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守宅靈

沒什麽事是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頓。

江綿短暫抛卻雜念,投入的啃着一塊小肉排,陸昀修的廚師手藝不是一般的好,孜然焦香,十足入味,吃了這一頓,就算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陸昀修也得感嘆一下人類偉大的美食藝術。

前提是他吃的話。

但陸昀修好像對這個民間食物沒多大興趣,面前只放了一份烤牛排,還有一杯紅酒。

和他們這些俗人格格不入。

陸從白早已經見怪不怪的模樣,拉着洪業和他坐在一起,幾個人年齡相仿,貌似有很多話題可以聊。

“小江先生——”

“你就叫我江綿吧。”

陸從白大方一笑:“行,江綿,你是哪兒的人啊?”

洪業瘋狂給陸從白使眼色,可惜後者沒看見。

江綿裝作思索了一番,有模有樣道:“這個可就說來話長了。”

陸從白豎起耳朵:“沒事我就愛聽故事!”

江綿挽起袖子開嗓:“其實我就是一個鄉下窮小子。”

桑暮:“???”

洪業:“???”

陸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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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陸從白一個人興致勃勃的撸串聽夜話。

江綿開始編:“我從小長大的那個地方,不是什麽城市,就是一個窮鄉僻壤,出門是大山,腳下是河流,窮的一頓飯分三頓吃。我家人養不起我,覺得我太能吃,于是在我十八歲的時候就将我逐出了家門自生自滅,從此我風餐露宿,一路摸爬滾打到了南城,也沒念過什麽書,小時候倒是上過私塾,到了這城裏勉強靠這張臉當了個奶茶店小哥,哦,夜班還兼職射擊館服務生。”

桑暮癡呆:“好家夥。”

洪業配合:“嗚嗚嗚。”

陸從白:“……”

江綿餐盤裏多了一大塊牛排,轉頭看去,陸昀修沉聲道:“先吃點。”

江綿沒再看他,而是對着一圈人接着道:“我可太慘了,幸虧遇到了一個月只收我五百房租的陸大善人,所以我決定好好報答他,先從晚上巡夜護宅開始吧!”

陸昀修插話:“晚上好好睡覺,不要到處亂——亂走。”

江綿心裏裝着事兒,看都不看他:“你管我。”

陸從白已經放空了。

桑暮笑着道:“江綿,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江綿嘿嘿一笑:“晴姐說了,現在個人背景就得這麽搞才能引人注意,我結合了一下我的實際,反正八九不離十吧!”都是沒人要的小可憐就是了。

正說着,嘴裏直接被塞入了一塊牛排,江綿“唔”了一聲,看見叉子那頭是陸昀修的手。

沒戴手套,指骨修長,正優雅的執着刀叉做着不優雅的事,大約是對他的叭叭忍無可忍了。

不吃白不吃,他将那塊牛排嚼着咽下去,陸從白不知何時蹭到了他的身邊,“我也想跟着叫小江哥了!”這位可是連大魔王都敢晾着的人物。

江綿斜眼:“你多大?”

陸從白:“我和紅紅一樣大,都是提前上學,前些日子剛好十九歲。”

江綿“哦”了一聲:“那你們确實都是弟弟。”他十九歲已經不知道多久了。

“……我,我也可以是弟弟嗎?”旁邊突然傳來幽幽一聲。

江綿一驚:“我靠!”誰在說話!

其他幾人不知道江綿怎麽突然驚呼,倒是桑暮和陸昀修多看了他幾眼。

江綿強自鎮定下來,這才發現自己腿邊不知何時依了一個對着烤肉流口水的小鬼。

江綿:“…………”

啊啊啊啊啊!行!刑!者!你怎麽不起作用了!

他深吸一口氣,對周圍人揚起了一個僵硬的影帝級別的笑臉:“都發什麽愣,吃着喝着啊,我剛魔怔了,不用管我。”

洪業早習慣他小江哥時不時的脫線,陸從白則意味不明的掃了他哥哥一眼。

夭壽了,這麽好的房子,請回來了一個行為古怪的祖宗。

借着夜色掩飾,江綿盡量嘴唇不動的壓低聲音:“你個小鬼,你知道對面坐的是誰嗎?膽子這麽大不怕死啊!”

“小鬼”傻乎乎一笑:“哥哥,我今年三歲半啦,不是什麽小鬼,是這座宅子的守宅靈~”

“靈”字還非常調皮的拐了個彎兒。

江綿:“……三歲半的孩子外面滿大街都是,我看你做鬼不知道多少年,都忘了時間了吧。”

守宅靈委屈癟嘴:“才沒有,守宅靈以前都是不成型的靈體,是從宅子被主人購入才開始有身體的,而且只有大福澤之主的宅子才有我,我可是很珍貴的!”

