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今天影棚裏的氣氛和平常不太一樣,所有人臉上都帶着輕松的笑,幹起活來也格外賣力。
因為今天就是殺青的日子。
“各部門就位了啊,最後一場,都打起精神來!”
賀同剛走進影棚,就聽到副導演在拿着大喇叭這麽喊。
看到他進來,餘争捧着保溫杯走過來:“來了。”
賀同:“抱歉,餘導,我來晚了。”
“沒事沒事,”餘争揮揮手,“這才剛開始布光,還得有一會呢。學校的事還順利吧?”
“勞您挂心,都處理好了。”賀同笑着說,“那我先去做準備。”
“順利就好。去吧,我還等着拍完了吃你這個大戶。”
“您放心,殺青宴那邊都安排好了,保管您吃得滿意。”
賀同欠了欠身,就去了化妝室。
今天他借口學校有事,特意躲到現在才來,就是為了避開主角去世的那一場戲。
以後在銀幕上看到也就算了,賀同實在不想再在現場目睹一次那種情形。
而且,賀同還任性地動用了投資人特權,将自己的一場戲調到了原定的殺青戲之後——他堅決不同意将去世的那場戲作為整個拍攝工作的結尾。
餘争說不過他,最後只得同意。作為打亂計劃的補償,賀同自掏腰包在燕城有名的大酒店定了高檔席面當殺青宴,原來的殺青宴預算則給劇組人員發了紅包。
賀同走進化妝室時,葉與澤已經卸好了妝,坐在沙發上看平板,方辰在他身邊刷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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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也來了。”
賀同打了聲招呼,坐下讓小玉給化妝。
方辰咳了一聲,說:“這戲我都沒怎麽跟着你們,現在要殺青了,我怎麽都得來一趟啊。總要感謝下餘導對你們的照顧。”
賀同從這話裏感受到他對餘争的态度變化,奇怪地問:“你怎麽又突然看重餘導了?”
方辰摸摸鼻子,含糊了好一會,才說:“我最近仔細了解了一下餘導,才知道他竟然是陳三焦陳大師的關門弟子。他以前跟着陳大師當過好些年的副導演,出師之後卻對自己的畫面把控能力不滿意,這才跑去做了一段時間的紀錄片,一直磨練到現在才來拍電影。陳大師雖然已經封鏡休養,但手裏的人脈可豐富得很,想必都會傳到餘導這個關門弟子手上。”
賀同聽了也挺吃驚,他上一世和餘争合作過好幾部片子,卻完全不知道他是陳大師的弟子,餘争也從來沒有用過陳大師的名頭。
方辰繼續說:“所以我又向公司争取了一筆款子,只要這部片真能入圍湖城電影節,公司會再撥兩千萬的宣傳費,還會專門抽調一支團隊過去公關。”
這時,葉與澤放下平板,突然插話說:“不僅是餘導,編劇的關系你也該拉一拉。”
這部片的編劇叫餘光,是餘争的堂兄。比起餘争的名不見經傳,餘光在編劇圈裏倒是頗有名氣,寫過許多類型的劇本,也拿過國內幾個有些份量的獎。
在剛把劇本換回來那時,餘光來劇組跟過幾天,确定兩名主要演員對劇本的理解都很到位之後,就沒再跟組了。劇組回到燕城後,他也抽空來過幾次,只是都沒有久待。不過今晚的殺青宴他倒是會來參加。
好的劇本,是一部影片成功的基礎。現在他們和餘争關系好,正好能借此也拉拉餘光的關系。
“是是。”方辰點頭,“你們的眼光都夠犀利。拉關系的事就交給我吧,這個我熟。”
葉與澤沒再多說,看到賀同化好妝換好衣服,他便站起了身。
“走吧,殺青戲。”
各部門準備完畢,《畫家》最後一場戲的場記板打響。
◆
于初筆直地坐在沙發上,接過對面兩人遞來的幾份文件,仔細察看之後,放在矮幾上簽了名字。
接着,他轉身對旁邊的人說:“轉賬吧。”
對面兩人也頗有點緊張地關注着在自己身邊操作手提電腦的人員。
片刻後,那兩人的表情放松下來,都露出了笑容。
一群人站起身,那兩人分別和于初握手。
“感謝您給癌症基金的捐贈。”
“感謝您對希望工程的捐贈。”
于初點點頭,沒有說話。
最後上來和于初握手的,是剛才一直站在旁邊的中年男人。
他笑呵呵地搖着于初的手,有些殷勤地說:“您往後若是還有大額資金需要理財,歡迎随時聯系我們,我們會為您推薦最合适的理財項目。”
于初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緩緩地說:“我也希望會有那麽一天。”
◆
“卡!”
