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活一世

春日的午後，陽光淡淡地鋪灑在大地上，暈染着暖意。

小區公園裏，一個大約五歲左右的男孩坐在秋千上，随着秋千的擺動晃來晃去，表情無聊平淡。

旁邊的小孩開心地玩着沙堆，時不時看他一眼，催促道：“粗粗，快來一起玩呀！”

坐在秋千上的男孩膚色白皙，眉眼精致可愛，聞言皺着臉：“說多少次了，我不叫粗粗。”

小孩愣了一下，然後吸了吸鼻涕，乖巧道：“哦，粗粗。”

莫初決：“……”行吧。

他實在看不下去小孩那吊着的兩行鼻涕，從口袋裏摸出紙遞了過去。

小孩接過擦了擦，繼續玩堆沙子的游戲，莫初決就坐在秋千上默默看着他，沒一會兒，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嬉鬧聲，是男孩特有的稚嫩聲線。

正在玩沙子的小孩身形一僵，偷偷往後看了一眼，眼神帶着懼怕。

莫初決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問道：“怎麽了？”

小孩收回視線，用帶着乞求的眼神看着他：“粗粗，我不想玩了，我們回家吧，不然媽媽要罵我了。”

莫初決往後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嗯。”

說完，他從秋千上跳了下來，拍拍小孩身上的沙粒，牽着他往外走。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帶着惡意的笑聲：“略略略，鼻涕蟲回家找媽媽了！”

小孩被這話氣得渾身顫抖，轉過頭回嘴：“你才鼻涕從！”

莫初決倒是平靜一些，但也轉過身，用冷冷的目光看着這群人。

被他冷冰冰的目光看着，男孩們瞬間噤聲，但莫初決這具身體到底才五歲，沒什麽威懾力，男孩們反應過來之後就不怕了：“你看什麽？找打啊！”

他們那邊有四五個人，都是六七歲的男孩，長得很壯實，比同齡人要高上一截，饒是莫初決有上輩子的記憶，面對自己又瘦又小的弱雞身材，也不敢上去硬碰硬。

大丈夫能屈能伸，看我以後怎麽打爆你們。

莫初決心裏想着，然後拽着小鬥雞似的小孩走了。

見他們跑了，那群男孩更嚣張了：“慫了啊！”

握着的手緊了緊，莫初決看了身旁的小孩一眼，說：“別氣了，以後哥幫你教訓他們。”

小孩聳了聳鼻子，毫不客氣地拆穿：“我媽說了，我比你大，所以我才是哥哥。”

莫初決：“……”

莫初決：“梁雨軒，你閉嘴！”

梁雨軒癟了癟嘴，小聲道：“本來就是事實……”

兩人一路争來争去，回到家的時候，離吃晚飯還有一段時間。

他們住的公寓一層有兩戶，梁家在莫家右邊，兩家人當了五年多的鄰居了，關系很好，再加上孩子都差不多大，所以經常有往來。

莫初決跟梁雨軒道別之後就回了家，今天是周三，莫軒文上班去了，家裏只有姜依靈在。

他熟練地抱住姜依靈的大腿，軟聲撒嬌：“媽媽，我回來了。”

“寶寶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姜依靈親親他白嫩的小臉蛋，笑道，“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

莫初決把鞋子脫了，整整齊齊放在鞋架上：“魚。”

姜依靈寵溺道：“好，等你爸下班之後，我讓他買一條回來。”

莫初決坐在沙發上，晃着小腳丫，奶聲奶氣道：“媽媽辛苦了。”

被這麽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姜依靈一顆心都化成水了，感動得熱淚盈眶：“寶寶真乖，媽媽去晾衣服，你先看一下電視，還要看上次那部動畫片嗎？”

