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過期,給黎知南處理傷口夠用了。
“閉眼。”宋環捧起黎知南的臉用紗布替他清理血跡。
“你怎麽出來的,沈宣他會不會告訴宋宇。”
“不會,睜眼,要上藥了。”宋環取了塊趕緊紗布,蘸取了消毒了藥水擦在了傷口上,“嘶。”黎知南臉微微抽動了一下,顯然是沒準備好。
“你怎麽出來的,回答我。”黎知南目光清澈地看着宋環。
“我買通了監獄,有之前僞造的病歷,保外就醫來着,就出來了。”
“這是犯罪。”黎知南看着宋環替自己包紮時的認真模樣,以他作為醫生的身份來說,更應該是個正面的,向上的角色。
“我知道。”宋環包紮好,“但我從小就知道宋宇不是我親哥,他會有威脅到宋家的可能。”
可他也照顧過我,是我的哥哥。
“我願意什麽都讓給他,但也不是任他放肆。”宋環頓了頓,“也許你不該了解我,黎知南,也許這樣我們也可以重新開始呢?”宋環的臉上還有幾分年少時黎知南見過的恣意單純,可現在,倒像是錯覺了。
“不可能,宋環,自首吧。”黎知南碰了下額頭的紗布。
“我無路可走。”宋環将垃圾丢進垃圾桶,“我煮個湯吧,你感冒了。”
“宋環。”黎知南起身叫住往廚房走的宋環,“你知道你做的事有多危險,又有多少人因為你,家破人亡,你是生命科學的學者,知道生命的可貴。”
“你沒有能力,黎知南,也沒有資格管我。”宋環脫了外套搭在凳子上,“喝什麽湯。”
黎知南攥緊了手機手機,宋環能有膽量出現在他家,他報警也無濟于事。
“你太可怕了。”黎知南皺眉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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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靜靜地吃了一頓晚飯,宋環用了冰箱裏僅有的幾種食材随便做了個的湯,不過味道依舊淡而無味,只是放了幾顆枸杞紅棗看起來養生而已。
宋環又給黎知南盛了碗湯放下了才說道,“我先走了,離沈宣遠點。”
“宋環,能別怪我爸媽他們嗎?”黎知南放下勺子擡眼對上宋環的目光,宋環太危險了,黎知南見他知法犯法卻也只能這樣看着,他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就是自己家人會卷入這無端的戰争裏,脫離曾經警察的身份不言,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們成就了我喜歡的你,我不怪,更沒有怨恨,如果是讓我選擇,我也不會幫助像我這樣的人。”宋環喃喃道。
“謝謝。”黎知南低眉又喝了口湯,宋環已經起身走了。
等到了送沈宣到家門口,一向愛說的林荞才說第一句話,“怎麽啦,你沒精打采的那樣,搞得我都不想說話了。”
“嗯。”沈宣拉了把手就要下車。
“你怎麽在黎知南家出來的,你們……”林荞一把拉住他,又曲起雙手的大拇指打了個親吻的手語,“那個了?”
“滾……我沒有……碰巧路過而已。”沈宣拽回自己的衣服,又問:“那什麽……你不上樓啊……陪我喝點!……”
“不了不了,阿生約我,對了明天的新聞發布會記得早點去啊。”林荞故作潇灑地對着鏡子理了理頭發。
“行,我知道了。”“咣!”沈宣下車了。
“呦,脾氣還挺大。”林荞看着沈宣安全進了別墅,對着鏡子揉了揉頭發,發車去赴約了。
沈宣一回去就看了幾個項目合同的條款,也是心不在焉,就發給下面的人,讓他們自己檢查去了。
“沈宣,他出來了,是黎知南做的?”宋宇的電話打過來,沈宣愣了一下,他跟黎知南的事兒沒人知道,宋宇這個人心狠手辣不輸他弟弟,沈宣還是得謹慎點,最起碼把黎知南撇出來。
“不是,是他自己的勢力。”沈宣阖上書房的門,慢慢往下樓客廳走。
“你怎麽知道?”宋宇質問是自然的,他必須得知道消息的準确性,還有,沈宣怎麽知道的?
