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疼嗎?
曹楠嵛給宣哲的資料裏,曾經出現過幾張聞霜的生活照,準确來講是他的出租房,不誇張地說,好好一個房子被他糟蹋得不成樣子,因為每次交房都過于慘不忍睹,這才被房東留了照片轉而到了曹楠嵛手中,當時宣哲看到的第一個想法:豬窩。
人的生活習性是一個極難改變的東西,尤其當成年定型後,所以聞霜去開門的時候宣哲做足了心理準備,想着太髒轉身就走,可心裏多少又有點兒期待,畢竟浪子回頭。
一室一廳的房子并不算大,裝修也就那樣,可分類規整地板光亮,同固有印象相差甚遠。
聞霜給宣哲拿了雙新拖鞋,擔心廟小佛大這人不适應,笑了笑說道:“宣總,您将就将就,要喝白開水還是茶水?”
宣哲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接道:“白開水就行。”
聞霜去準備晚飯,宣哲就坐在沙發上觀察四周,桌面上連一點兒灰塵都沒有,有時候懷疑的種子只要埋下,一點點疑惑都會令其枝繁葉茂,宣哲不得不再度面臨這個問題:一個人,真的能從頭到尾改變得如此徹底嗎?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
聞霜透過廚房的玻璃看了宣哲一眼,男人正端着杯子喝水,骨節修長好看,手腕精瘦,上面戴着一塊銀白色的手表,襯得非常矜貴優雅,同樣都是男人……宣哲看了看自己,默默嘆了口氣。
就兩碗簡單的雞蛋面,但撒上蔥花賣相好看不說香味也很勾人,宣哲狀似無意地問道:“廚藝是跟誰學的?”
“我姥姥。”聞霜脫口而出。
宣哲動作一滞,随即恢複如常。
他清楚地記得資料上寫着聞霜出生後的第五年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從他開始往上三代,不曾再有哪個姥姥。所以這是晚上托夢教的?宣哲眼眸深邃地瞥了對面的人一眼。
不是聞霜松懈,而是他實在想不到自己一個原著中的小炮灰,宣哲看一眼都有可能浪費時間的存在,怎麽就能得大魔王将資料本背下來的資格了?
面不錯,宣哲吃完覺得藏匿心中一整天的濁氣一掃而空,随後他忽然開口:“明日.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啊?”聞霜愣完趕忙應道:“沒問題,曹助理不去嗎?”
曹楠嵛堪稱一個百寶箱,一般他在不怎麽用得着旁人。
“他明天有事。”宣哲說完起身,打算告辭,聞霜趕忙相送。
看着車子消失在路口,聞霜心裏湧現幾分怪異的柔軟,他竟然還挺想宣哲多待一陣的,畢竟朋友第一次登門……算了,宣哲估計才不願意跟他做朋友呢,聞霜癟癟嘴,奔去大排檔買了兩斤毛豆,快樂回家。
快睡覺前宣哲發來一個地址,讓聞霜明天中午十一點到門口,他開完會過去。
老板好忙,明天周六啊,聞霜替他惋惜的同時打開手機搜了下,發現是個數一數二的娛樂會所,算是名流圈子的銷金庫,聞霜立刻坐直,開始搜索應該注意些什麽,最後得出結論:只要身份錢財到位,穿個大褲衩進門都沒關系。
聞霜快速定好明日怎麽穿,然後裹上被子一秒睡着。
另一邊,宣哲坐在書房裏,只有辦公桌上亮了一盞燈,因此室內大部分被黑暗吞噬,他立于其中顯得格外孤寂,而手邊就放着聞霜的資料,邊角已經不那麽嶄新,可見主人沒少翻閱。
宣哲心中逐漸湧現一個大膽的猜測,可又覺得實在荒唐,他真是瘋了才會相信鬼神之說,可往往越是匪夷所思的可能性就越是接近真相。
聞霜第二天十點半就到了會所門口,四周安保人員眼放精光,沒有黑卡或者邀請函的一律拒之門外,聞霜一個都不占,于是他就站在對面的樹蔭下,跟一位注意到他的保安大哥時不時大眼瞪小眼。
一輛銀色轎車從聞霜面前駛過,刮起的風都帶着幾分目中無人,但沒過多久這輛車又倒了回來,端端停在聞霜跟前,車窗降下,露出一張尚且英俊,但神色戲谑的臉來,對方上下打量着聞霜,然後摩挲着下颚嗤笑出聲。
這個動作實在油膩,聞霜忍住腳趾扣地宮的沖動,扯了扯嘴角。
“怎麽,轉性了?”男人說話的嗓音有一種刻意壓低的氣泡,聞霜真擔心他下一秒就切到電鋸驚魂裏面的那個木偶人身上,有些折磨耳朵。
認識?聞霜心裏一驚,但實在找不到有關男人的記憶,只能尴尬地點點頭:“嗯。”
聞霜今日黑褲包裹兩條長腿,灰色內搭配一件卡其色風衣,休閑中帶點兒正式的穿着,真像是某家金貴養出來的小少爺,站在樹下眉目幹淨的模樣委實吸引人。
“你出現在這裏……”男人笑意擴大:“又沒金.主了?行啊,看你今日還算不錯,跟我?”