餘争喊了停,又看了兩次回放後,拿起大喇叭宣布:“過了!全劇殺青!”
“喔——”
在場的工作人員都禁不住發出歡呼,還有幾個人拉響了拉炮,随着一串砰砰砰砰的聲音,一堆彩帶落到了賀同頭上。
餘争又笑呵呵地說:“都抓緊時間收拾好,六點半殺青宴,我帶你們吃大戶。”
所有人又是一陣起哄,紛紛積極地工作起來。
賀同租了一輛大巴來拉全劇組的人,自己的團隊照舊是兩輛保姆車。
過了今天劇組就解散了,但電影制作其實才完成了一半。接下來餘争還要進行調色剪輯和配音配樂,雖說大部分鏡頭都是現場收音,但有些不方便收音的環境還是需要後期加配,葉與澤和賀同也要抽時間完成這部分工作。
餘争想參加明年初的湖城電影節,就得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完成影片,送去審核,才能有望趕在十二月底前将片子寄至組委會。
因此今晚餘争雖然高興,卻沒有喝酒,他明天一早就要進剪輯室閉關,喝酒實在誤事。
葉與澤從進劇組起就一直保持着冰山美人人設,工作人員對他也都是只敢遠觀,非必要不會搭話,所以除了相熟的副導演,也沒人敢過來敬他。
倒是賀同,盡管是投資人,卻因為出手大方而很得人心,外表看上去又是個陽光暖男,衆人不怎麽怵他,紛紛上來敬酒。
不過賀同知道他葉哥不太喜歡這種鬧哄哄的場合,陪着吃了一些喝過幾杯之後,就找借口和葉與澤先離開了,只留下在酒桌上如魚得水的方辰主持大局。
在賀同和葉與澤帶着四個保镖等電梯時,包廂裏又走出一個人,看樣子也是要先離席的。
賀同仔細一看,發現是餘光。
等他走到這邊,賀同笑着說:“餘編這是也要先回了?不再喝會?”
餘光也笑得一臉慈祥:“不了,年紀大了,總有些高血壓高血脂的毛病,家裏人也不讓我喝酒。今晚的菜很不錯,小賀你有心了。”
“哪裏哪裏,大家辛苦了這麽久,能吃得盡興就好。”
電梯到後,一行人魚貫而入。
賀同又向餘光問:“您是到一樓,還是和我們一起到負一車庫?”
餘光回視他:“這邊不好打車,能不能麻煩你們送我一送?不遠,塵庭苑,開車就十五分鐘左右。”
賀同愣了下,随即意識到對方應該是有話要說,連忙答應下來。
七人上了一輛保姆車。
坐穩車開後,餘光才說:“我聽餘争說,你們接下來要進《天瑤》劇組?”
賀同點點頭:“是有這打算。”
餘光沉吟了一會,又說:“你們星辰,是主投資吧?”
賀同和葉與澤對視一眼,再次點頭:“對。”
餘光嘆了口氣:“不知道你們公司留意過沒有。我稍微打聽了一下,那部戲的編劇裏有錢平新。他這個人吧,在編劇圈裏名聲不怎麽好。”
餘光只是點到為止,沒有再說下去。
賀同了然:“謝謝您提醒,我們會留意的。”
餘光又恢複了一臉祥和的笑容,目光轉向葉與澤,打量了他好一會。
“小葉,我還記得你。”
葉與澤一愣,随後臉色就有些暗下來。
“看來你也還記得我。”
賀同來回看看兩人,這倒是太出乎他意料了。
“方女士當年拿第一個金鯉影後的那部《暗香》,是我改編的,當時小葉也參演了那部劇。”
賀同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葉與澤。
這時,車子開到了塵庭苑小區門前,緩緩停下來。
賀同和葉與澤都下車相送。
餘光揮揮手:“謝謝你們送我。日後有機會再合作。”
兩人坐回車裏,車子再次上路。
車裏很安靜,車外的光亮流光似地劃過車內,仿佛在彈奏一曲明明滅滅的無聲之歌。
葉與澤一手撐着頭,閉目養神。
賀同就借着那忽明忽暗的光看他。
“我沒事。”葉與澤閉着眼說。
賀同猶豫了一會,還是湊近過去,将腦袋輕輕抵在葉與澤肩上。
“難受,酒喝多了。”
葉與澤睜開眼,一臉無奈。
“又要親親抱抱舉高高?”
賀同笑得全身都在輕顫。
“不用,讓我靠靠就好。”
“我還有解酒功效呢?”
“有啊。”賀同深吸口氣,“哥的味道真好聞。”
“全家都用一樣的沐浴液洗發水,能有什麽區別。”
“有的。”
“你要敢說是媽媽的味道,我就揍你。”
賀同笑得更加厲害。
“不是媽媽,不過……是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