☆、別監視,別控制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沈宣就成了這樣的人,他的一生很不幸,所有都是為了別人活,沈家發達時,他是個連自己母親父親是誰都不知道的獨生子,被寄養在外,林家算計,沈家落魄,就拿他去抵罪,如果不是僥幸逃脫,被林家收養,估計他早就死了,這世間,他是最不值得的。
林家,是林荞家,後來沈宣成年後以血緣繼承了被收歸政府的沈家所有的凍結財産,也包括當年沈家落魄前僥幸投資的麟大集團的隐藏股份。
而他的名字,頂替的就是沈家獨子之明,沈宣。
對不起他的不是林家,是他自己的父親,沈怡白于他而言,不過是個可憐早夭的妹妹,那些在黎知南面前的,不過是為了騙取信任和同情罷了。
“宋宇,別管我怎麽知道的,黎知南暫時動不得,我還有用。”沈宣挂了電話。
黎知南打車去了紀頌公司談合同,聽着電臺的廣播,是有關康小冉的,聽說他現在是一線了,名聲很大。
“到了。”
“黎總,請坐。”紀頌從辦公桌前起身走過來,順手系上西服扣子,看黎知南坐下就也坐下給他倒了杯茶。
“謝謝。”黎知南接過喝了一口,他坐車過來,确實有些口幹。
“黎總受傷了?”紀頌用端着茶的手指了指黎知南的額頭,“用不用去我們公司的醫療區處理一下。”
“不用了,小傷。”
合同沒什麽問題,黎知南和紀頌敲定時間,一周後讓怡白鑒定中心的技術人員過來開始工作。
“我們公司茶點不錯,黎總……嘗嘗。”
黎知南就真的吃了一口,“嗯,挺好吃的。對了,今天我請紀總吃飯吧。”黎知南雖不世故,卻也知道人情。
“好啊。”紀頌爽快地答應了。
不巧晚上下雨,黎知南選了家飲食還算清淡的餐館,“老板,要兩份熱湯驅寒,至于其他的,紀總你點吧。”
紀頌看着菜單要了幾個招牌和特別的,兩人就坐着聊天。
“我叫你知南可以吧。”紀頌故作為難地問。
“當然可以。”黎知南給紀頌倒了杯熱水。
“你多大?”
“今年二十七了。”
“那你可得叫我哥。”
黎知南挺願意和紀頌說話的,他人随和确實有風趣又有魅力。
“時候也不早了,我讓我助理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打車回去就好。”黎知南還是拒絕了,這裏還算繁華,打車也方便,何必再麻煩別人。
“也好。”
黎知南上了車,車外紀頌只是微微笑着擺手。
到了家,黎知南脫了衣服就奔着卧室去了,忙活了這麽幾天,他也有些累了,還好項目一切順利。
“叮。”
黎知南睜開眼,撐着身來看了眼手機,是一封郵件,“難道是項目資料。”黎知南點開了。
居然是黎氏的賬目!
随之而來的就是沈宣的電話,黎知南一猜就知道是沈宣幹的好事。
“喂。”黎知南低聲盡量壓着心裏的憤怒。
“看見了嗎?”
“你什麽意思。”
“黎知南,你一開始也想利用我,所以我才不信你對我的感情,現在我後悔了,我想要個機會。”沈宣的語氣十分疲憊。
“世上沒有後悔藥。”
“哪怕是黎氏你也可以不顧,黎知南,我只想要一個機會,你喜歡我,你又何必吝啬。”
“我是喜歡你……”黎知南抹了把眼睛不再繼續往下說,“你又要怎樣?”
“我就想回到以前那樣………”沈宣抿唇,感覺到了黎知南的松動,試探道。
“那我呢,你有沒有問過我想不想。”黎知南見他沉默,也不再猶豫,“沈宣,你別讓我更恨你。”
“黎知南,我說了對不起。”沈宣又道:“我既然敢發給你,就不是不敢做,黎知南,但你別讓我做這樣的事行嗎,我求你了!”
“你是不是想做?……”黎知南無比絕望,可他不想再交付自己的真心了,那他也只有這個了。
“我現在就在家,你要是……”黎知南只聽見沈宣暴怒的聲音,沒再說下去。
“黎知南!”沈宣電話那頭自然是生氣,黎知南把他當鴨子嗎?!
