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沈雲清是在三天後清醒過來的,那時候醫生正在同沈雲深讨論他的病情。

醫生說他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神經出了些問題,以後可能站不起來,不過話也沒有說死,還是要看後續治療。

沈雲深一聽這話就哭出來了。

沈雲清才醒過來,大腦一片空白,渾身上下除了痛之外,再沒有其他感受。

過了好久他才明白醫生的話,也許他以後都站不起來了。

不過撿回了一條命。

他吃力地擡起手,摸了摸伏在自己身旁的沈雲深,從呼吸機裏傳來的聲音微弱至極,“阿姐,別哭。”

沈雲深握住他的手,眼淚濡濕了大片雪白的被單,喉頭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沈雲清又略帶着希冀地看了看病床的另一旁,空蕩蕩的,只有滿地陽光。

他被失望襲上心頭,卻又感到一陣安心。

幸好宋峭不知道,否則他該有多難過。

沈雲深告訴他,那一天她忽然接到急救電話,慌張地趕到醫院,只敢把這件事告訴大哥沈雲沐,連父母都不敢說。

她最後問:“宋峭呢?他怎麽不來,打電話也不接。”

沈雲清沉默了好久,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裏面沒什麽神采,“我們分手了,阿姐你別去打擾他了。”

他的話裏有些莫名的悲哀,“不是他的錯,是我對不起他。”

沈雲深還想再問,想到了某件事情,忽然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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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住在ICU病房,旁人不能多待,沈雲深只探望了一會,也只能離開。

只有沈雲清一個人,對着空蕩蕩的病房發呆。

病房裏一片慘白,只有各種用于維持生命的儀器閃爍着細微的光,滴答滴答地在他耳邊作響。

我還活着。沈雲清忍住刻骨的疼痛,有些欣喜的想。

在出車禍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撞得粉碎,滿眼鮮紅,可卻從沒有如此堅定過,他愛宋峭。

連最後還有意識的那幾秒鐘,他是靠想着宋峭渡過的。

他現在醒過來,發現自己性命垂危,一雙腿也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

如果傷勢輕微,沈雲清可能還有閑情逸致,甚至能用這件事挽回宋峭。

可現在呢?他怎麽敢讓宋峭知道。

這件事并不是宋峭的錯,他只是提了分手兩個字,是自己方寸大亂,恍惚間出了車禍。

愧疚是一件極難熬的事。

沈雲清當初對不起宋峭,在才開始讨好宋峭的那一年,每一天都難熬。

宋峭是個聰明人,可沈雲清還是不敢讓他知道,萬一他就把受傷這件事推到自己身上怎麽辦?

他再也不敢讓宋峭有絲毫難過了。

如果自己好了,能夠再為他做一切事,能夠慢慢拼好他受傷的心,就再活蹦亂跳地跑到宋峭面前,再說我愛你。

後來他的傷勢好了一些,轉到普通病房,可是腿還是沒有半點轉色。

那是一個晴朗的早晨,沈雲清對來看望他的沈雲深笑了笑,說:“能不能求阿姐幫我辦一件事?”

他把一張銀行卡和房産證拿出來,“是我對不起宋峭,現在他同我分手,我也該拿出點心意,”沈雲清頓了頓,臉上的笑意漸漸被磨滅了,“我的心意,他是不會喜歡了,現在也只能拿出些錢,讓他以後不為錢財的事煩惱憂心,大概能讓我好過點。”

“對了,”沈雲清最後又忍不住叮囑一遍,“你不要告訴他我出車禍這件事。”

他的臉色比冰還要冷漠,陽光照進他的眼睛裏,卻被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吸收的幹幹淨淨,“我還沒那麽不要臉,讓他因為這個同情可憐我。”

沈雲深欲言又止,接住這些東西,忍不住想,自己的弟弟難道真的拿宋峭當做替身嗎?

這麽一想,她覺得連手上的東西都燙手起來。

沈雲清躺在床上,臉微微向外偏,想起剛才被拿走的那本房産證,原來寫的是宋峭和他的名字,至于現在,上面只有宋峭一個人的名字了。

沈雲清忍不住疼的流淚,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卻把最喜歡的人給弄丢了。

沈雲深破費一番周折,終于在那間才開始見面的咖啡廳見了宋峭最後一面。

許久未見,宋峭清瘦的厲害,沈雲深也清瘦的厲害。

兩個人相對無言,沈雲深把沈雲清的話轉述了一遍。

宋峭輕輕的“嗯”了一聲,沒有任何推拒,收下了沈雲清的東西。

沈雲深再也看不到他對沈雲清的愛慕。

可在宋峭離開的時候,她還是不死心得問了一句,“你要不要再去看一眼三兒?”

宋峭忽然怔住,卻又沒說半句話,加快腳步地離開。

宋峭在半個月後離開。

最後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什麽都沒有。

就像他自己一樣,活了二十四年,愛了一個人,最後才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其實沒有人愛他。

自作多情真是一種病,宋峭忽然想,他早就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

可這種病并不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宋峭還是要活下去的。哪怕再痛苦,再悲傷,只要活下去,就能再遇到別的人,別的事。

時間将會治愈他的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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