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恨你還是恨自己
這是高考前的最後一晚，我倚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斜陽，就是這個時候，媽媽打開了我房間的門，将電話遞給了我。
我将電話貼到了耳朵上，那邊的人沒有說話，我也沒有。但即使沒有開口，也依舊能猜到電話那邊的人是誰。
“尹澈哥……”我淡淡的開口，“明天要加油哦。”
“小晴也加油。”他的聲音有些啞，好久都沒這麽認真的聽過他說話了，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悸動，陌生感油然而生。
彼此鼓勵過之後，又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我舉着電話靜靜地看着遠處，耐心等着他開口說些什麽。
“小晴，”他開口。
“嗯？”
“最後，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他的聲音越發的沙啞，難道他剛哭過嗎？還是感冒了。
“嗯。”
“……”又是漫長的一段沉默，我在這邊聽着他細微的呼吸聲，感受着時間被一絲絲的拉長。最後，終于緩緩開口。
“你現在……到底，還有沒有喜歡我，哪怕一點點。”
我聽罷在原地一愣，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原本以為他會問自己高考之後什麽打算之類的，現在為什麽又提起了這件事呢，明明都已經放棄了不是麽。
我在這邊有些慌亂的低了低頭，一只手撫上自己的心髒。喜歡他嗎？喜歡他麽？哪怕只是一點點……一下、一下，可是，真的真的，它不再為他加快跳動了，相比之下僅僅是想起尚空那張幹淨的臉，都會比現在要跳動得劇烈。
我放下了胸前的手，沉默在這邊。良久，他沒有得到我的答案，卻明白了我的回答。
“呵呵，小晴一定要加油，那，再見了。”
“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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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
我從沒想過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會成為過去。我以為愛都是銘心刻骨，想要不愛就像是刮骨療毒，卻沒想到以為刻進骨子裏的那一切會消逝得如此風輕雲淡，就那樣被磨平在淡淡的時光裏。
到底是我不懂愛情，還是這就是愛情。
夜幕降臨，我早早的躺在了床上，就在快陷進夢境的時候，突然床頭上的手機一震，我爬起來拿過來看，是一條短信。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我愣愣的看了好久。
要加油。發件人：至尊吾尚。
“你也一樣……”我微笑着輕輕道。
重新躺會床上，将所有的心情放空，只留下回憶裏那片空曠但是格外遼闊的天空。有一天，我要生活在那片蔚藍裏，再也不被眼淚所掌控。
一場夢走過，睜開眼睛就到達了高考腳下。可是再特殊的日子，也是以一個及其平常的日出開頭。我穿戴整齊吃過早飯之後，媽媽爸爸送我去考場。我很欣慰自己的爸爸媽媽沒把學業看得那麽重要，即使今天很特殊，卻也像朝陽一樣保持着往常的微笑。
“小晴，想吃什麽告訴媽媽，媽媽回家給你做。”
“還回家幹嘛，去外面吃慶祝一下嘛。”
“哎呦怎麽可以去外面吃嘛！最好吃的當然是媽媽做的了。”
“我這不是怕累到老婆嘛。”
“不累不累，小晴說想吃什麽呀？”
“媽媽做的我都愛吃，随意做點就好。”
“小晴真乖喲呵呵……”
我被媽媽攬在懷裏，這樣單單純純的，有爸爸媽媽疼愛的日子，也許平淡，但卻幸福得沒有任何危機感，因為我可以百分百的相信，我和這兩個人，沒有抛棄，沒有別離。
走進考場的時候心情依舊很平靜，因為這半年來的努力給自己長了不少的底氣，也因為心已經習慣了這樣沒有波動的狀态，所以看着身邊緊張得發抖的同學，有些慶幸自己所遭遇的那些失去，它反倒給我帶來了意外的收獲。
以後我會過得更好吧。我坐在位置上想。
第一科語文很容易，出考場的時候意外的發現大家都在說作文很難寫，我略微有些驚訝，然而很快就明白了原因。經歷才是最好的作文。
在我的作文紙上，布滿了他們的影子，就像是在訴說回憶，像是在書寫心情日記，所以寫到最後的時候，竟然會有想流淚的感覺。
你們的離開，又一次的幫助了我，不知道此刻應該跟你們說對不起，還是謝謝你了。
我插上耳機隔離考生們對試卷的讨論聲，腦袋被一首鋼琴曲填滿，它是我在網上不小心遇見的，那時候聽這首曲子的時候感覺很熟悉，仔細回想起來才想起，這是那次我和尚空在西餐廳時，他親手彈給我聽的曲子。
