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二
經此一役, 蕭家已經解決地七七八八。
江逾白回去後将他能找到的手稿整理了一番, 交給了周琰, 這些作品大概會被經過編纂後集錄成冊, 起個類似于“濟昭遺錄”之類的名字——
蕭齡卻被江逾白的雷厲風行給吓到了。蕭家的事被江逾白封了口風,蕭齡只當是周琰為江逾白出了頭。但蕭璟吐露真相引起了軒然大波, 與之同時“濟昭”也逐漸聲名鵲起,這一切讓蕭齡心有隐憂。
“你是真的不打算出仕了?”蕭齡有些有些擔憂地問。
淮親王是夠深情不假,可是作為哥哥, 蕭齡更怕江逾白失去所有的退路。
“......不出仕了。”江逾白斬釘截鐵地回答。
出仕做什麽, 沒那個金剛鑽強攬瓷器活麽。
江逾白哭笑不得地将一臉糾結的蕭齡哄了又哄, 花了些功夫才讓他冷靜下來——長兄如父,可真不是說說的。蕭齡簡直比蕭仲還要操心。
“大哥,別老說我。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成家了。”老天保佑, 讓蕭齡多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自己身上吧。
蕭齡愣了愣, 臉頰微紅, 咳了一聲:“不急。”
“難不成你有喜歡的姑娘了?”江逾白好奇地問道。
“大致有些頭緒吧。”蕭齡倒是很大方的承認了,“若是我不先成親, 你與王爺的事也得一拖再拖。為長久計, 哥哥也不能拖你後腿吧。”蕭齡心有戚戚然。
尋常人家兒女婚嫁都是按長幼齒序來的。弟弟的心上人已定, 自己也找到了有好感的對象,發展的都挺順利。只是他較一般的哥哥更為操心, 因為他明明擁有的是弟弟, 卻無時無刻沉浸于嫁妹妹的複雜心态裏......
“等等。”江逾白心道不對, “什麽叫我和王爺的事?”
“王爺打算禀明陛下,娶你為妃啊。”蕭齡略微長大了嘴,“王爺沒跟你說過?莫非......他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卻被我給攪了?”
江逾白皮笑肉不笑:“......是。他是跟我說過。”
Advertisement
他只當這臭小子是污七八糟的話本看多了,外加嘴上沒個把門的,卻沒想到他真的在外邊兒胡言亂語!
怎麽,總算知道了自己是個搶手貨,想拿他做擋箭牌?也不對啊?
江逾白心緒一亂,只聽得“喀啦”一聲。
他把手裏握着的茶杯漸漸爬滿了蛛網似的裂紋。江逾白手一松,碎片叮叮當當掉了滿桌。
江逾白:“......”
蕭齡:“.........阿睿!!”
江逾白:“啊。大哥別慌,我沒受傷。大概是、大概是天氣太過寒冷,這杯子又常被我拿來澆灌滾水暖手,自己崩裂了吧。”
蕭齡拉過他的手細細檢查,總算和緩了臉色,問到:“怎麽王府的東西也這麽不牢靠嗎?”
江逾白:“或許只是一個不大好?有些瑕疵也是常見的事。”
蕭齡:“旁的不管,經手的東西至少該多檢驗幾遍才是!若是傷了你的手可怎麽了得!”
江逾白:“...............”好吧。手是一個書生的命,可也能算作是一個劍客的半條命。
表面上還披着蕭睿溫雅的形象,江逾白的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什麽地方去了。不變的卻是在心裏不住地暗罵:
周琰那個臭小子!
此刻,和皇帝在尚書房中一人占據一個桌案處理公務的周琰狠狠打了個噴嚏。
“怎麽,有人在背後罵你啊?”未及弱冠的年輕皇帝一身明黃,發上戴着雙龍金冠,兩顆圓潤的南海珠順着絲縧垂到後腦,一晃一晃的,跟他臉頰上兩個隐隐的酒窩一道暗自發光。
皇帝周冕,和周琰長得有三分相似。只是生了一副再白淨不過的面相,雙眼清澈,乍一看還有些稚氣,絲毫沒有面對朝臣時笑面虎的模樣。
“誰敢罵我?”周琰下意識地笑道,眉宇間頗有些孤傲。但他下一瞬間卻不自禁愣住,想起家裏還住了個祖宗,對他确實是打也打得、罵也罵得的,一時間哭笑不得。
周冕看他這一副好心情的模樣,了解情況地挑了挑眉:“看來小叔叔好事将近啊。看上哪家的了,盡管說,朕給你指婚!”