莫初決面色僵硬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

兩分鐘後，一聲可愛的豬叫響了起來，莫初決跟屏幕上的粉紅色小豬大眼瞪小眼。

其實他最喜歡看的是虐戀情深小說，但誰會信一個五歲小孩能看懂？所以他從來沒暴露過自己的喜好。

萬一被人發現他有上輩子的記憶就不好了。

莫初決托着腮，對着電視發了一會兒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姜依靈晾好衣服出來，一眼就看見了在沙發上蜷着身體睡覺的男孩，她走過去，将人抱進房間，幫他蓋好被子，動作細致溫柔。

莫初決一直睡到太陽快落山才醒，房間裏有些陰暗，他揉揉眼睛坐起身，被子從身上滑落。

睡之前還在客廳，醒來就到房間了，一看就知道是誰把他抱進來的。

莫初決咧着嘴笑了一下，雖然已經被這麽照顧了五年，但他還是覺得心裏暖暖的。

上輩子他無父無母，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體會過被人關心的感覺，剛成年就被星探挖掘進了娛樂圈，并不是他對這一行多麽熱愛，而是想多賺點錢回報孤兒院，可惜他死的時候才剛進娛樂圈沒多久，還是一個十八線小明星，沒賺到多少錢。

而且娛樂圈殘酷冷漠，人際關系複雜，利益至上，他也沒感受到一絲溫情。

在那個世界他沒什麽牽挂留戀的，能有重活一世的機會，還遇上對他這麽好的父母，算是非常幸運了。

他掀開被子下了床，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一陣壓低的說話聲。

“他們家要搬走？為什麽呀？”這是姜依靈的聲音。

莫軒文說：“老梁昨天跟我提了一嘴，聽說是家裏出了點事，具體的就不知道了。”

姜依靈語氣可惜：“雨軒那孩子不是快上小學了麽？這學區房他們打算怎麽辦？”

“賣房的信息挂上去沒幾天就賣出去了，他們應該過幾天就要搬走了，我看那樣子是要移民。”莫軒文喝了口茶，淡聲道，“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遇見了。”

姜依靈嘆了口氣：“世事無常。”

莫初決怔怔地呆在原地。

似曾相識的場景，一下子将他拉回到記憶長河之中。

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身邊的小朋友一個個被人領養，他因為孤僻嘴笨，還有淚失禁體質，在孤兒院一待就是十八年。

說不難受是假的，但那時他跟其他人沒什麽感情，心裏一點波動也沒有。

梁家人卻是他從出生就一直相處的，到現在都已經五年了，梁家夫妻拿他當親生兒子寵，他不可能無動于衷。

他邁着小短腿噠噠噠跑到姜依靈身邊，仰着臉問：“媽媽，梁叔叔他們要搬走了嗎？”

姜依靈揉了揉他腦袋上的亂發，轉移話題：“寶寶醒啦。”

莫初決不吭聲，只直勾勾地看着她。

姜依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莫軒文，後者輕咳一聲：“小初。”

莫初決唰地轉頭，像接收信號的天線，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被這樣一雙幹淨剔透的大眼睛看着，任誰也說不出假話，更別說把兒子寵在手心的莫軒文了，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是的，你梁叔叔他們家都要搬走了。”

莫初決感覺心裏有點悶悶的，明明不想哭的，但在那見鬼的體質下，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豆大的淚珠順着他白嫩的面頰流下，雖然沒發出一點聲音，但這樣無聲的流淚，讓人看了更加心疼。

姜依靈把他抱進懷裏，細聲安慰：“沒關系的，寶寶，我們以後還有機會見面的呀。”

莫初決咬着唇搖了搖頭。

幾天後，隔壁果然傳來了搬東西的動靜，剛好是周末，莫軒文和姜依靈都在家，他們帶着莫初決去給梁家人送別。

梁雨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淚汪汪地拉着莫初決的手：“粗粗，我以後會回來找你的，你別忘了我。”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這麽叫了，莫初決沒糾正他的錯誤，摸了摸他的頭：“你老是流鼻涕，以後要記得随身帶紙。”

