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前面那輛車要是還擋着我的路,你就從他頭上軋過去。”
唐開着車,餘知白坐在後座,蹙眉看着前方的那輛黑色轎跑。
“桑,這輛車我去年倫敦見過一次!是王室的車!”唐特別愛車,興奮的一打方向盤踩着油門就呼上了前,準備超車,“桑,你的脾氣得收着點,這車毀了多可惜。”
唐哪有心思開車,視線都在那輛黑色轎跑上,越看越喜歡。
餘知白坐在後座,搖下車窗,也淡淡掃了一眼。
此時,他們行駛在去BS晚宴的路上。
不知有意無意,前方這輛車一直在擋着他們的路,他們往左,前車往左,往右,前車往右。把路堵得死死的。
餘知白這一幅身體或許有些輕微暈車,這麽幾下下來他已經有些反胃,火氣越來越大。
一時之間,他煩躁異常,在唐迅速超車的那一剎那,餘知白按下車窗,瞧也不瞧的對着隔壁車比了個中指。
細長的手指從窗內伸出,他所不知道的是——
那輛車的主人也适時搖下了車窗,本意只是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奈何吃了這麽一中指。祁玦只來得及看見一晃而過的車屁股。
車技不佳的裴離在前方哈哈大笑:“你看見沒?有人對你比中指。”
祁玦坐在後方,黑色假面遮擋着他的臉,他穿了一身剪裁有致的西服,襯的身材高大修長。
單單往那一坐,氣場就能堵人嘴。
他當然看到了。
臉雖是沒看清,但中指上的銀戒他是瞧了個清楚。
“開你的車。”祁玦合上腿上的電腦,“多年不見,車技還是這麽爛。”
“你以為我這雙手平時有多少時間摸車?我這雙手是救人的,是神手術刀手。”裴離今天的心情格外好,他帶着白色面具,也一起來了現場,他看着後視鏡,“你剛剛的那個小眼神,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啊,怎麽樣,是不是好多年沒人敢對你豎中指了。”
祁玦漠然的道:“開你的車。”
除了當年那個冷的跟冰似的小崽子,誰敢。
“今晚不要跟着我,就當不認識。”祁玦說。
“今晚都別跟着我,我有自己的安排。”餘知白對唐和阿聽說。
裴離問:“有計劃?”
唐問:“不論發生了什麽都當不認識嘛?”
祁玦:“嗯。”
餘知白:“嗯。”
餘知白與祁玦在今晚有一個共同的目标:林含。
這樣的晚宴籌光交錯,到處散發着時尚的氣息。
各大品牌與名流随處可見,BS的logo與主題相輝映,做成了玫瑰的模樣,三五成群的有人聚在一起聊着天。
反正帶着面具,誰也不認識誰,敞開了聊,敞開了喝,也敞開了撩。
這樣的場所本就是為了社交而存在,衆所周知。
今晚夠格的明星也不過就是那幾位影帝與影後,林含能在這裏出現,閉着眼睛都知道是誰安排的。
人一旦出名,氣就跟着上去了。
氣養人,一點也錯。
哪怕他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都不免得讓人多看幾眼。
至少現在比之前,不止上升了一個檔次。
談越養的好啊。
餘知白靠在吧臺,晃着手裏的香槟,注視着林含。
他瘦了,頭發更長了,已經到了肩下。
一年之後,怕是也能到腰。
林含活得越來越像上一世的餘知白,而餘知白自己,早就沒了一頭長發。
現在的模樣,少了絲柔美,多了絲冷酷。
林含成了他,他成了另外一個人。
說來也是好笑。
這個人,幼時跟着他的小跟班,唯唯諾諾,膽小怕事。
從來都是出了什麽事餘知白替他擔着。
覺着他瘦弱,有了好吃的會多想着給林含一份,在村子裏因為餘知白,沒人敢欺負他。
林含為什麽會找到談越,為什麽會替代餘知白,當記憶回想起的那一刻,餘知白已經心知肚明了。
就因為幼時的談越臨走前問了他的名字,他開了個玩笑,說自己叫林含。
從此談越就記了這個名字一輩子。
說是癡情也是癡,說是癡傻也是傻。
若不是死過一回,餘知白到了也不會知道自己沒有敗給任何人,只是敗給了自己曾開過的一個玩笑而已。
好在,當一切回歸正軌。
他愛的從來都不是談越。
為什麽會在記憶失去的那時喜歡談越呢,大概是因為,他當時的無微不至,寵愛,霸道像極了一個人吧。
誰到底是誰的替代者,誰是誰的玩物。
誰知道呢。
餘知白多拿了一杯酒,朝着林含走去。
醇厚的酒香四溢,酒杯落下的那一剎那,另一雙手也恰逢時機的落了下來。
在林含的面前,在這一處角落,在無人注意的地方。
餘知白的視線落在對方手上,眉心微蹙,他一直盯着對方的手。
心裏咯噔一下。
腦中驀然冒出一雙……他從小牽到大,時常把玩的手的樣子,骨節分明,血管微微凸起,瘦而不弱,充滿力感,指尖修長好看。
——屬于祁玦。
餘知白猛然擡頭,看見一張漆黑的面具。
他一怔。
在場的人帶着的面具大部分是半遮罩,精巧細致,幾乎沒有人會帶全面。這麽一遮,連下巴都看不見。
他身形高大,就是比曾經的祁玦……瘦了些。
餘知白多看了兩眼,祁玦敲了敲桌子:“我很好看嗎?”
