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白藏仙尊并未将望我一族現狀告訴千晴, 只說他們想要早日見到千晴, 不敢透露太多,唯恐千晴緊張。

千晴也根本不知道望我一族實情, 只問:“什麽時候去?”

“最好在近幾日。免得千晴苦盼瘦喜等人, 太過無聊。”

千晴不情不願地問:“要去幾天?”

“正陽仙宗離望我一族很近, 恐怕也要不了幾日。”

“……”

千晴微微仰頭,看着這白發蒼蒼的老人, 眼珠溫潤慈愛, 帶着一絲期盼渴求。

他猶豫了一會兒,說:“那好罷。老爺子, 我求你一件事, 這塊石頭……”

千晴珍而重之的将幾塊碎石口袋中取出。那石塊被烤成焦黑色, 隐隐露着綠色的光,卻顯得極為暗淡。

他道:“你幫我把它修好,我總覺得這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但我……記不得了。”

白藏仙尊見千晴眼神悲傷, 嘆了口氣, 将他摟在懷中, 說道:“好孩子,我都答應你。”

另一側。

擎天之柱,鎮穢峰,攘邪閣。

鳳昭明仙君盤膝坐于閣內,而他面前,有一青綠色袍子的化神修士, 正凝神觀察鳳昭明的傷勢。

良久,束忠仙君嘆了口氣,道:“鳳仙君,你體內筋脈錯亂,理應好好休養。”

鳳昭明靜聲不答。

束忠道:“若放着不理,半月左右便可恢複。你問我能否一日複原,我想了想,也不是沒有法子。”

聞言,鳳昭明想也不想,道:“便用此法。”

束忠仙君長眉緊皺,他擅長醫道,所謂醫者仁心,見鳳昭明如此果斷,仍忍不住提醒:“但此法太過危險,且疼痛異常,需要你自己用手……将筋脈撥正。一旦昏迷,前功盡棄。

鳳昭明一雙冷靜的眼眸掃了過來,看着同宗緊張的表情,輕聲道:

“本君自有分寸。”

“聽說了嗎?”紅袍男修禦劍疾飛,對同伴說道:“今日仙主之子到靈堂祭拜仙主靈位,所有位屬‘夏尊’一脈的弟子,均可旁觀。”

身旁同樣身着紅白大袍的男修道:“是的,師兄,我二人迅速前往靈堂,說不定還能見到仙主之子。”

“小仙主流落人間,日子過得好嗎?身體可算康健?”

“身體不錯,但聽人道,小仙主幼年無父無母,四處流浪,靠乞讨為生。”

“……這,”紅袍男修禦劍疾馳,猶豫了一會兒,說:“望我一族豈不是要發瘋嗎……”

另一修士嘆了口氣:“貴族都很在意這些,望我一族的管家歸皂尤其古板,不曉得他會不會為難小仙主……”

很快又重新振奮精神,道:“不知小仙主到底長什麽模樣?”

紅袍修士笑道:“聽說更像東昆仙主,相貌極是俊秀。”

“他開脈資質比仙主還要更勝一籌,體內并有仙獸伏龍、卻炎二鶴,好生厲害!”

“不錯!”修士興奮得滿面紅光:“小仙主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能耐,且看他日後能否降服仙獸伏龍?真不知他日後能有何等成就!”

兩人說說笑笑,走出正陽仙宗宗門,放眼望去,立時看見了陳放靈位的山峰。

這山峰一枝獨秀,周圍百裏內平闊坦坦,唯有它一座山峰,形單影只。

與列靈山峰相對應的,便是正陽仙宗正南門。

看守正南門的弟子,見到這兩位修士,紛紛起身,查看兩人令牌。

朱明仙尊麾下,弟子令牌上刻有火焰,峥嵘飄動,生機勃勃。

看門弟子查看令牌後,畢恭畢敬将令牌還回,說:“兩位師兄辛苦,這番前去列靈峰,是否當真能見到仙主遺脈?”

“尚且不知,但即使見不到,也要去碰碰運氣。”紅袍修士笑着說:“正陽仙宗尋回仙主遺脈,消息轟動全洲,想要前來拜見的人絡繹不絕,近些日子,可辛苦你們了。”

那看門弟子嘆了口氣,說:“可不是嗎?正是緊缺人手的時候,偏那木門七死心眼,非說是他害得小仙主不能歸宗,若不得小仙主寬宥,再無臉面進宗。這個時候了,還幫倒忙,真是惹人讨厭。”

“那可是辛苦幾位師弟了。”

“哪裏!”看門弟子道:“若我等有一日能像二位師兄一般,盡早見到小仙主一面,也不枉這連夜的辛苦。”

兩個紅袍修士笑着拱手,禦劍朝列靈峰飛去。

只見面前這列靈峰通體黝黑,顯得莊嚴肅穆。

山峰周圍或突出或凹陷的地方,坐落着一間間高矮不一的白亭,亭內築有千年不腐、萬年不爛的靈牌,祭奠曾為各個仙宗立下功勞的已故仙尊、已故仙君。

而列靈峰最頂端,修有一座極有氣魄的金色宮殿,那裏用來擺放仙主靈牌,唯有正陽仙宗歷代仙主或飛升,或隕落,方有資格入內。

這日一大早,千晴被那個名叫霜葉的仙童叫醒,說要祭拜仙主靈位,而後再去望我一族,認祖歸宗。

由于列靈峰與望我族宅皆是神聖莊嚴之地,不能帶獸寵入內,因此要千晴将阿毛放到這裏,不可随身攜帶。

千晴扭過頭,讓趴在自己肩上的阿毛爬到自己手心裏,而後輕輕放到面前。

阿毛背上有一條可怕的傷口,傷得很深,但抹了正陽仙宗靈藥,現在已經有愈合的跡象。

可是阿毛的精神不算太好,整日蔫蔫地趴在千晴肩頭,也不動彈。

千晴仔細觀察,說:“阿毛,你留在此處,我去去就來。”