說着他叉起小腰,小肚子圓乎乎的挺了挺。

江綿:“……”

“真的?”就這麽個團子似的東西?能守個什麽,恐怕澆個花都拿不起水壺。

守宅靈:“比你說的謊話還要真!”

江綿頓了頓:“你就知道我說的是謊話?”

守宅靈正準備張口,對面桑暮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江綿?”

江綿回神,就見對方道:“我們剛在玩游戲,到你了。”

江綿:“什麽?”

守宅靈嘻嘻一笑:“笨蛋阿飄!”

江綿:我看你找打!

守宅靈:“他們在玩大冒險游戲,到你猜數字了!”

江綿忙答:“猜九!”

洪業手心打開,裏面的篩子明晃晃是六。

“小江哥輸了!要認罰哦!”

大家玩到興起,江綿也樂的配合:“行啊,你說罰什麽?”

洪業正準備說話,就被一邊的陸從白攔住,他眼睛轉了轉,笑眯眯道:“如果你剛才說的是真話,我們就放過你這次,如果你承認是逗我們玩的,就罰你晚上刷掉所有的盤子!不刷盤子就得喝酒!”

哪個鄉下窮小子能長成這樣?陸從白就是反應過來想整蠱。

守宅靈:“哎呦,阿飄哥哥輸定喽!”

幾個人的聚餐,餐碟不可謂不少,要是真刷盤子得搞到半夜去,但喝酒……他不會。

江綿抿唇,晚上是他的充電時間,偶爾飄一飄還可以,大半晚上不睡第二天起床鐵定吓死人。

還是喝酒吧,反正又喝不死。

這些人什麽都不知道,江綿倒也不與他們計較,正準備伸手去拿已經盛滿的酒杯,就被一個人搶了先。

那人的手擦過他的手背,留下了熟悉微痛的灼熱感。

守宅靈小嘴一張:“哇哦——”

江綿:“……”你個三歲半在這兒起什麽哄!

但顯然不止守宅靈一個驚訝,在場幾人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一直充當高級背景的陸昀修端着酒杯,眉眼冷淡漠然,微微仰頭,喉結滑動幾番,便是一杯酒,喝完還不算,自己重新倒了一大杯,又喝了下去,然後重複動作,再喝。

陸從白腿都吓軟了:“哥……”

洪業心底怒嚎:如果這都不是愛!

桑暮看了眼江綿,神秘一笑,再看向陸昀修,想笑但不知道想到什麽又收起了笑意。

那酒杯不是高腳杯,而是實實在在的大玻璃杯,陸昀修放下杯子,看向陸從白:“夠嗎?他還要刷盤子嗎?”

陸從白腦袋磕在桌子上:“哥哥我錯了!夠了夠了夠了!我再也不找小江哥的茬了!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洪業将傭人準備的香薰蠟燭往陸從白身邊挪了挪。

好好一大小夥子,怎麽偏偏這麽想不開呢,這下踢到鐵板了吧,他小江哥可是上面有人!

江綿有些呆愣的看着陸昀修,後者的視線隔着半個桌子看過來,花園夜晚的風有些溫柔,讓江綿恍惚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整個春日的風光。

陸昀修好像也沒有這麽連貫的喝過酒,他此時面色不顯,眉頭卻微微蹙起,想來還是有些不太适應。

從傍晚見面到現在聚餐,江綿第一次主動伸手,低頭将牛排旁邊綠綠的西藍花撥弄了一下。

“——吃點,謝謝你啦。”

周圍人吃吃喝喝看天看地,只有守宅靈仗着隐形看看自己的主人,再看看江綿這只孤魂野鬼。

好像,有人在心軟啊。

陸昀修用叉子弄起西藍花,唇瓣微動就吃了進去。

他說:“猜錯了沒關系,我在這。”

這真是極具安全感的一句話,一如那時在小巷子中,陸昀修也是這麽說的。

他說我在。

江綿心裏突然有些委屈,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麽,就是好像有些遺憾。

硬要形容的話,類似于想吃糖的時候沒有糖,好不容易把糖戒了說以後只吃苦,卻有人捧着糖果送上門了。

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他現在就有一個願望——他希望玩家不要是陸昀修。

行刑者若是和玩家組合起來,生存死亡并行一線,自己和籠子裏被人逗趣而不得自救的鳥有何區別?

