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節
話幹得如同嚼蠟。
“嗯。”阮淇又笑了。
“方便的話,我們到那邊談談?”阮淇指了指遠處的人工湖,湖旁邊有秋千椅和西式小圓桌。
“好。”晏霜沒法拒絕。
晏霜走的時候看了一眼厲無風,厲無風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晏霜走在阮淇後面。
“坐。”阮淇指了指那個白色的秋千椅,笑得溫柔。
晏霜有些木讷地坐下。
“晏霜……”這是阮淇第一次當着晏霜的面喊出她的名字,陌生又刺痛着她,“今天站在這兒,我用了我這半生最大的勇氣,如果不是歐陽家的人告訴我,我以為你早已不在這個世界上,晏霜,你是我的女兒,我來找你了。”
曾經痛失的東西意外回歸,當下多喜悅,過去就有多煎熬。阮淇那聲“找你了”說得音都顫了。
人前的體面逐漸瓦解,阮淇的脆弱和悔恨只有在親生女兒面前才無所遁形。
阮淇走近了晏霜些,她的眼中蓄滿了淚水,臉上卻是一片希冀,“晏霜,我會彌補你過去親情缺失的歲月,只要你給我機會。”阮淇說得卑微。
“既然你已經知道真相,為什麽現在才出現呢?”晏霜看着容貌和氣場都無懈可擊的女人,現在卻被眼淚糊花了妝容,面帶乞求,她沒法不動容,心頭一陣酸楚,但是她也有她的委屈。
經晏霜這麽一問,阮淇是完全受不了了,痛苦讓她的面部管理失控,她捂着胸口,輕輕哭出了聲。
晏霜受不了她這樣哭,拿起小圓桌上的一張方紙巾遞到阮淇面前。
阮淇接過,她看着晏霜眼中的倔強和藏匿着的傷痛,忍不住握住了晏霜的手。
晏霜任她握着,沒有甩開。
待情緒平穩了些,阮淇開口:“這幾十年來我過得挺荒唐的,可謂游戲人間,對于母親這個身份,我沒有好的典範,我只是想讓自己稍微變得體面一點,再站到你面前。”
“你被送到福利院裏,一切都是我死去的丈夫在背後操縱的。”阮淇一點點地揭露着過往的醜惡,“大概在三十年前,我與你親生父親都是傳媒大學的大學生,我們相識後很快就相愛了,還沒畢業的時候,我就意外有了你,我們達成一致要留下你,肚子逐漸大起來的時候,我與他就住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個平房裏,我的事很快在學校流傳開,我的父母也知道了,然後他們就開始了棒打鴛鴦的套路并讓我去流産,無論你父親在我父母面前如何承諾和保證,他們的心還是像鐵一樣硬,讓我打掉你。雖然我和你父親那時有些做法是不太成熟,但是你是一條生命,怎麽樣我們都不可能舍棄,就這樣子,我們東躲西藏,艱難地熬到我生産。等我生完你醒來後,整個天都變了,醫生說你沒活過來,我的父母說你父親拿了他們給他的一筆錢回鄉下老家了,并寫下承諾書聲明和我永遠斷絕關系。當我看着醫院出的死亡證明和你父親的紙質承諾書後,我萬念俱灰。人心死後,那麽對生活也不會有所期待,不久後,我順從父母的要求嫁給了林家永。”
“那麽真相到底是什麽呢?”晏霜聲音發苦。
“林家永在世的時候一直對我很好,但其實他對我最狠。林家永有一個表哥叫苗政,他現在是s市人民醫院剛上任的院長,你當時就是在這個醫院出生的,苗政那時是裏面的一個內科醫生,他發現林家永做了手腳,孩子沒死,被送到了福利院,但他還沒有拆穿,就被林家永用手段趕到國外去了。歐陽家的歐陽慎慎在國外學醫的時候就是師從苗政,而這些是苗政無意間親口告訴歐陽慎慎的,兩年前,歐陽慎慎告訴了我真相。”
“那你不會後悔生下我嗎?你……你曾經的愛人抛棄了你。”晏霜說不出口“父親”二字。
“不會……”阮淇的嘴角在抖動,眼底的那抹堅定與痛意讓晏霜心一震。
“知道你的存在後,我去了一趟他的家鄉,現在他的家裏只有他的母親守着。我問他在哪裏,他母親把我帶到了他的墳地前,那一小丘土硬邦邦的,還有草……”阮淇說着說着嗓子就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沒說下去,她緩了緩情緒,“他回來後不久就病死了,他母親說他回來前就知道自己患了大病,那時他弟弟在外面借高利貸,欠了一屁股的債,他回來的時候拿出了一筆巨款都給了他弟弟還債。我一想,我确實模糊地記得我快生你前,他一直咳嗽,有時關着廁所門昏天暗地地咳,他一直瞞着我他的身體狀況,而他拿出來的那筆錢應該就是我父母給他的那筆錢。”