“我給不了你別的。”
黎知南已經洗好了,坐在沙發上喝熱水,額頭上的傷口還纏着,頭發上未幹的水珠不同頻率地滴在衣服上被吸收掉了,留下一圈圈深色的水漬,今天沈宣上電視了,那個樣子光彩熠熠,仿佛是娛樂圈的一線,“叮咚”,他起身給沈宣開門。
“你到底要我怎樣?啊?黎知南。”沈宣穿着有些厚重的黑色風衣,摟過黎知南将他緊緊圈入懷裏,下巴硌住他的肩膀,說話也帶着鼻音,像是剛哭過,“啊?你要什麽,我給你好不好啊。”他的話有黎知南曾經暢想過的無限溫柔,可現在卻不是他想要的了。
“請問目前沈董的感情狀态……還有和目前黎氏集團長子黎知南的關系,因為聽說他近幾年也活躍在商界。”客廳裏的電視還無情地播放着。
“朋友,有合作而已。”黎知南仿佛能想象電視上沈宣對着記者說話時那個自信的微笑。
黎知南什麽也沒說,退後一步,看着沈宣踮腳就這麽吻了上去,連呼吸都帶着些許顫抖,他心裏還是愛的吧,他怎麽能不喜歡這樣一個特別的人,即便是有點冷血,卻待自己有一點不同的人,任是誰也不會不喜歡。
沈宣給他的第一個吻,是在甜蜜的浪漫的般島上,即使沒有酒精和煙花,黎知南的潛意識不會出錯,沈宣就是他喜歡的人,可現在正在傷害他的也是他。
相比較,這個吻,有些發苦,吻着吻着,不知道是誰的眼淚流下來弄濕了對方的臉。
這一夜,沈宣即便是極盡溫柔,卻難以挽回黎知南的心。
事畢良久,自始至終黎知南也沒有發出了一點聲響,只是順從着沈宣的給予,結束後也是翻身背對着沈宣。
“我會對你好的。”沈宣盡量靠近他,“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我要洗澡。”黎知南皺眉
“我給你洗。”
黎知南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起來時只覺得腰肢酸軟,頭暈腦脹。
“你醒了,我做了飯,起來吃點。”沈宣靠着門口靠着尚未完全醒過來的黎知南。
“你怎麽還沒走。”
“我……公司沒事。”沈宣不是不知道黎知南昨天晚上為了什麽跟自己睡了,可現在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黎知南不會拒絕他。
“走吧。”黎知南扶額,早已經是疲憊至極。
“黎知南……咱們不是和好了嗎?”
“算了,我走。”黎知南起身,就去衣櫃裏收拾了套衣服,“沈宣放開我。”沈宣不幹,将他抓起來直接扔到床上,給人壓住了。
“你到底在鬧什麽?!”
“沈宣,我上也給你上過了,你現在又在鬧什麽?”黎知南強扭過身來與沈宣對視。
“黎知南,我對你有真心,你為什麽就是不信?!”
“你……給我滾開。”黎知南試着脫身。
“別鬧了……好不好。”
“你先放開我。”
“咚咚咚。”是敲門聲,黎知南和沈宣愣了一下,“穿衣服。”黎知南先說。
黎知南看了眼門外,林荞,那次在警局接他的人,黎知南還有印象。
“來找你的。”黎知南抿唇神色陰晴不定。
沈宣從卧室穿戴好出來,看了眼門外,又看了看黎知南淡然開口道,“別開了……他暫時不能知道。”
沒一會兒,林荞就走了,屋子裏也安靜了下來,黎知南去書房裏坐着,戴着眼鏡浏覽文件,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不吃飯?”沈宣百無聊賴地問。
“不餓。”黎知南不知道怎麽回事,心裏異常的憤怒。
“我先走了。”
“沈宣。”黎知南突然叫住了沈宣,他擡頭望向沈宣異色的眼鏡,“別監視我,別控制我,可以嗎?”