他沒說看上了“哪家姑娘”。因為他從周琰嘴裏聽說過那個不得了的人,知道自己小叔叔這輩子約莫是直不回來了。
人能向前看總是件好事。周冕想,即便自家叔叔看上了太師家的公子,他也會給他們指婚的。
聞太師的長子聞惠,字弦歌,才華樣貌都是京城裏首屈一指的,更重要的是尚未婚配。如果真要拉郎配,聞弦歌也不失為一個好對象。
......就是不知道香香會不會跟他鬧騰啊。
周琰不清楚皇帝腦子裏在胡思亂想着什麽。如果他知道了小皇帝正認真思考着把自己大舅哥拉來當二嬸,估計會當場暴怒,讓小皇帝重溫一下屁股開花的感覺。
“暫時不用你指。”周琰應付道,“現在不方便。”
江逾白身上還蓋着蕭睿的标簽,而之前蕭家的事情又鬧的太大。周琰可以不介意,但他畢竟要介意江逾白的感受。
他知道江逾白從小由孤鶴真人放養似的養大,頭一回接觸到塵世間的親緣是個怎麽回事。雖然他運氣還是不怎麽樣,遇見的都是些糟心事,但至少還有一個關懷備至的蕭齡在。
周琰要把曾經那個随時會羽化登仙的江仙人重新拉下塵世。他曾經做到過一次,但如今江逾白已經有所警惕,許多招式不能原模原樣複制。因此,能多一個籌碼他自然不會主動放過。
小皇帝啧了啧:“看二叔這架勢,已經是志在必得。行吧,那就沒我什麽事了。你什麽時候帶二嬸進宮來看朕?”
“陛下是不是忘了咱們還在冷戰期呢?”悄悄進來和皇帝議事的淮親王給了他一個白眼,“我要是帶他來了,你的好未婚妻不得找機會使勁搓磨人?”
周冕的未婚妻就是聞太師的女兒,聞香,小字雅意,未來的國母。為人端莊活潑,卻有威勢,又護短得緊。她時常若無旁人地出入紫宸宮,主動找機會為難未來的淮王妃也不奇怪。
......尤其這王妃還是個驚世駭俗的男人。
“......”周冕摸了摸鼻頭,“其實香香沒那麽兇的。”
周琰冷漠臉:“你敢在她面前這麽叫一聲試試?”
“......”周冕噎住了,“不,我不敢。”
周琰冷漠地嘲諷道:“沒出息。”
聞香不知為何很讨厭自己的名字,讓身邊的人都稱呼她為聞雅意。周冕卻很喜歡聞香這個名字,時常親呢地喊“香香”——
結果就是激得聞大小姐雙臂起了雞皮疙瘩,狠狠發作了一通,三天沒理他。
十多年了,還沒接受自己的名字,這位聞香小姐也是個妙人。
周琰心想道,大概也只有這樣古怪的姑娘能匹配他這個古怪的侄子。
而他的大侄子卻不怎麽領情,嘟嘟囔囔地說“你也就在我面前擺擺長輩脾氣”。聽得周琰認真考慮要不當場掀了桌子,假戲真做,和這個侄子斷交。
......我放着王府裏的那個人跑到這兒來幫你加班,你居然還唧唧歪歪的?
周琰再三警告自己要冷靜,要和藹。這還只是個孩子。如果是師父在這兒的話,肯定不會被這麽幾句給氣到的。
頓時心平氣和。
“不過,小叔叔。”只見小皇帝薅着他那根紫狼毫筆,眼神躲躲閃閃,頗為扭捏地發問,“我一直有個問題,特別好奇......”
周琰看那小崽子的眼睛在暗處幾乎冒出綠光來,決定先聽了再決定要不要揍他。
周琰:“說。”
“就是,那個......”周冕糾結半天問道,“兩個男人在一塊兒,總得有個上下是吧?小叔叔你是喜歡在上,還是喜歡在下,還是喜歡......”眼見着周琰的臉色瞬間黑的能滴墨水,周冕急忙改口,“小叔叔英明神武,肯定是在上的沒錯!”
周琰的臉色多雲轉晴。
“男人的那個地方總是比女人要緊些的。小叔叔,你要是貪歡多了,那東西......會不會變小啊?”
周琰:“...............”
他深呼吸,深呼吸,沉默地坐在黑暗中。
周冕小心翼翼:“......小叔叔?”
“周冕。”周琰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裏擠出來,尚書房的空氣陡然凝實了起來,“你找打!!”
就這麽希望他鐵柱磨成針嗎?!
“我錯了小叔叔!我忘了你還什麽經驗都沒有——诶诶!別打了!別打臉啊!明天還要上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