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鳳昭明今有九百七十四歲, 主修戰意道。因奇劍榜排行第二的絕頂仙劍“九問”認主, 揚名天下。
後與東昆仙主習大道之術,盡得師尊真傳。
鎮壓群邪, 匡正誅亂。
孽龍一役後, 東昆仙主舍身故去, 唯留一子,不知其蹤。
師尊對他如同生父, 教養之恩, 重難回報。
……只有這個孩子,無論如何, 他也一定要找回!
鳳昭明眼神堅定, 右手血流不止, 虛空一握,輕聲喚:
“九問。”
剎那間,周圍靈壓陡然攀升。
婉仙大驚,她頗為忌憚這把仙劍, 立時暴起後退。
蒲知彰連忙幫襯, 亦步亦趨, 哪能讓她逃開。
鳳昭明是東昆仙主的首徒,婉仙自然也知道九問認主之事。
但九問這把劍太過霸道,即便是修煉,鳳昭明也鮮少将它拿出。
東昆仙主曾說,若鳳昭明修為不到化神巅峰,強行用此劍, 可能導致魂魄不穩的下場。
想必鳳昭明此時打紅了眼,婉仙并不懷疑他會冒魂魄不穩之險,只求打敗婉仙。
因為平心而論,換位思考,若婉仙是此時的鳳昭明,她也會毫不猶豫,喚出九問仙劍。
九問威名赫赫。此時婉仙以一敵二,便頗難脫身。再加上一個九問仙劍,情況只會更糟。
“暫且放你們兩個小賊一馬!”
她拼着給蒲知彰打了一掌,胸口舊傷裂開,強行忍耐疼痛,轉身要逃。
就在這時,鳳昭明本應握住九問劍的右手,忽然向前,用力一抓,将千晴屍首奪到。
而後停也不停,将千晴轉手放到蒲知彰懷裏,左手一推,把蒲知彰推出戰局。
婉仙兩手空空,忽然愣住,反應過來後大吼:“你騙我!”
鳳昭明聲音冷冽,朝蒲知彰道:“歸宗。”
蒲知彰見鳳昭明額上冷汗沁出,心下擔憂。可看看懷裏已無氣息的少年,還是狠下心來,邊禦劍前行,邊道:“我去了。”
“小賊,爾敢?”婉仙猛沖上前,卻被鳳昭明不顧一切地攔住。
她急得面色通紅,喊道:“小公爺!”
然而蒲知彰知曉鳳昭明雷厲風行的性子,雖聽婉仙這聲撕心裂肺,也不敢回頭去看。
千晴離她越遠,這紅衣女子越是焦躁,她思緒大亂,怒吼一聲,撲上前去。
招招狠辣,竟似要與鳳昭明拼命一般。
鳳昭明被她強大的靈壓影響,筋脈幾欲斷裂,苦苦忍耐,唇邊鮮血染盡,卻悍然毫不退讓。
這樣下去,即使婉仙能殺了鳳昭明,也失去了千晴,再也追不上蒲知彰了。
想到這裏,婉仙一顆心都要炸了。
她雙膝彎屈,跪倒在地,俯身“砰砰”磕頭。
用力甚猛,只磕了一下便流出血來。
鳳昭明一怔,微微側身,避開不受。
這婉仙乃是東昆仙主的部下,原身為萬韌仙蛛。這種獸類性情暴躁,絕不示弱。
此時為了仙主遺脈,竟爾至此。
婉仙道:“小公爺他自幼受苦,如今未到十六歲,便被人欺辱至此!我還沒有好好疼愛過他,哪怕一天啊!仙君高義,将小公爺交與我,我定有妙法,令他起死回生。”
鳳昭明搖頭。
“仙子不必如此。此事本君絕不退讓。”
雙方修為不低,都屬正梧洲高位修士,見識廣博。一觀千晴情況,均有方法将其救回,且覺此法獨一無二,無人可敵,不相信對方可以有比自己更好的方法。
鳳昭明認為救千晴非白藏仙尊不可,婉仙卻覺除自己以外沒人能行,這才有了剛剛大打出手的情況。
婉仙知曉這位仙君性格剛正,吃軟不吃硬,聞言更是連連磕頭,膝行上前,抱住鳳仙君的腿,神情凄切,哭着哀求。
鳳昭明唯一聲輕嘆,頓了頓,言:“仙子可與我一同歸宗。”
婉仙擡首怒視鳳昭明,咬牙切齒,道:“分明是我先找回小公爺……”
話音未落,忽見面前修士渾身顫抖,嘔出一大口鮮血,他的周身皮膚都沁出血來,将身上紅袍盡數染濕。
“你……”婉仙愕然:“怎麽,我居然将你傷的如此厲害?”
鳳昭明擺了擺手,沒有言語。
可他的眼神堅定,如山似岳,分明是絕不妥協。
體會到了鳳昭明寧死的決心,婉仙憤憤起身,怒道:“好!我便和你走一趟!”