☆、那些留不住的
沈宣看着黎知南,他想說不行,他又怕又是一年,他就那麽消失了,也不回來,也沒有一點音訊。
“你別走。”
“我不走。”
“好。”沈宣選擇相信黎知南,相信他對自己最起碼還有一點不舍得。
沈宣一走,黎知南幾乎是崩潰了,他昨天是怎麽了,稀裏糊塗就……
黎知南拿了手機給林睿打電話問了技術團隊的進度,“你明天就來吧,讓小張給的訂票。”
黎知南計劃自己的第二次出逃,但現在他有事業,不能輕易放手,好在鑒定中心已有規模,可新界這邊才剛有起色,可家裏現在也不能知道他是因為和沈宣的事才躲的,他現在必須要找一個可靠的人……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十分有磁性。
“紀總,是我,黎知南,現在說話方便嗎。”黎知南換了部備用手機。
“啊,是小南,你說,怎麽了。”
“我最近事情多,所以新界這邊的事務要其他人幫忙代理了。”
“可聽你之前的想法,不是要建立個工作室?”
“正是這個麻煩,實話說,如今我這精力不足,宣傳方面……如果紀總能幫忙……”黎知南誠懇道。
“當然可以,這也算我們在事業上的合作嘛,你不說,我也想幫你。”
如果紀頌在這間工作室有投入,對他自已的事業也是百利無一害。
黎知南在賭,如果沈宣沒有監視自己,那他現在就可以找個地方遠走高飛,以沈宣的實力,為難自己家怕是還有困難,只要沒有自己這個人質,沈宣反而一時會沒辦法,或者沖動行事,黎知南相信在商場叱咤風雲的父親,絕對不會任沈宣擺布。
黎知南馬上收拾行李,下樓打車,心裏打算選了最近的班機直接飛走。
“先生,去哪啊?”
“機場。”
路上看着不斷後退的街景,以前他是住在這座城市,後來,只是借宿,這裏從來不是他的家,因為這裏沒有真正愛他的人,不管是誰。
“年輕人,是來出差的吧。”
“嗯。”黎知南點點頭,他一向不善與人交流。
“這座城市,美麗又繁華,要多看看。”
“謝謝您。”黎知南看着這一條條大街斷斷續續地後退着,昨日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可也許過了段時間,沈宣就忘了他了。
他也能就這麽忘了。
“去哪了?”是宋環的電話。
“出去一趟。”黎知南沒必要和他撒謊。
“你……去哪兒?”宋環遲疑地問,他現在被通緝,行動受限制,他不知道黎知南什麽意思。
快到機場了。
“不知道,別來找我。”黎知南挂了電話随手和現金紙條一起塞進了出租車的角落裏。
“到了,先生。”
“謝謝,給您錢。”黎知南提了行李就進了機場,這一次他依舊沒有猶豫。
“先生,我們最近的航班只有……北芬……您确定要去嗎?”
要說這世間的緣分,可真是神奇。
“訂票吧,要頭等艙。”黎知南點頭,趁着還有時間随便逛逛買了個厚實的外套就登機了。
再見了,沈宣,這次,沒有歸來,祝好。
這是黎知南留下的紙條。
“他哪裏去了?”沈宣神色凝重看着自己從司機車上翻出來的電話。
沈宣幾乎是壓着火氣在說話,黎知南他怎麽能……怎麽可以就這麽走了……他居然也會騙人?!
“他說了什麽。”沈宣放棄似的垂下手。
“他說是來出差的。”司機揣揣手又想起什麽翻了翻口袋,拿出了一卷錢,“他……人很好,您認識他?他多給我錢了,能還給他嗎……”
拿我這兒當出差的,想走就走,黎知南你可真行!沈宣沒聽見司機後來說的話,只是看了眼拿幾張鈔票,給了司機就直接走了,氣得頭疼。
行至深夜,沈宣一想到自己開車導航找了一下午,黎知南的手機居然是被自己在一輛出租車找到的,黎知南他人早他媽不知道跑哪去了!
“喂!他去哪了?!”
“誰啊……”
“林荞?阿生呢?”
“他睡着呢,怎麽了,你剛要找誰?”
