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別跑了

隔日一早, 南初睜開眼就發現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外面天色大亮,南初不适地眯了眯眼, 聽見浴室傳來的細微的水聲,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悄悄往旁邊探了探,被窩沒有涼下,還帶着星瀾的體溫。

星瀾也剛起床沒多久。

手機叮地響了一下,南初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是白傾傾發來的消息,問她打工人的一天開啓沒有,今日心情可以打幾分,以及昨晚有沒有夢見某個在醫院徹夜難眠的孤寡老女人。

消息附贈一張照片, 拍的是醫院寂寞如雪的天花板, 隔着屏幕南初都覺得自己能聞見那股“親切”的消毒水味道。

南初:【即将開啓, 九點八分, 抱歉大美人,沒有, 昨夜夢裏只有閃閃發亮的八千萬,如果有需要, 或許, 今晚我試試枕着你的照片睡。】

白傾傾:【照片就算了, 我怕我半夜被你召喚得靈魂出竅。】

白傾傾:【什麽八千萬,你在夢裏暴富?有志氣,不過膽子怎麽這麽小?】

南初:【?】

消息發出去,南初視線飄到另一個枕頭上, 偷瞄一眼浴室,悄悄挪呀挪,直到挪至沾染了另一個人溫度的被窩。

像只偷腥成功的小貓忍不住在枕頭上蹭了兩下, 得逞地小小翹起嘴角。

白傾傾:【做夢都沒點格局,下次來個八十億,過足夢瘾。】

南初帶着她的小心思往被子裏縮了些:【你好Big膽!我好喜歡!不過八十億需要交多少稅來着?】

白傾傾:【......那是個肉疼的數字,初初,答應我,夢裏就請忽略他好嗎?】

南初眯眼笑着,打字回複到一半,浴室的門忽然被拉開,南初擡起眼皮,對上星瀾幽深的目光時足足愣了半秒。

等到她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自己“大逆不道”的小動作被抓了個現行,心頭頓時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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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張得将編輯到一半的文字發出去了都不知道,抓着被子騰起坐起來,心跳如雷地咽了一口口水:“星瀾早啊,我那個,哈哈,正準備起床來着,哈哈。”

緊張地将被子攥得死緊,随着準備在社死現場到來時能夠第一時間拉上棺材板将自己就地掩埋。

星瀾沒什麽過多表情,目光從床上空出的一側滑到她臉上,稍稍停頓後很快移開:“那就快點收拾好出來,我今天有事,要早點去公司。”

南初連忙點頭,拉開被子坐在床邊用腳去夠拖鞋。

還好還好,星瀾好像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結果剛站起來又被叫住,已經走到門邊的星瀾側頭看過來,聲音不冷不熱:“早上起床別起那麽急,當心腦溢血。”

“還有,晚上如果想說外面,就直說,不用偷偷摸摸的。”

“......”

表情呆滞地目送星瀾背影消失在門口,南初吸了口氣,忽地蹲下用力将紅透的一張臉埋進手掌心。

她現在只有種重新蹦回床上原地長眠的沖動。

果然,尴尬會遲到,但絕對不會缺席。

并沒有什麽實質性作用地自我催眠一番,哭喪着一張臉飄飄忽忽站起來摸進浴室,順手關上門,将叮叮直響的手機一并關在門外。

屏幕還停留在和某個孤寡傷患的聊天界面上,最後發出的消息是她沒能編輯完全的回複:

南初:【不行,就算是做夢,我也要做個遵紀守法的hdkweedjw msc wjnk】

白傾傾:【???】

白傾傾:【做個啥?遵紀守法的亂碼?】

白傾傾:【哈羅?還在線嗎?】

白傾傾:【人呢?被綁架了???】

白傾傾:【不會被外星人抓走了吧......】

白傾傾:【世界真奇妙。】

...

