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戰不敗乃是賢朝的大将軍,統帥三軍,手中掌管伏波、撫軍、鎮軍、四征等武官,他如今的權利與掌管三省六部的宰相李德南不相上下,真要計較起來,宰相李德南見到戰不敗時也要禮讓三分。
顧名思義,戰不敗,戰而不敗,然而并非是戰不敗從未打過敗仗,而是他的父親戰忠國希望他忠心為國戰而不敗。
而此時戰不敗正站在軍中高臺迎着風雪監督腳下布陣練操的士兵。
“報!将軍,這有一封來自京城的書信!”一名士兵突然出現在戰不敗的視線之中,跪地高聲通報,期間還小心翼翼的護着袖口的書信,免得它被落雪打濕。
戰不敗聞言微微皺了皺眉,臉上漸厚的冰雪也随之落下了少許,但還是滿臉雪霜,看不清容貌,由此便知他在這已經站了許久。
“送到我營裏。”
“是!”
随後戰不敗躍下高臺,示意士兵休息片刻,轉身朝着自己的帳篷營地走去。
士兵們揉着酸痛的手臂,一個個就地席卧,也不管冰雪是否沾濕了他們的衣服。
士兵二狗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望着頭頂簌簌而下雪花,突然笑了,一口大黃牙讓人看着格外親切,只聽他對着旁邊的士兵老三道:“還有兩日我便可回鑫縣與我家娘子團聚了。”
老三看着他眼中的迫不及待,拿出懷中的粗布擦試着手上的長矛,輕笑,“是啊,在這充滿汗臭全是男人的軍營裏,女人的溫柔鄉自然更使人沉醉其中。”
“說的好像你特別沉醉軍營一樣,你說你都當了六年的兵了,還是一個小小的士兵,你就不想出去?過着沒有約束娶妻生子的日子?”二狗覺得有些惋惜。
老三揚了揚濃密的眉只笑不語,他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戰不敗走進自己的帳篷後,便向着盆水走去,他身後則是落了一地的雪。
報信的士兵已經靜靜的守在檀木桌旁,等待戰不敗的拆看。
戰不敗擦幹臉上的水珠,容貌也随之顯露了出來,并不是說多麽精致的一張臉,但卻勝在俊逸。
刀削般的輪廓、濃眉、鷹鼻、薄唇,加上那如潭水般深沉的黑眸,無不昭示着相貌的英俊,只是那一身肅殺之氣讓人心生畏懼,不敢直視,這并不是與生俱來的冷漠,而是經歷了萬千戰事的煞氣......
“這封信誰送來的?”戰不敗走上前看着桌上沒有名字的書信問道,饒是他語氣平緩,但也讓旁邊的士兵冒出一頭冷汗,實在是戰不敗的那一身霸氣壓人,渾身冰冷的氣息仿如來自修羅。
半晌不見眼前的士兵回答,擡眸察覺到他額頭上細密的汗水與微張的雙唇時,戰不敗的臉上并無責怪之意,“新來的?出去吧。”
不等士兵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便揮手讓這名士兵退下了,既然是新來的也不怪他亂了手腳,只要不一直這樣就行,軍營就是一個學習鍛煉的地方。
士兵行禮躬身退了出去,身上的壓抑自離開帳篷後驟然減輕,拍了拍胸口,士兵懊悔不已,下一次在将軍面前他可不能再失了禮數,實在是沒想到一直聽聞的不敗将軍竟會讓人如此壓抑,這也更加鞏固了他一直留在軍隊的念頭。
戰不敗揚手撕開書信,攏起劍眉查看信上的內容,可是越看下去他的雙眸就越發深沉,臉上似乎有些驚訝,但不盡然,又好像意料之中的沉靜。
看完後,戰不敗将書信揉與掌間,剛剛還完好無損的紙張便已渙散為粉末飄散一地,那雙染起幾絲波瀾的黑眸已然恢複了平淡無波,表情似乎從未看到書信一般。
“屬下戰忠心求見将軍。”渾潤忠厚的聲音在帳篷外突然響起。
戰不敗低眉,擺弄着桌上的地圖,沉聲道:“進來。”
戰忠心走入帳篷後,對着戰不敗行了一禮,随後恭聲道:“屬下今日來,是想與将軍商讨關于征兵離營的事情。”
“坐。”
戰忠心聽後便坐在了檀木桌邊的太師椅上。
“嗯,與往年一樣,每人分發二十兩銀子,兩日後離營。”戰不敗端起桌上早已涼掉的茶水,低聲回道。
站忠心颔首,捋了捋胡子,揚聲道:“那将軍準備派誰回京着手征要新兵事宜?”