況且他和陸昀修自碰面以來,這個人從未表露出分毫親近熟悉。

散場時夜已深,桑暮趕着回醫院值夜班,洪業架着迷迷糊糊哭着喊着的陸從白走了。江綿的腿邊蹲着守宅靈,他确實是三四歲的模樣,腦後紮着一個小揪揪,三等身,琥珀色大眼睛,小肉臉和短胳膊,渾身散發着螢火一樣的微光,漂亮可愛的像一個陶瓷娃娃。

“先生去送客人啦?”

江綿:“嗯。”

守宅靈:“阿飄哥哥……”

江綿:“阿飄也有名字,叫我江綿哥哥。”

守宅靈:“好吧,江綿哥哥,先生真的好喜歡你哦。”

江綿低頭看他:“他喜歡我有什麽用,他是行刑者,我是一只鬼。”

守宅靈撓頭:“行刑者是什麽意思啊?”

江綿突然有些說不出話:“……沒什麽,就是你家先生很厲害的意思。”

守宅靈:“先生知道自己是行刑者嗎?”

江綿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

守宅靈疑惑的歪了歪腦袋:“很厲害不應該用這個去誇一誇先生嗎?”

江綿站在窗邊,看着荊棘栅欄外的車燈開啓,道:“做人講究有來有往,若是你家先生表現不好,我就不誇他了,讓他永遠不知道自己這麽厲害,怎麽樣?”

守宅靈氣呼呼:“狡詐!可惜先生看不見我,否則我一定告狀!”

江綿笑了笑:“你現在應該抱緊我的大腿,就算主人回來了也只有我能看見你,一個人在這座宅子裏待了三年多,憋壞了吧?”

守宅靈對了對手指,蔫頭耷腦下來:“是有一點啦。那天有個人來栽花,我就藏在花叢中,心裏想着先生終于要回來了,就好高興,這座房子因為是先生的財産,又占據了這裏最好的位置,所以我才能出現,我以前都是滿世界亂跑的散靈——對了!”

江綿疑惑的嗯了一聲,“怎麽?”

守宅靈嘿嘿一笑,原地在他腳底下轉了個圈:“你想知道我為什麽看出來你在撒謊嗎?”

江綿:“愛說不說。”

守宅靈頓時哭唧唧:“你好冷酷!哼!但我還要告訴你,那個出門有大山近處有河流,不與外界來往族人只念私塾,的确有這麽一個地方!”

江綿渾身一滞,“……什麽?”

守宅靈見多識廣,童聲童言道:“具體我也忘了是哪裏,但我知道那裏雖然偏僻,但卻是真正的高門大戶,家族裏多有玄師輩出。”

他接着道:“現在社會發達,你可能不明白玄師是什麽,就是糾正世間一切不和諧存在的白袍人,這個世界可不僅有人,還有妖魔鬼怪邪,總之陰暗面很多的,抓鬼都是他們家最底層的手段了!而且家族底蘊深厚,古董花瓶都當腳底裝飾用,多少人一輩子聽都不會聽到這種存在,更別說見到!”

江綿恢複正常:“哦,這樣。”

那沒事了,他确實不是可以夠上這種存在的鬼。

然而守宅靈又道:“但你最大的破綻還在于一點。”

“你說你十八歲被逐出家門,一路風餐露宿,但據我所知,那裏的規矩多到變态,一代代傳下來森嚴的很,白袍玄師克己又強大,以家族為榮耀,這麽多年以來,只有一個聞名遐迩的被逐出家門的存在,但那個人肯定不是你這只膽小孱弱的阿飄,所以你就露餡喽!”

江綿興致缺缺:“我看你比我會講故事。”

陸昀修不知道被桑暮攔着說什麽悄悄話,讓守宅靈有時間在這裏和他編造。

童聲接着道:“你別不信,這個人在我們散靈界都是出了名的!長得美本事強經歷慘,大家都愛聽他的故事!”

嚯,經典美強慘。

江綿捧場道:“哦,那你說。”

守宅靈:“那人曾經是最出名的天才,年齡小輩分高,小祖宗嘆口氣邪物都要抖三抖,只是可惜啊可惜……”

江綿側目:“可惜什麽?”

守宅靈:“可惜好好的一個玄師天才,偏偏背離訓誡,挨了幾十道傷痕,用短短的一生去追逐那虛無缥缈的神明。”

守宅靈不知第多少次嘆息:“唉——可這世間哪有什麽神明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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