自己的胳膊一直在疼，他頓了頓，“沒事，就是有點兒酸。”

林灼皺眉，“別騙我，你是不是肌肉拉傷了？”

“沒那麽嚴重……”

林灼擡起頭看他，陸清遇和他對視片刻，改口道：“确實有點兒疼。”

林灼在他胳膊上捏了捏，“你也去挂個號處理一下。”

“不急，“陸清遇說，“我先陪你。”

林灼又重新靠回他懷裏，“你不行啊小魚，一個公主抱就能拉傷。”

“不是拉傷……你知不知道自己多高多重？等你好了你抱我試試。”

“那必須試試，我這個假公主都享受一回公主抱，真公主也必須有啊。”

“什麽真公主假公主，”陸清遇低頭在他鼻梁上親了一下，“你先乖乖歇着，別說話了。”

宋玉蘭到得很快，她又和醫生詳細了解了一下情況，最後詢問林灼的意見，“小灼，你真同意要做手術啊？”

“嗯。”林灼點頭。

“那你別怕啊，”宋玉蘭摸着他的腦袋說，“就是個特別特別小的小手術，會直接給你打麻醉，你就是進去睡一覺，出來就好了。”

林灼笑了笑，“嗯，好。”

進手術室之前，宋玉蘭又拉着林灼的手說：“秀雲做完手術就過來，我們都在外面等你，別怕啊。”

林灼不知道為什麽眼眶有點兒濕，他閉了閉眼說：“陸清遇抱我過來的，胳膊疼，您帶他去看一下。”

“好，我一會兒帶他去看。”

陸清遇站在宋玉蘭身旁，林灼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卻什麽都不能做。

最後他趁着宋玉蘭和醫生說話時彎腰抱了抱林灼，在他耳邊低聲說：“寶寶加油，我在外面等你。”

林灼勾了勾嘴角，“叫上瘾了？”

陸清遇直起身，林灼最後對他做了個口型：小魚寶寶。

陸清遇定定地看着他，林灼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陸清遇點了點頭。

林灼進了手術室後，宋玉蘭看向陸清遇，“小遇你胳膊……”

陸清遇一直盯着手術室，淡淡道：“沒事，等他出來再說。”

周秀雲趕來的時候，林灼的手術還沒做完，她剛下手術臺，此刻看起來疲憊又憔悴。

宋玉蘭扶着她坐下了，連聲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一個小手術，再過一會兒就能出來了。”

周秀雲脫力地靠在椅背上，低聲問：“給他做手術的是誰？”

“齊主任，叫什麽名字我忘了。”

周秀雲點點頭，“齊主任好……”

她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手術室的方向，忽然就開始掉眼淚。

宋玉蘭翻了翻包，找出紙巾遞給她，周秀雲越哭越崩潰，最後靠在宋玉蘭身上邊哭邊說：“我不是個好媽媽……我根本就沒有時間照顧他！這麽多年，我和老林一直都很忙，老林走了以後我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每天拼了命地工作，是我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他……”

宋玉蘭沒說什麽，一直默默地給她擦眼淚，周秀雲抓着她的手說：“林灼是不是恨我們？我們沒陪他長大，老林又早早地走了，他生病做手術我都不在，他是不是很恨我……”

宋玉蘭眼眶也濕了，她哽咽地說：“不會的，怎麽會恨你們呢，林灼他很愛你，愛老林，不會恨的……”

陸清遇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眼前是亮着燈的手術室，耳邊全是周秀雲的哭聲。

過了半晌，他走到周秀雲身邊，拍着她的肩說：“周姨，林灼從來沒有恨過您和林叔，他說過，你們永遠是他的驕傲，永遠。”

周秀雲擡頭看向他，“真的嗎……”

“嗯，他說這話……就在林叔走後不久。”

周秀雲又開始哭，她不再說什麽，只是眼淚一直止不住地流。

林灼手術結束後被推到了病房，趁着他還沒醒，陸清遇去冰敷了一下自己一直在疼的胳膊。

他回來後，看到周秀雲正在林灼身邊和他說話，陸清遇靜靜地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林灼的目光一直往門口瞟。

周秀雲看過來，陸清遇推門進去。

林灼一看到他就問：“胳膊……”

陸清遇快步走到他病床邊，“冰敷過了，你別擔心。”

周秀雲這才想起來，連忙問道：“小遇你胳膊怎麽回事兒？”

陸清遇輕咳兩聲，“就是……”

宋玉蘭替他說了，“他一路抱着小灼過來的。”

周秀雲愣了一下，随後就笑了，“嚴不嚴重？骨頭沒傷到吧？關節沒脫臼吧？”

林灼在床上小聲說：“媽……我有那麽重麽……”

