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竟然都知道

聞霜面色平和,甚至透出幾分憂郁,可沒人知道,他的心性與此截然相反,條條框框清晰羅列,接下來該怎麽做,從哪裏入手,如同飛速撥動的小算盤,計劃已然初見雛形。

躲不掉就只能面對,聞霜從來都不認為逃避可以解決問題,而且按照原身踩雷的頻率,怕是再不做點兒什麽就要灰飛煙滅了。

想到這裏,聞霜輕輕松了口氣,他最怕毫無頭緒,問題哪怕棘手也尚且有一線生機。

宣哲清晰看到青年眼底的光亮一點點耀眼起來。

“不在裏面待着跑出來做什麽?一會兒迪蘭達先生下來怎麽辦?”

聞霜驚了一跳,但他沒有起來,而是維持坐在臺階上的動作,只擡起頭看宣哲,“秦沫生秦先生攜妻子前來。”

宣哲似是不解:“嗯?”

“人家都懷孕了,恐怕最煩見到我了。”聞霜輕聲,将“為人着想”四個字表現得淋漓盡致,因為語氣誠懇,宣哲想下意識嘲諷兩句都不行,聞霜繼續:“迪蘭達先生前面說他累了,應該不會下來了,如果下來我再出去呗。”

他将這具軀體曾經的惡劣行徑赤條條地展開給宣哲看,沒有絲毫要隐藏的意思,兩人的視線對上,宣哲心神一動。

他竟然都知道。

知道自己故意帶他來這種場合,剛才種種,都是一種确認跟試探,但聞霜就那麽不掩不藏,宣哲都搞不懂他身上的“坦蕩光明”究竟從何而來。

宣哲這輩子扒過無數人的虛僞面皮,并且以此為樂,這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喜好之一,可今天似乎栽在了聞霜身上,不見他的氣急敗壞,宣哲頓覺索然無味,可緊跟着,一股更加濃郁的興趣油然而生,他真的很好奇,一個惡貫滿盈之人,是如何将自己絲毫不透風地藏在一副純真之下。

是真的很有意思。

宣哲看了聞霜一眼轉身離開,聞霜也沒跟上去,他剛才說的那些不是圖個好聽,若是那個孕婦出現任何問題,秦沫生不出意外能活剮了他。

迪蘭達的确沒再下來,聞霜接到了他的信息,然後轉達給了曹楠嵛,曹楠嵛發了個“OK”,又過了快一個小時才打來電話:“結束了,出來吧。”

曹楠嵛的語氣較之從前冷淡了許多,聞霜權當沒聽見其中的變化,這才是正常反應。

因為在旁人眼中,聞霜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施暴者”。

曹楠嵛本以為聞霜這次回去就要被踢出權壹了,誰知宣哲一言不發,好像宴會上所有關于聞霜的負面消息都是幻覺。

宣哲不說話,聞霜默契地選擇裝傻充愣。

迪蘭達這幾日想在酒店好好休息,一時半刻用不到聞霜,他就被分配到了宣傳部,說白了就是包裝營銷,鎖定受衆群體,然後将公司藝人的價值傳遞給需要的金主,聞霜一個人新人接觸不到多麽深妙的東西,加上一個固定群體或多或少的排外,他就只能從端茶倒水做起,聞霜深谙其道,因此毫無怨言。

大家都等着看這個因為一技之長走了狗屎運的青年憋屈到郁郁不得志,誰知一個上午,讓幹嘛就幹嘛,完事還要笑眯眯地說一句“謝謝”,似乎真的在踏實學習,加上他長得溫馴讨喜,連設計部的女閻王都能斬于馬下,宣傳部的幾個女性頓時針對不起來了,偶爾趁着倒水的時候偷偷交流兩句,個個一臉春色,覺得新來的聞霜越看越順眼。

不到中午,高跟鞋的“咔噠”聲極有韻律地敲擊地面,一步步逼近,大家熟悉後聞聲辨人已然不是難事,其中幾個人面面相觑,女閻王怎麽來了?