晏霜緊緊捏着衣服口袋裏的布料,此刻的難受肆意地濺在她的心口。
“你知道嗎?一直到死他還記挂着你,他一直以為你出生就死了,他死前讓他母親在他的墳地旁立個小的墳地,現在還在那兒。”
阮淇睜着淚眼輕輕撫着晏霜的眼角:“別哭。”
這一聲像是催熟了那滴淚,滑落到晏霜的唇上,鹹得發苦。
“你的父親叫陸行,你出生前他就給你取了名字,叫陸知寧。”
“陸知寧……”晏霜念了一遍。
“是。”
“晏霜,你只需要明白,無論我與陸行是不是在你身邊,你一直都是我們心中的第一位。你是最珍貴的,一直都是。”
“怎麽會這樣子,太殘忍了。”晏霜沒想到這其中會是如此曲折蒼涼,短短一世,到頭來只餘一方孤墳。
“萬幸的是,我尋回了你。”阮淇抱住晏霜,溫暖的體溫給她注入了一股力量,她終于放下了對現世那頑固的仇恨,酣暢淋漓地哭泣着,沒有壓抑,格外的暢然。
晏霜沒法也不會推開面前的女人了,她漸漸環上她的腰,感受着她哭泣時的顫動,以及那竄入鼻端的似她身上獨有的幽幽香味,這是她母親的味道,她此刻竟升騰起一陣安心的感覺。
“你回國後跟我一起去祭拜你的父親吧。”
晏霜的頭仍擱在阮淇的肩膀上,阮淇感受到晏霜點頭的動作,心中欣慰喜悅。
眷屬
阮淇和晏霜相認後,又再柏林待了一段時間。這日,終于定了機票要走,走前,她約了晏霜和厲無風吃晚餐。
晏霜已經快三十歲了,但是阮淇一直把晏霜當小女孩寵着,餐盤裏的肉都提前給晏霜切好,都沒厲無風示好的份了。
“吃吧,寧寧。”阮淇私下裏就叫晏霜寧寧。
“嗯。謝謝。我可以自己來。”
“我喜歡幫你都切好,吃吧。”阮淇語氣柔得化水。
一邊的厲無風還是沒習慣氣場如此溫和的阮淇,哪兒還有那妖豔,情緒莫測的女強人影子。
晏霜舉起叉子叉了一塊嫩肉放近嘴邊,可是她沒有吞下去,微微皺了眉後,把肉放回了盤裏,喝了幾口橙汁。
“怎麽了?”阮淇問。
“我感覺肉有股味道。”晏霜心頭一股無名的煩躁升起。
“不會吧。”厲無風點的是和晏霜一樣的餐食,他吃起來覺得挺好,他湊近晏霜的餐盤聞了聞,并沒有聞到什麽怪味。
“呃……”服務員不知上了一道什麽菜到隔壁桌,晏霜一聞到這味直接捂住了鼻子。
“怎麽了?”厲無風以為晏霜身體不舒服。
“就是覺得難聞。”
“是不是懷孕了?”阮淇何其聰明,猜得八九不離十。
“啊?”
“啊?”
兩人都震驚了。
阮淇笑笑:“明天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阮淇料事如神,晏霜果然懷孕了,一個多月。
因為晏霜意外懷孕,阮淇延緩了回程的日子,三人與在中國的厲閱抒商量了下,決定在肚子顯懷前,先把婚禮辦了。
柏林分公司的運營已經基本上了軌道,晏霜沒有初來前那麽忙碌,預計三個月後就能回國,那時候,懷孕的她身邊也有更多人照料。
阮淇幫晏霜和厲無風一起準備着婚禮,在婚禮舉行的前一個禮拜,厲閱抒請假來了柏林。
儀式當日,雖氣溫低下,卻是個大晴天,現場熱鬧又浪漫,一切都非常美好。
厲家父子在那兒招待着賓客,厲無風看着在遠處打電話的厲無雪,問厲閱抒:“爸,我姐忙什麽呢?”
“應該跟男朋友電話。”
“啊,她竟然都沒告訴我她交男朋友了。”真沒把他當親弟看。
“他,我們也邀請了。”
厲無雪挂斷電話後,沒過多久,不遠處,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匆匆忙忙地小跑過來。
厲無風看清來人後,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方旻!”厲無風大叫,這貨咋陰魂不散。
“爸,這家夥怎麽也來了,我和霜都要辦婚禮了,他還不甘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