我看着屏幕上曲子的名字，有些失神。
初戀的美好。
我，是你的初戀麽，你第一個喜歡上的女孩子嗎。
下午的考試也很順利，我毫無壓力的從考場裏走出來，爸爸就笑着等在下面。特殊的兩天，就已經這麽容易的走過了一半。不知道大家都怎麽樣，也都很順利嗎？簡靈和文習凱，能考進同一所大學嗎？藍欣呢，她一定沒問題的，她從來都那麽優秀，即使驕傲也有資本。那麽尹澈和尚空呢，會不會緊張呢，會不會像我祈盼的那樣，發揮出最好的狀态呢？
就這麽一眨眼，連第二天的最後一科都考過了。像極了平時的模拟考試，感受不出有什麽不同。我背着書包走出考場的時候，竟然感覺一切恍若一個夢。
剛走出教學樓，耳機還來不及插上，就忽然被誰抓住了胳膊。我回頭驚訝的發現，竟然是簡靈。我記得她和尹澈很有緣分的分到了一個考場，不知道她考得怎麽樣。
“小晴，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一下。”她的表情很嚴肅，好看的額頭上挂着細微的汗珠，眼睛忽閃忽閃的眨着。
“尹澈說叫我不要告訴你，可是我想既然已經結束了就一定要讓你知道。”她這麽嚴肅的表情叫我有略微的不安，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他沒來參加考試。”
轟隆隆——
遼闊的天宇中響起巨大的雷鳴，走出教學樓的學生都擡頭看向天空，能望見厚重的雷雲遮住了太陽。
我驚訝的愣在原地，瞪着簡靈不敢相信她說的話。
“考試之前他給我打電話叫我和你保守這個秘密怕影響你考試，可現在我應該讓你知道了……小晴，小晴！！！”
我不顧簡靈在我身後大聲的叫喊，箭一般的沖了出去。
我要去找尹澈，找他問問這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努力了這麽多年竟然這麽任性的錯過了如此重要的考試，究竟他在想什麽，做出了他本不該做出來的決定！！！
我一路狂奔下去，背上的書包不停地動着，像要阻擋我一樣。我扯下它扔在了身後，現在的自己氣憤得如同失控了的鬥牛，恨不得立即奔到尹澈面前用角将他挑起來拷問他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身體上的不适越來越明顯，到最後雙腿一軟我癱倒在了地上，喉嚨的幹渴讓我止不住的發嘔，我不甘心的想要站起來，眼淚卻先一步掉了下來。
為什麽，為什麽要放棄，如果是因為前一天晚上，我給了你沉默的答案就做這樣的選擇，那尹澈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你！！！懦弱膽小無知的大傻瓜大笨蛋！！！
街上的人都對我側目，我卻毫不在乎的兀自流着眼淚。你們誰知道這樣的感受，我徹徹底底的毀壞了一個陽光的男孩的人生，他因為我多了陰霾，而現在又可能是因為我放棄了他本該擁有的光明！我到底該恨他還是該恨我自己？！我狠狠的拉扯着自己的頭發，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将痛苦的折磨從我身體中揪出。
“小晴，別這樣。”
模糊的淚水中我看到了尚空心疼的眼神，他抓住我的雙手，将我攬在懷中。我掙紮着要推開他，到最後轉換成了砸在他胸口的拳頭。
如果我不喜歡上你，是不是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那我該恨你，還是該恨我自己。
都怪我，愛上你。
堅硬外殼突然間支離破碎，那顆軟得不能再軟的心，又一次暴露了出來。我無力的放下了自己的拳頭，狼狽的哭着倒進了尚空的懷裏，他緊緊擁着我，将我的眼淚全部隐藏在他的胸口。
我又一次在他懷裏哭着，為了尹澈。
尚空為我擦着眼淚，我眼神呆滞的看着他。他牽着我的手站了起來，我丢掉的書包被他背在背上。
“要去找他嗎？”他輕輕地問。
我木讷的點點頭。然後他就拉着我走向了尹澈家的方向。他對我還是那麽好，他說要守護我，就真的有做到，可是我真的不值得你這樣啊……我跟在尚空身後再次流出了眼淚，只是這次，流的悄聲無息。
我不知道尚空怎麽知道尹澈家在那裏的，我們站在尹澈家門前的時候，我擡頭看了看他。他淡淡的微笑着，對我點了點頭，然後我擡手輕輕敲上了他家的門。
仿佛每敲一下，都回響在自己的心裏。有????的回憶被震落，從小時候用力踮腳爬上貓眼向這間屋子裏看，到他攬着我的肩走進這個門去吃“燭光午餐”。
時光像陽光下唯美旋轉着的塵埃，緩緩飄落，無聲落地。你感受不到它的累積，當你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地上，照片上，櫃子上……到處，都是時光的沉積。
只是灰塵可以重新揚起，我們卻回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