說罷,阿毛極為乖巧的動了動細腿,示意同意,讓主人将它放到床邊。

千晴擡頭看着霜葉。

那仙童看上去與千晴差不多歲數,頭發一根不落,全都梳到上面,顯得一絲不茍。

即便是與千晴說話,霜葉也不會看着他的眼睛,而是很溫順地微微低頭。

霜葉道:“小公爺,今日有三位宗主前來送禮,恭賀仙主遺脈歸宗。禮品已由莘花收下,禮單請您過目。”

雖然千晴是霜葉、莘花的主人,但目前只能稱千晴為‘小公爺’。只有在千晴正式拜師之後,他二人才可改口叫‘尊主’。

這幾日千晴一直像個珍貴的瓷器似的,周旋于會見各個宗主,心中頗感不耐。

聽霜葉說完,千晴連要看禮單的興趣都沒有,揮揮手說:

“我知道了。”

說完,百無聊賴地摸摸阿毛,又轉頭去看放在自己枕邊的那幾塊碎石。

正陽仙宗,除了阿毛,沒有什麽是他熟悉的。

盡管他根本不知道,這燒焦的石塊是何來歷,究竟是什麽東西,然而手握着他,千晴就不自覺的感到安心。

千晴焦躁又痛苦的心被這幾塊碎裂的石頭撫平了。

便聽霜葉察言觀色道:“小公爺,讓我替您換上華服。是時候去祭拜東昆仙主了。”

正陽仙宗本應有青陽、朱明、白藏、玄英四位仙君。

其中,朱明仙尊禦下所有弟子,身着紅白長袍。東昆仙主道消身隕之前,坐的是朱明仙尊的位置,是以身為仙主之子,千晴自然也穿紅袍。

待他到了列靈峰峰頂,祭拜東昆仙主靈位,又用了很長時間,聽白藏仙尊将書東昆仙主生前事跡。

東昆仙主十五歲開脈,十六歲築基,二十歲結丹,斬殺邪魔尊者,戰勝傲君仙子。二十一歲下山游歷,平禍亂,鎮獸潮……

千晴本就對東昆仙主絲毫不熟悉,聽着白藏仙尊講述,非但不覺得有趣,反而格格不入。

站在東昆仙主靈位旁的還有上千修士,他們個個眉來眼去,暗暗互傳音訊,讨論千晴。

這樣的關注,更讓千晴覺得孤單,想起自己幼年乞讨,餓得倒在地上,人來人往,指點自己,議論紛紛,同現在的感受也沒什麽兩樣。

真想拍桌而起:

“管你東昆仙主如何!這又跟老子有什麽關系。”

他是自己的父親嗎?

因為旁人說是,那便是嗎?

然而,千晴忍饑挨餓時,不是這個人牽着他的手,給千晴買令他垂涎欲滴的蜜棗糕。

千晴大哭涕流時,不是這個人将他扛在肩上,輕聲安慰。

千晴頭痛得死去活來時,也不是這個人,給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根本沒見過這個男人,又憑什麽要聽人絮絮叨叨,說些理解不了的東西呢?

但是千晴終究沒有發作,他忍耐下來,自列靈峰祭拜過東昆仙主後,又在四位仙君、衆多弟子的陪伴下,來到望我一族門前。

便見一白玉高門,沖天而立。

門上雕有浮動火紋,莊嚴雄偉,盡顯貴族氣概。

門外,左右各站着百十名金甲修士。他們手握紅纓長槍,雕有‘尊族望我’‘天下唯我’等字,不一而同。

但每個金甲修士個頭相當,一眼望去,脊背挺直,整齊非凡,與長槍無二。

一個略顯駝背的灰袍老者站在玉門中央,他見千晴等人,疾步上前,彎腰作禮,道:

“老夫歸皂,恭迎幾位尊客到來。”

說完,直起身子,上下打量千晴。

千晴身着一襲紅白長袍,腰間系三指寬的白色腰帶,眉間有銀色額點,另有符咒如帶,箍在額間。

面容與已故的東昆仙主頗為相似,只是眉梢眼角,都帶有一絲不耐神情,顯得不太客氣。

歸皂并不拜主,而是畢恭畢敬說道:

“這位小公子,便是正陽仙宗找回的小公爺嗎?”

千晴問:“那又如何?”

“不敢,若小公子便是望我尊族血脈,自然極好。”歸皂慢聲道:“可此事非同小可,老夫一家世代侍奉望我尊族,自知望我血脈純尊無俦,絕不能允許有人渾水摸魚。勞煩這位小公子上前幾步,由老夫引你,測試血脈。”

這老者伸手前指,言語傲然,絲毫不把千晴放在眼裏。

千晴聽他這樣不客氣,道:“分明是你請我來此處,幾百個人,各個擺張臭臉,好似我欠你們的錢。我見你年歲大,不與你計較罷了。這什麽血脈,是怎麽測試的?”

歸皂道:“小公子明白事理,要測血脈,請先進門……”

千晴早已不耐煩,哼了一聲,随歸皂進了側門。

踏進望我族院宅的剎那,不知怎的,千晴愕然擡首,望向某處,神情驚疑,遲疑着問:

“……咦,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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