南初從衛生間出來才看見白傾傾已經對着那串亂碼聊了好幾個屏的消息,汗顏地解釋一番,換好衣服走出房間。

星瀾已經坐在餐桌旁了,面前的早餐卻完整未動,正在低頭發着信息,直到看見她出來才放下手機準備進餐。

眼皮一掀,視線與南初彎腰時垂下的項鏈撞個正着。

三顆星星顫顫晃動,被截面切割的光芒在細白的脖頸間熠熠生輝。

南初察覺星瀾的目光,本就緊張的心情一下被提到了頂點,方才戴項鏈時鼓起的勇氣又洩了個幹淨,眼神開始忽閃亂飄。

星瀾沒說話,南初用指腹摸摸發虛的手心,暗暗吸了一口氣,開始給自己心理暗示:

勇敢點少女,戴都戴了,如果星瀾不高興了大不了取下來就是,緊張什麽,星瀾是會吃人嗎?

咬了咬牙緩解緊張,結果厚着臉皮逐字逐句吐出來的詞句比siri還僵硬:“你昨晚說喜歡,又沒興趣放着收藏積灰,那我來戴你給看,可以的吧?”

自作主張真的是一件很考驗心理承受能力的事情。

南初說完這幾句話幾乎用光了她全部力氣,勇敢耗盡,立刻就慫起來了。

沒給星瀾回答的時間,話鋒一轉,迅速開始為自己鋪退路,這回倒是說得流暢無比:“如果不可以,我馬上摘下放回去,其實我也覺得八千萬就這麽被我帶着招搖過市太暴殄天物了,這麽貴重的東西還是珍藏着的好——”

“戴着。”刀叉撞擊瓷盤發出脆響,星瀾打斷了她越來越沒骨氣的碎碎念。

南初倏地噤聲。

乖乖安靜了有一分鐘,小心翼翼看向星瀾,忍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确認:“真的可以的吧?”

星瀾用陳述句發出反問:“不是你說要戴給我看。”

這話被複述出來還真是過于豪言壯語,南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說出口,盯着餐盤沒什麽底氣地嗯了一聲。

“那就戴着。”

星瀾停頓了一下,淡淡補充:“很好看。”

南初顫動的睫毛定住。

緊接着,抿緊了嘴角悄咪咪深吸一口氣。

有什麽話險些脫口而出,到了嘴邊又趕緊忍下,壓抑着想要好好揚起的嘴角努力故作淡定地說了聲好,欲蓋彌彰地,低頭開始吃飯。

星瀾同意她戴給他看了!

以及,不管星瀾是誇項鏈好看還是誇她帶着好看,反正只要她不問,那就默認是誇她帶着好看!

一頓早餐吃得飄飄然,拎着包跟在星瀾身後出門時步伐也在飄飄然,一時沒注意到前面的人停下下,險些一頭撞上,連忙後退兩步,詢問忽然轉身的星瀾:“是有什麽忘了嗎?我去拿。”

“過來。”星瀾說。

南初不明就裏往前一步,就見星瀾略略俯身往她脖子伸手過來,頓時精神一震——

腦袋還沒指揮,身體已經下意識捂住項鏈往後躲開,慌亂無措地睜大眼睛看着他,有些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星瀾,你剛剛明明答應過我可以戴着的!”

還沒出門就要反悔收回了嗎?

她的快樂也太短暫了!

“......”

星瀾一陣無語,握住還捂着項鏈不肯放開的人的肩膀拉到面前:“沒說不答應了,放手。”

南初不大信任地看了星瀾一眼,斟酌着他這話是真話還是假話。

星瀾:“三。”

南初條件反射放開手。

被溫熱的指尖觸碰到後頸的皮膚才反應過來,有些糾結地皺起臉,悶悶揪了一下星瀾的衣擺,又很快放開:“怎麽能這樣?”

她都二十多了,又不是小孩子,怎麽還能用數數這招來對付她?

星瀾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勾起唇角,雙臂繞過她耳邊兩側,用半擁着他的動作将項鏈解開重新往裏帶了幾格。

松開時是星星恰好貼在鎖骨處的高度,不至于被衣領擋住,偶爾落進兩邊小窩,将嶙峋精致鎖骨襯得更加細白漂亮。

“為什麽不行。”他适時收回手,視線從項鏈轉移到她臉上:“這不是很有用?”