他的聲音被面具禁锢其中,顯得悶又低沉,餘知白趕緊收回視線偏頭看向另一邊,單腿坐下,掃了眼林含,懶得搭理那人。
他帶的是一張純銀半遮罩面具,但瞧這露出的下巴,就知道一定又是哪家的貴公子。
林含心裏門清兒,見面前兩人僵持不下,忙端起兩杯酒,一口氣全喝了。
他擦擦嘴,拍了拍身邊的沙發,對祁玦說:“要是因為我讓二位不快了,我賠罪,先幹為敬,別站着了,您坐。”
瞧這熟絡勁,餘知白透過林含盯着祁玦。
他今天就是奔着林含來的,倒是沒想到林含這麽快就能吸引上另一個男人。
餘知白感知的到,這個人也是來找林含的。
就是那麽大賴賴的坐在他身邊——頗有些讓他不爽。
餘知白抿着唇,面容輪廓清晰可見,時不時掃來的眼神沒有什麽溫度,并不是什麽讨喜的角色。
林含最擅長讨這種人喜歡,他一副驚喜的樣子,對二位說:“你們……都是來找我的嗎”
餘知白:“是。”
祁玦:“是。”
話一出口,二人同時擡眼對視。
一時間靜谧無聲,可不知為何……總覺得有閃電崩過。
餘知白心想:這孫子什麽時候走?
祁玦心道:出師不利,得想辦法把他支開。
林含尬笑兩聲,從一旁拿了小食來吃。
餘知白當先開口:“林先生今晚一人來的?”
林含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嗯。”
“那今晚可否讓……”
“若不嫌棄,去我那一桌坐一坐?”祁玦打斷,兀自開口,他就算在邀請別人時,都是一副敢不聽老子的話老子斃了你的模樣。雙手交疊,長腿翹着,透過面具而出的眼神略顯鋒利,林含瞧的瑟縮了一下。
他怕,餘知白不怕。
餘知白嗤笑一聲,當下單手攔開林含,自己上前一步,坐到祁玦身邊。
“這位兄弟,想搶人?”他低聲問。
已經很久沒有人和祁玦嗆過了,他來了些精神,放下交疊的雙腿,身體微微前傾,和餘知白的距離很近:“是又如何。”
“先來後到知道麽,不要不守規矩。”餘知白不想多廢話,好不容易能有一次機會和林含接觸,他有許多問題需要解答。
但顯然——這人并不想如他意。
祁玦也是意外自己的反應。
他是沒想到這人清清楚楚就能激起性格當中頑劣的一面,非要跟他嗆一嗆。
誰也不願意讓誰,一步也不後退,餘知白轉過身,将祁玦丢在自己身後,将他隔絕在外,然後盯着林含。
林含不知道自己招誰惹誰了,這人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要殺了他似的。
他尴尬的笑了兩聲,時不時的看一眼祁玦,像是希望他來救自己一樣。
餘知白當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往前挪了挪,開門見山的點題:“林先生,我長話短說,我很喜歡你,家裏給了我十個億,讓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打算投資一部電影,由你來當我的男主角。給你的片酬,一個億,如何?”
縱使林含這段時間人氣再高,也沒有一部片酬可以拿到一個億的程度,這已經是當紅頂流的待遇了,他激動的立馬就想應下。于此同時,身後悠悠的傳來一句:“我投二十個億,給你五個億。”
他媽的這人有毒吧!
餘知白回頭死死瞪着他。
“你是有什麽問題非要跟我搶人?你排隊,我先來的。”餘知白惱火。
“你這裏的規矩是先來後到,我這裏的規矩是價高者得。”祁玦說。
“你有錢了不起是吧?”餘知白就讨厭這種拿錢壓人的小人。
反觀林含,這一會一個億,一會五個億的,他有些懵。
“我可以……都……”
祁玦與餘知白同時回複:“不可以。”
餘知白回頭盯着他:“人我要定了,你敢漲,我就敢叫。”
祁玦:“叫什麽?”
餘知白:“叫價啊。”
祁玦:“好。二十五個億。”
“你叫。”
餘知白一噎。
祁玦微笑:“叫不出來?抱歉,那林先生得跟我走了。”
餘知白咬着牙,腦中靈光一閃,忽然道:“你是電影出品人?”怎麽沒見過這號啊。
祁玦:“嗯。”
餘知白:“打個商量,你的,我入股。”
祁玦:?