“我他媽還能找誰,黎知南他走了!”沈宣看着空蕩的大街上,他經歷過商場的爾虞我詐的十多年裏,從來沒覺得這般悲涼。
明明他什麽都能掌控的時候,卻會突然生出這樣的軟肋,沈宣那一年回憶黎知南的時候,只有那一個柔軟的吻,後來即使有再漂亮的男孩,他也找不到黎知南給他的感覺。
他自知自己是個板上釘釘的壞人,卻還是托了黎知南下水,自以為是用他控制了黎家,可現在瘋了一樣找人的也是他。
他給黎知南從來都只有痛苦,可黎知南給他的,是時間的浪漫和溫情。
“阿生睡着,行了,公司等我。”林荞挂了電話揉揉頭發,從地上拿起衣服就套上,都出門了又回頭給阿生蓋好被子才走了。
“怎麽這麽磨蹭?”沈宣把人拉進辦公室,就關緊了門,他剛強制自己冷靜下來,又查了航班行蹤,得知黎知南是去了北芬才稍稍放心下來。
“喝多了……喂,你什麽情況?”林荞吃了顆葡萄漫不經心地問。
“北芬那邊,能找人去機場抓人嗎?”沈宣直入主題。
“倒是能,不過你還沒說,你跟他……怎麽回事?”林荞問。
“我不想提。”沈宣點了顆煙。
“沈宣,你可是公衆人物,要是被曝光出來,就是十個宣傳部門也救不回來。”
沈宣對着門愣神幾秒,苦澀的煙霧從他口中溢出,“我知道,可他也許不知道,所以才走了。”
林荞看了眼手表,黎知南估計快落地了,“行了,我去安排,把他給你帶回來。”
黎知南一下飛機只覺得冷,就放下行李先将外套穿好,然後順着通道往外走。
北芬雖是國際貿易發達的國家,不過還是人口密度低,看起來有些荒涼。
黎知南越往前走,越覺得不對,不過只要從新界出來,黎知南還是有把握逃脫其他的掌控的。
黎知南突然被一個陌生人攔住,“先生,我們是宋總的手下。”
“我自己可以走。”黎知南剛推開那人的手,可周圍剛剛偷偷盯着他的人就有往前靠近自己的趨勢。
“快跑。”只見那男子拉着黎知南跑出了兩步,周圍的人就快速地湧了過來追趕着兩人,又有許多便服的人也開始加入繁雜的人群中,黎知南和男人才有了脫身的時間,兩人一路飛奔出了機場,上了輛車。
黎知南氣喘籲籲地問:“是……是沈宣?”
男人點了點頭,啓動汽車。
看得出來那群便衣的人和面前的男人是宋環的人,這點黎知南的确沒想到,不過沈宣的手居然也能伸這麽長。
車開到了大街上,男人掏出一張卡片,“宋總他來不了,您有事可以聯系我。”
“不用了,路邊停一下。”黎知南沒有接卡片,擡了擡下巴說道。
宋環這次不想監視黎知南。
起初他對他的控制欲太強了,是希望在他心裏有足夠的存在感,後來就成了習慣,宋環從來心裏就知道自己是個壞人,所以才感肆無忌憚地利用黎知南的感情,可後來也是黎知南,差點讓他相信自己也是個好人。
在面對他屍檢的第一個屍體時,宋環只覺得難受,沒有他自己預料到的冷血,而這些他早該知道,是黎知南賦予他的東西,一顆善良堅韌又美好的心。
“等一下,先生。”
“又怎麽了?”
“宋總……您不打個電話嗎?”
不了吧,他們沒什麽好說的,黎知南知道應該說謝謝,可他現在很疲憊,沒有力氣。
宋環坐在黑暗大樓裏的柔軟沙發上,還是沒有等到黎知南主動打過來的電話,他們再也回不去了,他再也不能領着黎知南去走法醫部的昏暗樓道,也吃不到他給的咖啡糖,原本那些流淌在生活中最平淡的溫暖也徹底幹涸了,他終于……留不住黎知南了……
☆、醒悟
天氣太冷了,黎知南需要休息,他暫時也不想去別的地方,就先找了間不用登記的旅館落腳。
雖然環境不好,不過也能将就,黎知南睡了一整天來緩解凍僵的身體和困倦的神智。
黎知南看了旅游指南,找了可以看見極光風景又好的小鎮,斟酌了一下開銷,就租車前往了。
這裏的人都很客氣,第二天黎知南詢問了店家去了附近看房子,他出來的匆忙,沒拿太多的錢,不過身上倒是不缺值錢的東西,北芬對于金錢的概念一向開放,找間當鋪倒是也不難。
“這個手表能值多少?”