語氣認真，微微皺着眉，忽略那張嬰兒肥的可愛臉蛋，看起來還挺像那麽一回事。

離別的傷感被他這句話一下子沖散，站在一旁的大人們都忍不住笑了。

梁雨軒眼睫上挂着淚珠，傻乎乎地看着他們。

就算再舍不得，也到了離別的時候，目送着梁家人大包小包地坐上出租車，他們重新回到家裏。

姜依靈進廚房準備午飯，一邊跟莫軒文閑聊：“對了，隔壁的新住戶什麽時候住進來？”

莫軒文抖抖報紙，在沙發上坐下：“應該就這兩天吧，聽說對方挺急的，直接付全款把房子買下來了。”

“嚯，這至少得要幾百萬吧！”姜依靈聲音難掩驚訝。

他們住的小區雖然有點老舊，但旁邊就是市裏最好的高中，而且交通便利、環境适宜，當初他們這套房子也是廢了很大力氣買下來的，更別說現在房價飛漲，能一口氣拿出這麽多錢，肯定不是普通人。

莫初決聽了幾句就回房間了，新住戶來不來對他沒什麽影響，現在最重要的是——沒人陪他玩了。

至于學習什麽的，他才五歲呢，而且有上輩子的記憶在，根本不用擔心。

之後幾天，莫初決都待在家裏，隔壁偶爾會傳來搬家具和裝修的動靜，他都沒出去看過。

直到這周末的下午，姜依靈做甜品的時候做多了，根本吃不完，便想着給新鄰居送一些，還把正在發呆的莫初決也拉過去了。

隔壁老舊的鐵門已經換成了高檔的防盜門，姜依靈按了幾下門鈴，裏面遲遲沒有動靜。

莫初決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了聽，沖姜依靈搖了搖頭，裏面沒聲音。

難道又不在家？

一開始新鄰居搬來的時候，姜依靈本想過來打個招呼，互相熟絡一下，結果敲了半天的門都沒人在，就放棄了，還以為周末應該有人的，結果還是沒有。

她揉了揉自家兒子的頭，正想打道回府，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姜依靈轉過頭，就看見眼前站着兩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對母子。

女人穿得十分素淨，一張臉不施粉黛，卻美豔得不可方物，比電視上的明星還要好看不少。她左手牽着一個小男孩，男孩繼承了母親的所有優點，雖然年紀小，但也能依稀看出未來帥哥的影子，五官精致好看，冷冷地抿着唇。

姜依靈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笑着問：“你們是新搬來的住戶嗎？我們就住在隔壁，前幾天我還來敲了門，結果沒人在。”

女人挽了挽耳邊的發絲，臉上是淺淡的笑意，聲音溫柔：“前幾天有事去了，剛好打算今天搬進來住……對了，你找我們是有什麽事嗎？”

姜依靈擺了擺手：“沒有沒有，我就是來給你們送甜品的，家裏做多了吃不完。”

說着，把裝甜品的盒子塞了過去，女人推拒了幾下，客氣道：“哎呀，這怎麽好意思……”

“大家都是鄰居，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姜依靈實在是太熱情了，女人只好笑着收下：“謝謝。”

她視線一轉，落在莫初決身上：“這是你兒子吧，長得真可愛。”

“你兒子也挺帥的呀！”

姜依靈被她這句話誇得心花怒放，也真心實意地回誇了一句，轉頭看向自家兒子，就發現這小子正盯着人家的兒子看，眼睛都不帶眨的。

她輕咳一聲，揉了揉莫初決的小腦袋：“在看什麽呢？”

這一句話把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莫初決身上，連一直看着窗外、表情淡漠的男孩也轉過了頭，看着他。

莫初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些緊張，支支吾吾道：“沒看什麽……”

兩個大人不以為意，繼續聊天，莫初決偷偷看一眼對面的小男孩，在對方抓包之前快速轉移視線，心裏驚嘆：“這哥們好帥！怎麽辦，他星星幼兒園園草的名頭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