女閻王名叫方粟,履歷漂亮到一來權壹就是從中層做起,事實證明長相美豔實力強悍的女人真實存在,方粟能把同期進來的男士們按在地上錘,一路乘風而上,連宣哲都對她另眼相看。

“小聞霜?”方粟只跟宣傳部的部長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誰也沒看,徑直來到聞霜的辦公桌前,手裏拿着一瓶酸奶,輕飄飄放在他桌上,新做的咖色美甲襯得她皮膚白皙如玉,“吃飯了沒?一起啊。”

在權壹設計部的确比宣傳部地位高點兒,方粟又是其中的頂梁柱,所以多的是入不了她眼的人,未曾想對聞霜倒是态度很好,竟然親自過來喊人吃飯,聞霜紅着臉起身,都不敢四周同事的眼神,他稍微權衡了一下,點點頭:“好的方姐。”

“嘿嘿嘿……”一聲“方姐”将方粟喊得心花怒放,她最喜歡看聞霜羞澀的樣子了。

衆人:“……”卧槽女閻王笑了!美則美矣,就是太驚悚了!

兩人來到食堂,權壹作為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在員工餐飲上絕不虧待,什麽都有,聞霜別看清瘦,飯量倒是挺好的,方粟要保持身材就半個饅頭兩小碟素菜,聞霜一個盤子裝不下,還多拿了一個碗,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方粟笑道:“來公司還适應嗎?我本來打算把你要到我們設計部的,但曹助理說不行,你說你這麽可愛,去宣傳部幹嘛啊?”

誠然聞霜不懂自己可愛與否跟去哪個部門有什麽必然聯系,但他感覺得到方粟對自己沒任何惡意,喜歡自己可能就是單純的眼緣,聞霜咽下嘴裏的東西,輕聲:“總之就是來學習的,哪裏都一樣,以後有機會我去方姐那兒。”

“好~”方粟一頭深棕色的披肩卷發,身上所散發出的知性美格外的吸引人,回頭出道都沒問題,她眼底有什麽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很認真地盯着聞霜,“有什麽難事就跟方姐說,權壹雖好,但多的是洪水猛獸。”

“嗯。”聞霜點點頭,忽的一頓,神色稍微嚴肅。

方粟第一時間注意到:“怎麽了?”

“方姐。”聞霜想了想如實詢問:“您知道新蘭酒業嗎?”

聞霜那晚在酒宴上的決定之一,就是替俞鋒挽回一些損失。

俞鋒對原身除了仇恨,更深層次的是一種失望跟痛心,畢竟他曾經真的拿聞霜當弟弟看待,這種感情幹淨純粹,不應該被抹上污穢,然後變得面目全非,俞鋒現在缺錢,很缺,醫院裏還有病重的老母親,聞霜不求能成功洗白什麽,只求幫襯一二,好讓這個世界開開眼,別讓他一步一坑了。

“新蘭酒業?”方粟蹙眉片刻恍然地“哦”了一下,“就那個釀葡萄酒的?聽說快沒了。”

“方姐您關系網廣,有釀酒或者售賣渠道這方面的人嗎?我想結識一下。”聞霜誠懇。

方粟微微坐端正:“我朋友倒騰過這些,據說新蘭能撤資的全部撤走了,老板還欠着賬呢。”

聞霜只淺淺笑了下。

方粟見狀就知道他是不想細說了,頓了幾秒鐘:“行,我回去幫你問問。”

聞霜趕緊給方粟夾了塊紅燒肉,“謝謝方姐!”

“哎呦~”方粟嬌嗔:“我不吃的。”話雖如此,還是塞進嘴裏了。

“宣總……”不遠處的曹楠嵛目瞪口呆,腳下一個踉跄差點兒摔在宣哲身上。

宣哲神色淡漠,忽然發現那不是一只善于僞裝成鹌鹑的小東西,而是小強,生命力頑強。

聞霜沒抱多大希望,畢竟方粟挺忙的,誰知第二天早晨方粟就給了他一個人的聯系方式,說已經打過招呼了,讓他下午四點左右聯系。聞霜大喜,立刻在網上定了一大捧百合花送到了設計部。

據說下午那陣子女閻王的驚悚笑聲讓權壹大樓都震顫了好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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