還好,錢還足夠黎知南租用一年一套南北通透,環境适宜的公寓。
黎知南若無必要不會使用自己的身份進行消費。
北芬的飲食較為粗狂,黎知南之前在旅館就發現了,租房子的房主一家是五口之家,有夫妻老人和小孩,很是熱情地請他下樓吃飯,黎知南才真正見識到什麽叫粗狂。
“多吃點。”
“謝謝。”黎知南笑了笑也不拘謹,大口吃了口果醬面包。
“叔叔好帥。”夫妻旁邊坐着的孩子奶聲奶氣地說着異國的語言,她叫santa,今年五歲了。
黎知南微微愣神,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果,是他在來小鎮之前買的,是一顆水果糖,黎知南見她接過了,就揉揉她的頭發淡淡道,“好可愛。”
吃過飯,黎知南上樓,洗過熱水澡換了身休閑的家居服就坐在沙發上休息,一切外物與他又再無關系了。
樓下的院子裏種着浦肯野花,浦肯野是心髒的一部分,這種花盛開是大紅的顏色,唯有花朵心蕊與之相像,所以,這裏人叫它浦肯野花,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也常開不敗,隐隐在雪中,獻祭着它的美麗。
屋子的暖爐烘的人渾身酥麻,黎知南喝了口水,手不自覺地抖了兩下。其實自從那次被綁架,他的手部神經一直沒有痊愈,在鑒定中心做實驗的時候他就有發覺了。
他看着被屋內熱氣霧起的窗子,現在是十一月份,沒有盛大的極光,黎知南心裏有些孤單,只覺得這日子仿佛比他以前走過的漫長多了,他仿佛是被偷的東西的人,空蕩蕩的,沒有歸處。
還好,以前他也總是這樣,更習慣自己一個人。
“南叔叔。”公寓的門不隔音,黎知南從沙發上坐起來,走到門口打開門,果然是santa。
“你怎麽了?”黎知南微笑,蹲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金色的發軟軟的,像小貓一樣。
只見她的手從背後伸出來把她的禮物遞給了黎知南,“浦肯野花!”
“謝謝。”黎知南笑着想要接過,卻被santa輕輕地擁抱了他的頭,她将微涼的花朵被別在黎知南耳旁的發鬓處,“晚安,好看的叔叔。”
黎知南與她道別,他才拿下花朵,夾進了門口的一書裏。
日子過了一個多月,經常陪伴在黎知南身邊的居然是santa了。
“叔叔,你在做什麽。”
“面包。”黎知南挽好袖子對着面粉準備大幹一場。
“嗯……媽媽不是買過了?”santa拿起一塊就往嘴裏塞,吃得不亦樂乎。
北芬的面包口感有些硬,“嗯,我單純地想給你做,怎麽樣,你開心了吧。”
“好,我等你啊南叔叔。”santa點頭蹦蹦跳跳地去院子裏玩兒了。
在過兩天就有極光了,黎知南很是期待,santa還說他這個做叔叔的沒見過世面,但也每天晚上都穿得嚴嚴實實去院子裏的躺椅上躺着,說是要第一時刻看見極光。
“好了,要不要來杯熱可可。”黎知南端着三明治和可可放在桌子上。
“要。”
黎知南在旁邊的另一架躺椅上躺下,伸手蓋上羽絨毯,擡頭看天空,這段放空自己的時光讓他很惬意,原來那些事情仿佛過了百年,讓他也像個老人,黎知南看了看咬着三明治癡癡看着天空的santa,不過好在他現在那麽孤獨無依。
北芬人會在第一道極光出現的第二天舉辦家庭聚會,也可以邀請自己的朋友,就像santa邀請了黎知南,黎知南說了謝謝,但他已經租好車子了。
santa問他去哪。
“去山上看極光。”黎知南溫柔地笑道。
其實以前,黎知南最想的,就是能和沈宣看一場極光,可機會都這麽白白錯過了。
沈宣處理完公司的事就到了北芬,現在人急得焦頭爛額,黎知南去哪了也沒線索,沈宣這兩天火氣大的很,總是能想到那個楚埙,要是黎知南又找了一個,他可怎麽辦?
“差不多行了啊,沈宣,人家好歹也是黎氏獨子,不愁吃不愁喝,還能餓死是怎麽着啊?”
當初要不是黎知南在機場被身份識別,又在海邊購置了房産,沈宣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可現在黎知南的消費記錄都是空白,沈宣還真是無處下手了。
沈宣暴躁地揉了揉頭發,起身在屋子裏轉悠了兩圈,又走到林荞面前,“他有沒有賣過東西?”