擎天之柱,第二階段,九曲八關。
有一白袍女修,看樣子不很年輕,低眉順目,滿面慈悲的模樣。她牽着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的手,緩緩走進令低階修士望而卻步的九曲八關入口。
這小女孩走了幾步,不耐女修緩慢的步伐,蹦蹦跳跳自己向前跑去。
“佩兒,莫要貪玩。如走丢了,為師可不去找你。”
小女孩撅了噘嘴,似乎很不情願,說:“這條路我從小就在走,哪怕是閉着眼睛,也不會走丢。”
說着,女孩當真閉着眼睛,一蹦一跳,大跨步朝前走去。
女修含笑搖了搖頭,氣息平靜,若不仔細辨別,當真與尋常百姓無二。
那女孩信心滿滿,閉目前跳。
正因為閉着眼睛,因此嗅覺格外靈敏。
她隐隐嗅到空中有股血腥氣,不由一愣,睜開雙目。
而後大喊道:“師父——師父快來,這裏躺着一個……凍起來的大哥哥。”
那女修聞言并不驚奇,反而好似早已知曉一般,她囑咐道:“那是寒龍卧雪體,你要小心,千萬不要碰到。”
在正梧洲,三千門可稱宗,三千宗方可稱仙宗。
挂有‘仙’字的門派,無一不是修真界的龐然巨物。
正陽仙宗除仙主之外,另有仙尊四人,仙君八人,核心弟子近萬人,入門弟子數不勝數。
而今,正陽仙宗這一正道巨擘,全宗上下,無一人面上不帶有喜悅的光。
哪怕是尋常走動,都腳下生風。
本在吐息打坐的弟子,不知怎的,突然嗤的一聲笑出聲來。他唯恐師尊責罵,連忙捂嘴。
盤膝坐在一旁的長眉仙君束忠聞聲,眯開一只眼睛,觑着坐在旁邊,裝作乖巧的小弟子。
若是平時,這小弟子如此分神,束忠定會抄起竹棍,略作懲罰。
而今天,束忠仙君眯了會兒眼,又輕輕阖上,顯然是要放他一馬,沒有責怪他打坐不夠專心。
那小弟子沒被師尊當頭敲一竹棍,暗地裏眉開眼笑。
心中猜測,為何今天師尊心情大悅,特殊開恩,沒有痛揍他一頓。
那是因為——
仙主遺脈歸宗!
昨日晚間鳳昭明忽然召集所有在宗的仙君,五位仙君皆數下山,沒留一人看守護山大陣,正陽仙宗的弟子便都察覺到了什麽。
所有留宗看守的弟子,都在焦急的等待結果。
直至今日清晨。
盡管鳳昭明仙君與蒲知彰仙君抱那孩子回來時悄無聲息,但正陽仙宗幾位仙尊,包括久不離開仙殿的白藏仙尊,均離開仙殿,共同去往擎天之柱絕頂峰。
只有仙主遺脈,方能差遣如此多的仙君。
也只有仙主遺脈,才有資格引仙尊動容,共聚絕頂峰。
是以,盡管無人确定仙主遺脈已被找到,可這激動人心的猜想,還是如同野火般,迅速傳遍了整個仙宗。
擎天之柱,鎮穢峰,攘邪閣。
閣外,站着三個仙童,正無聲傳音。
其中一人神情激動,面色通紅,道:“清風,我聽人說,鳳仙君今日歸宗,懷裏抱着……抱着小公爺,此話可是真的?”
清風明月四目相對,猶豫了一下,不約而同點了點頭。
清風道:“霜葉,這件事還不确定,所以我們只告訴你我們看到的事情,你可不要四處亂說。”
霜葉連連點頭,眼神明亮,幾乎能閃出光來。
清風道:“不是我家主人,而是蒲知彰仙君抱着的,這位仙君平時溫文儒雅,這會兒卻急得火燒眉毛,匆匆忙忙穿過鎮穢峰,朝絕頂峰走去,我只看到一點。那孩子真有十五歲的模樣,眉眼……長得果然有幾分像東昆仙主。”
天上好像有巨大的蒸餅,砸到霜葉頭上,令他頭腦一懵,下意識地咧開嘴,呆呆地笑了兩聲。
明月見他這副模樣,笑道:“可也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小公爺。若是弄錯了,可別怪我們。”
“不會弄錯,不會弄錯!”霜葉連聲反駁,興高采烈道:“好哥哥們,多……多給我說說小公爺罷,我……”
尚未說完,嘴唇還在笑,眼睛就哭了出來。
霜葉連忙擦了擦,驚道:“我這是怎麽了?大概是歡喜過了頭!”
清風道:“可不是,好了,你別在這裏逗留了。若小公爺真的回來,他尚未辟谷,諸事由你打理,可有的忙了。”
“正是!”霜葉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去,有閑時再來找你二人談話。”
說完駕雲疾走。
清風、明月對視一眼,笑道:“日後他與莘花一心撲在小公爺身上,才不會再來找我們。”
正陽仙宗,擎天之柱絕頂峰。
此地雲蒸霞蔚,景色輕靈,偶有仙獸祥和躍過雲端,襯得此處更比仙境怡人。
比起正陽仙宗弟子喜悅的心情,絕頂峰上的四位修士,神情顯得格外凝重。
便見峰頂一處平坦的石臺上,放着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郎。
他全身都畫上了符咒,咒文密集而複雜,若仔細看,少年身上的墨印好似有生命一樣,蝼蟻般慢慢蠕動,散發着悠遠而強大的靈力。
少年身邊,坐着四位修士,乃是正陽仙宗三位仙尊,與同為出竅修士的婉仙。
天之四氣,春為青陽,夏為朱明,秋為白藏,冬為玄英。
對應正陽仙宗四位仙尊,分別是青陽仙尊、朱明仙尊、白藏仙尊與玄英仙尊。
上代朱明仙尊是仙主望我東昆,自東昆仙主仙去,正陽仙宗本想推鳳昭明成為這一代朱明仙尊。
可鳳昭明以自己才疏學淺為由,不肯接替師尊之位,是以這次朱明仙尊之位,由婉仙代替。
四人分別坐于少年正東、正南、正西、正北方向,将中央少年圍住。所坐之處,畫有密集的符咒,墨深而濃,似是剛剛畫好,墨跡未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