聞霜第一時間看了看四周沒有沒板磚。
原身留下的糟糕印象簡直根深蒂固,聞霜跟過去徹底斷開連接,就是希望時間能沖刷幹淨一些痕跡,可這個男人無時無刻的輕蔑踐踏都在提醒他,原身挖的坑源源不斷,聞霜收斂笑意,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不了,我在等人,您請自便。”
“等人?你等的人比我好?”
聞霜在心中冷笑,他那麽普通,卻又那麽自信。
聞霜後撤一步,态度明顯,但這卻有些激怒男人,對方從車上下來,臉色也變得難看,咄咄逼人道:“跟你好好說話聽不懂是吧?”緊跟着男人眯了眯眼,露出一副了然模樣,“還是說錢不夠?多少你開個價。”
聞霜:“最近不缺錢,您要是憋得慌我給您找個地方?清一色的高質量。”他見都沒見過這種場所,說起話來倒是大言不慚。
男人被期間淡淡的不屑惹怒,伸手就去抓聞霜。
這個動作莫名的、狠狠刺激到了聞霜的神經。他一直是極能容忍的性子,尤其來到這個世界後,為了不踩雷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可在曾經的世界中,他也是在萬般寵愛中長大的,錢財未必那麽多,但從未風餐露宿,一路走來保駕護航跟引路者居多,加之他心裏玲珑,說是刻刀一點點溫柔雕刻而出的都不為過,這也是為何聞霜哪怕頂了原身的身份,也依舊能引來一些善意的關鍵所在,可他選擇承受,不代表任何人事都要承受。
換句話說,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氣,聞霜也不例外。
他忽的不退了,而是一巴掌拍開了男人的手,在對方略顯驚愕的神色中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着!”男人一聲怒吼,直接上前撕扯住聞霜的衣領。
聞霜開始認真思考打起來能有幾分勝算。
算了,輸人不輸陣,打了再說!
聞霜沒打過架,但男人嘛,但凡有點兒血性潛能都隐藏在骨子裏。
不遠處的一輛風騷紅轎車上,李君山樂呵呵看着這一幕,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忙着跟雷溫煦打賭:“我賭姓趙的一動手,聞霜就要跪下來求饒。”
雷溫煦不知可否,轉而看向後視鏡,饒有興趣道:“江總覺得呢?”
江肅傾也在。
他正在後座抽煙,眼神落在聞霜身上瞧不出喜怒,因為這人他已經跟江寧起了好幾次沖突,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除了那身皮囊也沒什麽可取之處,江肅傾自然也覺得聞霜一會兒得認輸,那張臉上将浮現熟悉的谄媚,看得人倒盡胃口。
然而三個人一敗塗地。
聞霜身高跟趙拓差不多,但趙拓早些年不學無術就喜歡打架,力量上碾壓聞霜,幾乎是他一扯聞霜就腳下不穩,但青年眼底的狠勁兒越來越濃烈,他也死死扣住趙拓的手腕,一個心狠低頭就去咬。
打都打了,還在意手法嗎?
“卧槽!”江肅傾一下子坐起身,看出情況不對,“這小混蛋認真的!宣哲今日拉他當伴,別出事了!”
雷溫煦也解開安全帶打算下去幫忙,但黑色邁巴赫從身側急速而過,優良的剎車系統讓它踩哪兒停哪兒,高大的身影從車上下來,這陣子宣哲已經抓住了趙拓的頭發。
“啊!”趙拓痛呼出聲,不得已順着那股狠勁兒歪着腦袋,吼道:“操!誰打架扯頭發?!”
聞霜拽得更緊了,語氣倒是得體:“我說我現在标價五百萬,先生要嗎?”
宣哲眉眼一跳,他清楚看到聞霜眼底盛滿了厭惡。
趙拓罵道:“你他媽的倒貼老子都要考慮,給你五百都算是老子虧了!”
“行了。”宣哲抓住聞霜的手腕,一字一句:“松開。”
清冷低沉的嗓音,瞬間将聞霜從一種愈演愈烈的怒火中拖拽而出,立刻清醒。
聞霜愣了一下:“宣總?”他手勁一松,人踉跄兩步,就到了宣哲身邊。
趙拓丢了這麽大的人,不把聞霜打成爛泥實在難出這口惡氣,他都沒認出聞霜身旁的閻王爺是誰,舉起拳頭就要砸,然後被宣哲幹脆利落地一腳踹出去老遠。
“卧槽……”江肅傾看出宣哲動了怒,跟雷溫煦非常有默契地收回放在車門上的手,端端坐正。
聞霜衣領淩亂,脖頸處有趙拓先前大力撕扯時留下的紅印,像是套上麻繩勒了一圈,觸目驚心,宣哲指尖一動,控制不住地擡手在上面蹭了蹭,“疼嗎?”
聞霜低着頭:“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