戰不敗喝了口水,微微皺眉,“等下吩咐夥房多燒些開水與各營的将士們送去。”
戰忠心哈哈大笑,聲音中滿是贊同,“将軍如此體恤下屬,可見将軍仁義,怪不得營中大半士兵誓死也要追随将軍,自從将軍上任這幾年來,離營的士兵一年比一年少,可見将軍已獲軍心。”
戰不敗擡眸淡淡的撇了眼戰忠心,“在軍營你是我最得力的副将軍,但在家你卻是我唯一的伯父。”
聲音裏明明聽不出任何情緒,但卻讓戰忠心呼吸一窒,莫名的有些不安,因為戰不敗在營中從不會因為宗親而另眼相待,對誰都是一視同仁,今天乍一聽戰不敗這樣說,有些不解。
“的确不錯。”想了想,戰忠心決定靜觀其變,他也別問了,還是等戰不敗自己說吧。
“我父親逝世的時候單獨傳召過你,我想知道,他對你說了什麽。”戰不敗的表情漫不經心,但是戰忠心知道戰不敗此時是認真的。
“.........”戰忠心默然,有些渾濁的眼睛中劃過複雜,但卻被他掩藏的極好,因為只是一瞬戰不敗便再察覺不到。
“忠國逝世的時候告訴我,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讓我守着你護着你,可誰知青出于藍勝于藍啊,他并沒有想到你居然在三十歲時被皇上親封為大将軍,掌管三軍,而我現在也在你的庇護之下。”戰忠心感慨,他知道這些年戰不敗不容易,這樣的權力是戰不敗在一次次戰場中用命和不畏邊關艱苦與士兵不分彼此換來的。
“還有嗎?”戰不敗問得輕緩,但那雙深沉的黑眸告訴戰忠心他懷疑了。
“沒有。”戰忠心直視着戰不敗,回答的理直氣壯,那架勢就好像昂頭抖毛的鐵公雞,聲音要多硬實有多硬實。
“陸清秋。”
戰忠心的瞳孔陡然縮小,頓時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直挺的背也不再筆直,表情中沒有了剛剛的肯定,陸清秋...這麽多年,陸清秋這個名字終是被不敗知道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戰不敗此時并不是用将軍的口氣詢問下屬,而是用身為侄子的口氣詢問,雖然他心冷漠,但并不代表他什麽都不在意,要不然他也不會按照戰忠國死時的遺願成為三軍之首。
“你都知道了?”戰忠心知道沒有不透風的牆,紙包不住火。
“嗯。”
戰忠心心裏不免有些委屈,他老了,心也沒有年輕的時候堅硬,看着仿如親生兒子戰不敗那質問的眼神,他有些難過。
“我還不是為你好,不想戰家就此斷子絕孫。”戰忠心豁出去了,反正都知道了,他也沒必要再瞞下去,他這樣做還不是不想戰家無後,也不知道忠國怎麽想的,非要...哎!
戰不敗沒有再問下去,既然自己已經确定,其他什麽倒也沒必要了。
“明日我便啓程回京。”
戰忠心本來還等着戰不敗責怪他的時候,誰知竟等來了這句話。
“明日回京?這怎麽行?這些年在你鐵血手腕的統治下,栖息國才不敢來犯,如若他們得知這個消息大舉進攻,那邊關就危險了,再說了,你現在回京也全無理由啊。”戰忠心本就布滿皺紋的臉,此時更顯溝壑,戰不敗說得輕巧,簡直就像是在說他今晚準備在哪裏用膳一樣随意,戰忠心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
“邊關有你和四将在我放心,你只需要在八百裏加急的奏章上寫着我要回去親自征兵即可。”
戰忠心無言,深深嘆了口氣,愛咋滴咋滴,這事他不管了!
雪後,滿目的銀白,蓋滿了樓閣小道,幹枯的樹枝也禁不住厚厚的雪斷了幾枝,只是牆頭的梅花似乎多了些,開的更旺了些。
“少爺,您怎麽出來了,現在正是化雪天,冷得很。”阿林端着藥碗對着站在院內的陸清秋關心道。
陸清秋颔首,望着牆頭的梅花淡淡道:“無礙,悶在屋內快一個月了,再不出來走動,身上就要染上黴氣了。”
阿林無奈的笑了笑,“看少爺說的,您這不是養病了嗎,怎麽會有黴氣,也不知道公子怎麽那麽喜歡牆上的梅花。”
陸清秋抿唇并未回答,而是輕聲道:“等會你将梅枝上的雪盡數掃下,免得壓壞了它們。”
阿林點頭一副了解的樣子,随後将手中的藥碗端到陸清秋的面前催促道:“少爺,您還是先把藥喝了吧,再晚點藥就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