林荞眨眼呆滞了兩秒鐘,扔了嘴裏的煙,“靠!這當鋪這麽多……上哪兒找?”
“黎知南的性格,不可能是衣服,他也沒有飾品,那會有什麽……”沈宣扣住後腦,一時也想不到,“怎麽辦,他走了。”
“沈宣。”林荞不知所措地走過來,他還是第一次見沈宣這樣,以前那麽多事兒都過來的人,居然也能這麽脆弱。
“手表項鏈之類的吧,我看應該是……你記得他身上有什麽?”林荞安慰地道,扶着沈宣在沙發上坐下,只見沈宣嘴裏喃喃道:“白色的,還帶着藍色,我好像在今年雜志上見過。”
沈宣不再說,拿起茶幾上的煙就點上了。
“沈宣,你三天沒睡了,身體再好也撐不住。”林荞語重心長地道。
“去買雜志……去買。”沈宣說完又哆嗦着手扔了煙,他知道茫茫人海,找一個不想現身的人有多不容易,可他現在就要他,又有什麽辦法!黎知南!你到底在哪?
“去吧,讓我冷靜冷靜。”
“沈宣,公司那麽多事,你好不容易才掌控的局面,現在放松警惕,無疑是要斷送了之前的努力的。”林荞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沈宣太氣人了,也不知道黎知南給他喝了什麽迷魂湯。
“林荞,我是真的喜歡他。”沈宣第一次承認自己的心意,但他多希望面前的人是黎知南,多希望自己沒做過那些自認為即便黎知南不在意自己他也無所謂的态度,如果他一直對他好,如果沒有利用,如果……他不是沈宣會不會……他們可以重新來過……
“你說,可不可以,用媒體……林荞……我不在乎了……”
林荞猛地從沙發上跳起,“沈宣,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你要向全世界出櫃,性質和跟黎知南炒緋聞可不一樣。”他可真想拿桌子上的酒潑死沈宣。
“你告訴我怎麽辦,啊?他他媽要是再跟別人了我怎麽辦?”沈宣反問,眼睛裏都是血絲。
“沈宣!你為了現在能坐在這個位置上付出了多少?!”
沈宣不知道,他機關算盡,趕走了所有觊觎麟大的人,才創造了屬于自己的商業帝國,才從痛苦黑暗的童年裏走出來,他身份卑微,連自己的母親是誰都不知道,行至今日,他傷害利用了多少人,他竭盡全力得到的東西,是否能夠配的上他的付出他都不知道,可黎知南,是他心頭不忍抹去的溫柔。
他公平,正義,有原則,就像是他黑暗生命中的一道光,自天散落下來,照拂在他身上,從那一刻起,再挪不開眼。
☆、失而複得
“我去黎家……”沈宣撐着自己坐起來,他現在徹底沒辦法了,黎知南再不原諒,也不會不管他的家人。
“黎家?”
“他不會不管所有人,他只是躲着我。”沈宣拿上衣服要走,又回頭指了指林荞,抿唇道
“你留下……好好找他,至于公司的事我會自己處理。”
林荞一家是沈宣的救命恩人,他們自小一起長大,沈宣之所以能成為沈宣,也是林家的功勞,他和林荞一起長大,林荞心思比他單純許多,更喜歡藝術,所以沈宣願意給他身份和地位,把他當作自己的親人,但那些危險的事和公司局面,林荞也只是心裏知道,沈宣沒有讓他插手過。
沈宣邊打電話邊出去了。
等到了黎家,沈宣來的匆忙忘記提前打電話,黎清明和劉媛都不在。
“是我,伯母。”沈宣站在鐵門門口拿着電話給劉媛打電話,鼻尖和手都凍紅了,他撫摸了一下鐵門,才發覺這天确實是冷了不少。
“啊,是小宣吶,怎麽了?”劉媛溫和地問,她倒是沒想到沈宣能給她打電話,可能是真有什麽急事兒了,
“阿姨,我……有個項目,想跟您談談,您看……我現在就在您家門口。”沈宣邊說邊走開門上了車。
等劉媛到了,沈宣已經等了大約一個小時了,他趕緊就從車上下來。
“啊,小宣吶,路上塞車,快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