周秀雲摸了摸他的腦袋，“幸好有小遇在。”

周秀雲陪着林灼待了一會兒，就被他和宋玉蘭勸去吃錯過的晚飯了，走的時候她一步三回頭，陸清遇說道：“我肯定不讓他睡，您放心。”

等病房裏只剩下林灼和陸清遇，林灼才皺着眉問：“我媽是不是哭了？”

“嗯。”陸清遇坐到床邊的椅子上，這才有機會好好看看他。

林灼想笑一下，陸清遇連忙說：“別笑。”

他在林灼臉上摸了摸，心疼道：“嘴巴都幹了，一笑容易裂。”

林灼僵直在床上，一動不動，“渴……”

陸清遇皺眉，“排氣之前都不能喝水，也不能吃東西，得忍一忍，你自己舔舔嘴唇。”

林灼腦袋微微動了一下，“你幫我。”

陸清遇猶豫了一下，這個病房是雙人病房，不過另一個床位暫時還沒人，現在病房裏只有他們兩個。

陸清遇彎下腰，長發從肩頭滑下來幾縷，落在了林灼的脖頸上，他在林灼幹燥的唇上親了親，又探出舌尖沿着他的唇舔了一圈。

林灼閉上眼開始撒嬌，“難受……”

“哪難受？“陸清遇緊張地問。

“哪都難受……”

陸清遇無奈，不過他是真的心疼，林灼從小到大沒生過什麽大病，這次本來只是肚子疼，到醫院卻直接做了個手術。

即使是一個沒有什麽危險的小手術，陸清遇也覺得害怕，現在看到林灼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臉都是白的，不能喝水不能吃東西，還要硬生生熬兩個小時不能睡覺，他簡直心疼得要命，恨不得是自己替林灼躺在這兒，反正他已經習慣了生病。

林灼一眼看出了陸清遇的心思，他生氣道：“你想什麽呢！”

陸清遇回過神，安撫地在他胳膊上拍了拍，“沒想什麽，你別動。”

“幾點了？”林灼問。

陸清遇拿出手機看時間，“十一點了，再堅持一個小時你就可以睡了。”

“你回去吧。”林灼說。

陸清遇瞪他，“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林灼輕輕地勾了下嘴角，勸他道：“太晚了，你明天還要上學呢，回去睡吧。”

陸清遇重新坐回椅子上，“不上學，明天請假。”

林灼不贊同地皺了皺眉，“你……”

陸清遇看着他，冷聲說：“我是告訴你，不是在和你商量。”

林灼瞪了他一會兒，虛弱地閉上了眼，“算了，不去就不去吧，我也想你陪着我……”

他這話聽得陸清遇又開始心疼，他握着林灼的胳膊說：“別說話了，你再說我都要打止痛針了。”

林灼腦子還沒完全清醒，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明白陸清遇的意思，“你打什麽止痛針？胳膊疼？”

陸清遇啧了啧，“你是不是傻了？”

他低下頭，避開林灼手背上的針，輕輕地在他手上落了一個吻，低聲說道：“我心髒疼，疼死了。”

林灼沒再出聲，過了半晌才說：“好像不難受了……困。”

陸清遇知道林灼這是在安慰他，他擡眼看過去，“先別睡，沒到時間，再挺一會兒。”

林灼眯着眼，“那你給我講故事。”

陸清遇笑了一下，溫柔道：“講什麽故事？我只會講數學題。”

林灼立刻委屈道：“你要是敢給我講數學題，我下一秒就能睡着。”

“不講不講，”陸清遇連忙哄道，“我想想……講小魚和小豬的故事行不行？”

林灼笑了一下，這是以前他在陸清遇生病時哄他的故事，他低聲問道：“你還記得嗎？“

陸清遇看着他的眼睛，“當然記得，從前有一條小魚，它特別喜歡陸地上的生活，所以總是從水裏跳出來看一看，有一天……”

林灼接着他的話說道：“有一天，它看到了陸地上的一只小豬，小豬讓小魚過來玩，可是小魚不能離開水。”

陸清遇清了清嗓子，學着林灼小時候的樣子，“那怎麽辦呢？”

林灼說出了陸清遇當時的回答，“那讓小豬學游泳。”

兩個人眼角都帶着笑意，林灼慢慢閉上眼，“不行了……困……”

陸清遇又看了看時間，“再堅持一下。”

林灼的眼皮睜開又閉上，明顯是困得不行了，陸清遇沒辦法，只好起身在他眼皮上親了親，“乖，等一等再睡。”

林灼強撐着又把眼睛睜開，看着陸清遇的臉說：“你親我，我更想睡了……”

而且一定是一覺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