南初無話可說。

擡手輕輕碰了碰,算了,項鏈還在就好。

“不是說不喜歡麽。”星瀾轉身往外走,狀似無意地提起昨晚她拉着他的手讓他別拍時義正言辭的拒絕:“怎麽現在又寶貝得生怕別人搶了。”

南初亦步亦趨跟上,誠懇地向星瀾坦白自己的窮酸:“其實是喜歡的,就是覺得八千萬實在太貴了。”

“現在呢?”星瀾問。

南初說:“也喜歡!嗯......不過已經從想要随身帶着的喜歡變成了想把它供起來每日拭灰三次裝進保險櫃上十二道鎖的那種喜歡。”

星瀾:“......要不要再給它修個金身每日三炷香按時上滿?”

“那倒是不用。”南初虔誠道:“它原身就已經夠金貴了。”

“......”

南初在大門口等着星瀾将車開出來,拉開門坐上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咔嚓一聲輕響,星瀾的聲音同時響起:

“也許我應該糾正一下你的認知。”

“?”南初疑惑轉頭:“什麽?”

“不出意外,我或許比你想象中還要有錢一些。”

星瀾将手虛虛搭在方向盤上。

沒有急着啓動車子,畢竟有些事情迫在眉睫,得先解決了才行。

“一條八千萬的項鏈還不至于讓我寶貝到需要保護成傳家寶的地步,如果你想,就算買十條一百條回來給院子裏那群貓咬着磨牙,或者串成風鈴玩,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你應該要清楚,不是我們運氣好拍得了這條項鏈,而是這條項鏈很幸運地被喜歡了,才能被高價拍下,除此之外,它在我眼裏毫無價值,該被悉心保護珍藏的也不是它。”

說完,星瀾低頭将鑰匙插進鎖眼,複又轉向南初:“我這麽說,你能懂嗎?”

南初不懂,甚至有點懵。

不是懷疑星瀾的經濟實力,而是沒明白星瀾話裏明目張膽的矛盾:“可是星瀾,昨夜拍賣時,不是你昨晚說的很喜歡嗎?”

星瀾:“我說的很喜歡,不是它。”

南初茫然更甚:“不喜歡?不喜歡那為什麽還要花八千萬拍下來?”

分明已經超出了應有的價值,星瀾卻固執地擡高價格,甘願做個冤大頭,一意孤行想要得到它,她原本是真的以為他很喜歡這條項鏈。

隐約有個模糊的答案呼之欲出,卻苦于沒有一個突破點而無法掙脫膽小自卑的重疊束縛,悸動一陣,仍舊不見天日。

她的疑惑沒有得到回複。

星瀾不說話了,顯然沒有繼續回答她的問題的意思。

眼底翻動的暗湧在一瞬間歸于沉寂,默然收回目光,啓動車子駛出小區。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很多時候時候喜歡一件東西并不是喜歡那件東西本身,他喜歡的也不是那條項鏈,而僅僅是她在看見項鏈的那一瞬間眼裏綻放的光彩。

說到底,他只是喜歡她的喜歡罷了,他上心的東西很少,喜歡那條項鏈的人比任何寶石珍品更應該被珍藏。

而這一切,不該由他來告訴她。

是不該,也是不想。

...

車子穩穩停在影視城門口。

“今天我下班會很晚,沒辦法按時來接你,你要自己先回家,還是過來公司找我?”

“是要去外面吃晚飯嗎?”南初問。

“你來,我們就在外面吃。”

星瀾指尖有節奏地敲着方向盤,看着她的方向,在她給出答案之前再次開口:“南初,自己拿主意,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不需要考慮我。”

南初原本想問的“如果我去會不會打擾你”被這句話堵在嘴邊,散了,變成了幹脆的一聲“去。”

“我去找你。”

細微的有節奏的敲擊聲停住。

“自己想去的?”

“嗯。”南初手還搭在門把上,認真道:“我昨晚看過今天的戲份安排了,會結束得很早,等結束我就去找你,等你一起吃晚飯。”

星瀾垂了垂眼睑,不知道是不是南初的錯覺,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後,星瀾的眉眼都柔和了三分。

“穿好外套再下車。”

“好。”

南初預計的收工時間是下午五點,然而實際還要早一些,因為拍攝很順利四點剛過一點她今天的戲份就圓滿結束,聽說她要去星始,任春秋正好要回公司,便順路将她送到公司樓下。

C市冬天天氣很幹燥,難得下雨,一下車便是冷風呼嘯,透骨的寒。

看得出來白傾傾躺在醫院是真的沒事幹,跟南初分享她的無聊日常成了唯一的消遣。

南初攏緊外套,低頭看白傾傾在今天發來的第五十二張實時分享。

白傾傾:【圖片】

白傾傾:【見過這麽垃圾的粥嗎?】

雙指放大圖片,嗯,的确,除了一塌糊塗,她找不出別的形容詞了。

南初:【內行內行,哪家店買的啊?是不是家長不在,店裏小孩子幫忙煮的?】

白傾傾:【你太客氣了,真誠一點,我看見的第一眼都懷疑是店家打發他家田園犬去燒柴火竈做的。】

南初:【......】

想了想,放大圖片又仔細看了一遍。

——确實,也不排除這個可能。

南初:【所以真的是田園犬嗎?我覺得邊牧也能辦到。】

白傾傾:【德牧?呵。】

白傾傾:【算了吧,那貨說他是個田園犬都是擡舉了,除了上廁所不跷後腿,他哪點比得過我們人類的好朋友?】

什麽玩意?

南初迷惑地咬了咬腮幫:【哪個貨?】

白傾傾:【我老板。】

南初:【你老板是田園犬?】

南初:【不是許總嗎?】

文字帶來的沖擊永遠比腦海中的意想更直觀。

南初在這條消息發出去的一瞬間福至心靈了,傾傾的老板不也是她的老板嗎?!

迅速将上兩條消息撤回,重新編輯。

南初:【許總有心了,親自給你煮粥。】

白傾傾:【......內行內行。】

白傾傾:【助理新買上來了,算了,我先吃飯,吃完再好好給你探讨最次等田園犬的飼養指南。】

南初回了句好,走進星始大門,暖融的空氣蜂擁上來,從地獄冒失闖進天堂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就是一個抑制不住的噴嚏。

前臺聽見動靜擡頭,受近視的累習慣性眯了眯眼。

南初掩着口鼻走到她面前,放下手正要說話,對方率先認出了她,表情一亮,立刻放下手裏的工作繞出工位,笑容大方得體中帶着一絲燦爛:“南小姐,是來找宋總的嗎?這邊請。”

與上次不同,這次對方接待周到得南初甚至找不到說話的機會,懵逼地被徑直引到電梯間坐上星瀾的專用電梯,才抓住縫隙插上一句“謝謝”。

“南小姐客氣,宋總已經吩咐過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目送電梯合上,前臺姑娘小小跺了下腳,轉身一路小跑回工位,帶着一股莫名的興奮勁兒再次打開讨論群:

【各位,總裁夫人來了,剛上電梯,容光比上次更盛,我差點沒瞎。】

【瘋了!上午是不是有人問宋總拍下的那條項鏈的去向?諸位,總裁夫人她戴着答案走來了。】

【現在跟總裁在同一層的姐妹候在電梯前妥妥能偶遇,可能是今年見大美人,這輩子見八千萬的唯一機會了,抓緊。】

【對了,陳姐不是馬上産假了嗎?多看一眼,以後女兒美若天仙。】

陳姐:【什麽封建發言?】

陳姐:【不知道在孩子的長相方面孩子父親的基因強大到令人發指嗎?】

【陳姐......】

陳姐:【誰來幫我看着一下打印機,我現在上樓。】

南初在電梯裏面才想起來來得有些急了,應該給星瀾發個消息的,不過電梯裏信號不好,點了發送,對話框後面的小圓圈一直轉。

苦大仇深盯着數了十多圈,在跨出電梯時小圓圈終于消失。

無形中憋着的一團氣舒開,南初呼地吐出一口氣,擡頭時正好看見幾位女員工路過,在看見她時放慢了步伐,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她身上打轉,帶着善意的好奇。

怎麽莫名有種歷史驚人相似的感覺......

南初猜測是因為自己沒穿職業裝顯得突兀了才會引來注意,也不好意思扭頭就走,便抿着嘴角沖她們笑了笑,算是回應。

誰知她這一笑,幾個女員工幹脆停下腳步,其中一位扶着腰轉過來,她才發現對方還懷着身孕,肚子已經很明顯了。

南初就這麽站在原地被他們盯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氣氛微妙,這個場景怎麽看都有些詭異。

“......”

“......”

萬幸,文博及時趕到了,在她尴尬得不知所措時救她于水火。

“南小姐,宋總還在開會,我先帶您去宋總辦公室休息吧。”說完又轉向幾個女員工,皺眉問她們:“怎麽都上來了?有工作?”

“沒,遞個文件,這就走了。”

“文助理再見。”

“夫人再見......唔!”

嘴瓢的那位被同伴直接捂住嘴拖進了隔壁電梯。

雖然只有短促的兩個字,南初還是耳尖聽見了眨眨眼,茫然轉向文博:“她說夫人,是在叫我嗎?”

後者笑容得體,禮數周到做了個引路的手勢:“南小姐這邊請。”

“哦,好,謝謝。”

南初提步往前,疑惑未曾深思便被一個打岔抛到了腦後。

文博将南初一路送到總裁辦公室,關上門後笑容一斂,嘶了一聲轉身掏出手機将上次已經發送過的群發郵件找出來,加粗标紅了“禁止稱呼總裁夫人為夫人”一行字體,再次群發下去。

乖乖,可別再叫錯了,宋總發火很吓人的,到時候最先燒着的還是他這棵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窩邊草。

辦公室裏室溫正好,不冷不熱,适宜困覺。

南初中午沒眯過,這會兒閑了,沒坐多久便困起來。

撐了一會兒收到星瀾發來的還有會議還有近一個小時才能結束的消息,幹脆放棄抵抗,将外套披在身上腦袋一歪,一秒入眠。

四十分鐘後,會議結束,參會高管陸續從會議室出來,星瀾擺擺手讓幫他整理文件的文博下班,自己收起文件快步往辦公室走去。

臨近門口時下意識放輕了腳步,打開門,果然一眼便看見了蜷在沙發上睡得只露出半張臉的人。

冬天日短,才六點剛過天色便暗了一般。

辦公室燈光開得透亮,星瀾關掉主燈,只留下橙黃的副燈,光線從晃眼的白一下變成了溫和的暖色。

沙發上的人微微蹙起的眉頭漸漸舒展。

南初其實沒有睡得太沉,燈光閃爍時便退到了半夢半醒的狀态,直到感覺眼前光線更暗了一層,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星瀾。”

看清眼前人,受潛意識的指揮開口叫了一聲,聲音帶着剛睡醒的軟綿,帶着些許依賴的,撒嬌的意味。

星瀾眼神跟着她的聲音一并軟下來。

“還困嗎?”他問,沒忍住伸手在她頭上不輕不重揉了兩下,掌心幹燥,發絲細軟。

南初腦袋還有點糊,撐着手坐起來,打了個哈欠,睜着眼睛說瞎話:“不困了。”

星瀾沒拆穿她,撈起滑下來的外套幫她穿上:“我們去吃飯,吃完早點回去休息,手擡一下。”

南初順着他的話點頭,睡意消退,在扣子被扣到第三顆的時候終于完全清醒。

後知後覺意識到星瀾竟然在幫她穿衣服,整個人都不适應地僵住,放在沙發上的手用力揪了下袖口又放開。

“行了,走吧。”

星瀾最後為她整理了下衣擺,起身去拿搭在辦公椅椅背上的西裝外套。

南初擡頭目光追過去,全景落地窗前的身影清瘦挺拔,被半個c市的夜景襯着,占據了她全部視線。

擡手碰了碰心髒的位置,跳動奇快。

吃飯的地方是星瀾挑的,一家私房菜館,環境很好很幹淨,菜味道也不錯,南初差點沒剎住車吃撐,幸好大腦指揮及時,催促她及時放下筷子。

星瀾結賬,她像個跟着大人出來蹭吃蹭喝的小朋友一樣乖乖現在旁邊等,眼神轉了一圈,落在櫃臺前擱着的一籮花花綠綠的糖果上。

那是餐館常見的薄荷糖,補零時用的,偶爾也用于哄哄小朋友。

“找您七十三,歡迎下次再來。”

星瀾接過零錢,側頭看了一眼,将其中一張十塊遞回給了老板娘。

南初神游中,面前忽然遞過來一把糖,條件反射用雙手接住了,茫然看向遞糖果的人:“星瀾,給我這個做什麽?”

還一次給這麽多。

“再不給你,我怕你一會兒把人家整個籃子端走。”

“?”南初更茫然了:“我沒有要端籃子啊。”

星瀾似乎并沒有聽進去她的解釋:“把糖收起來,要掉了。”

剛說完,就有一顆從指縫溜了出去吧唧摔在地上“”

南初的注意力真的很容易被轉移,見狀當即蹲下去撿糖果,于是端籃子的事情又被抛到了不知名角落,不出意外是再找不回來了。

老板娘笑眯眯看着他們并肩走出店門,恩恩愛愛的小夫妻,總是美好得讓人心生愉悅。

門口有停車位,來這裏吃飯的人多,車子就順着路停了挺長的一排。

他們循着來時的方向去找車,沒走幾步,聽見身後有人在喊星瀾的名字,聲音沒什麽底氣,尾音上揚帶着疑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認對了人。

待到他們轉身了,那人方才确定自己沒有認錯,滿面笑容大步走近:“真的是你啊星瀾,咱們有好長時間沒見了吧?剛剛看見你我以為是我眼花了呢!”

南初覺得這個人很眼熟,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

對方跟星瀾打過了招呼,方才将注意力放到南初身上。

南初正猶豫是直接當第一次見面說聲你好,還是老套地問一句咱倆是不是以前在哪見過,就見對方在短暫的疑惑後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驚訝表情:“南初,你是南初對吧?!”

“......?”

一陣風過,恰好将頭發絲吹得糊住她半張臉,擋住了她記憶裏減退一般看起來就不聰明的遲鈍迷茫。

合着他們還真認識啊。

“是我大學的同班同學,陳科,從前在學校,你來實驗室找我時見過的。”星瀾低聲給他介紹。

南初跑丢記憶總算回籠,慣性咬了咬下唇,十分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一時沒想起來,我是南初。”

“沒事沒事。”陳科笑呵呵擺手:“都這麽多年了,多多少少有點變化,沒認出來也很正常,這不,你比以前讀書時還漂亮了,要不是有星瀾在,我都差點沒認出來你。”

久別重逢少不了寒暄,等寒暄結束了,依照人情世故的俗成慣例,該提起點共同的老舊記憶了。

作為學生時代那點糾葛的知情者之一,他視線在兩人中間來回走了一圈,哈出一口熱氣,笑意更濃:“看吧,我就知道你們散不了。”

“當初南初你突然出國,大家都覺得你倆就只能到這一步了,我就不信,因為我知道星瀾這塊鐵石頭不好捂熱,一旦捂熱了那就是要認主的,他既然認了你,絕對沒可能輕易就這算了。”

他搓搓手,感嘆着:“我沒料錯吧,兜兜轉轉到今天,你倆果然還是在一起了!說句實話,你們真該參加一回同學聚會,也讓那幫見天嚷嚷着不相信愛情的社畜開開眼界。”

陳科看起來很高興,或者說很為他們高興。

南初正好相反。

她試過了,不大笑得出來,只好抿着嘴角沒不說話,也不太敢去看星瀾現在的表情,這樣理所當然的誤會讓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說巧也不巧,今天太晚了,你們又吃了晚飯,不然我肯定是要跟你們好好唠一頓的。”陳科無不遺憾道。

星瀾:“沒事,下次找機會也是一樣。”

“行,那說好了,下次一定找機會聚聚。”

陳科應該也有其他事,說完就準備先撤了,不過臨到走時想起什麽,駐足轉身,語氣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對南初道:“小天鵝,好好對我們星瀾啊,他可以是當着我們班所有人的面承諾過,說娶不到你就寧可打一輩子光棍的。”

“你就權當可憐可憐他這個鐵石頭化的孤家寡人,行行善,別再一聲不吭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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