我的要求是:“我演男一。”
祁玦:……?
一個半遮着面的男人,瘦削高挑,一開口就說自己要演男一。
他憑什麽啊。
祁玦無聲的抿嘴笑了笑。
明明黑漆漆一片面罩,餘知白像看得到一樣,說:“你笑屁。”
他指着林含:“這個人,他還要你給錢,我自己帶資進組,你就說這個買賣你做不做?!我男一,他男二,或者男三。”
林含:?
餘知白想的通透,他不過是找理由接近林含而言,以老板或是同事的身份他都無所謂。
他要做的事,是調查所有真相。
上輩子死時套的那麽多罪名都跟他無關,他上輩子為人溫婉沒有仇敵,按理說不該有人會對他下手。
直到這一世,縱觀全局,他才找出了那位唯一的可疑點。
或許他上輩子太孬種以至于大多數人認為他好欺負,可是大家或許忘了,在他失憶之前,他本身就是難惹的野孩子。
祁玦審視着眼前的年輕人。
很有魄力,也很有想法,五個億說砸就砸,眉頭也不皺一下。
有些有趣。
但是——
目的何在?
祁玦不是個純粹的商人,可他家族少不了資本家的基因,利益,本身就是合作的前提。
多來幾個億,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更何況是送來的。
他端起酒杯:“成交。”
“切。”餘知白在心裏腹诽,“成你大爺的交。”
為了讓林含放松警惕,餘知白今晚一直在他身邊坐着。
他不走,沒想到對面那人也沒走。
幾輪環節過去了,餐點換了一道又一道,秉承着敵不動我不動原則,餘知白和祁玦兩人誰也不讓誰。
然而,讓餘知白沒料到的是——談越出現了。
在最後一個環節,談越姍姍來遲。
他的到來,成了整場晚宴的中心,已經有人走了過來,朝着談越和林含。
而讓所有人意外的是,這裏不光有談越林含,還有兩個大爺。
圍着林含坐了一左一右,誰也不站起來,反而揚着下巴像是十分瞧不起談越似的。
祁玦在那一剎那已經捏緊了拳頭,餘知白亦然。
他冷冷望着談越,從面具中。
林含,談越。
林含見着談越就往上湊去,立刻在他臉頰親了一口,也不顧自己的身份,熱情的像談越介紹面前這兩位金主爸爸。
談越是特例,他沒有帶面具,這大概是金錢的力量,為所欲為。
餘知白不免得想到一個問題:如果他想買了他,不知道金庫的錢夠不夠。
談越從到這來的第一秒,就感覺一道視線含着殺氣若有似無般的圍繞着他。
然而不論他看向哪裏,都捕捉不到。
餘知白本能的嫌惡,從原座位離開,做到了祁玦身旁。
也不知有心還是無意,當他坐到祁玦身邊的那一刻……他仿佛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餘知白一驚。
再嗅了嗅,又沒了。
然而即使這樣,他的心依舊撲通撲通,像瘋了一樣狂跳。
等耳邊的聲音不斷傳來——“這位先生……這位先生……”他的思緒猛然被打斷,擡頭忘回去。
談越和林含握着杯子,想要跟他和祁玦喝酒。
祁玦沒動,餘知白握緊了杯子。
祁玦觀察着眼前的三人,說來也怪,身邊的這位年輕人,總是會吸引他的視線。
像是本能的吸引,不知從何而來。
大約……是因為這樣的無懼無畏,像極了曾經的阿白吧。
祁玦的眉眼難得溫柔。
但想到談越……
他握住杯子,舉起,慢條斯理的道:“談先生,久仰大名。”
談越回敬。
祁玦:“不着急。”
“我有個問題想請教談先生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不知道現在,先生能否為我解答一二?”
談越摟着林含:“請說。”
祁玦換了只腳翹着,他晃着杯中酒。
“我曾有一位愛人不幸離世。我愛他愛的無法自拔,他死去多年我依然久久無法走出。聽說談先生前任也已離世,可是談先生怎麽能做到此時懷中還抱着一個的呢?我為此困惑久已,若談先生能解答,我将萬分感激。”
祁玦一字一句,慢慢悠悠的說完了一整段。
餘知白在一旁聽的眉梢微挑,心道:還真是諷刺。
他前任可不就是倒了八輩子黴又失了憶的在下麽。
果然,祁玦此話一出,林含的臉色立刻變了。
談越也一樣,只是和林含的羞惱不同,談越竟然……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
他淡淡收回林含腰間的手,說了一句:“無法解答。”便轉身走了。
他這……
這這這?
餘知白還打算看好戲呢!他滿喊道:“喂,你這就走了?你現任還在這呢!”他指着林含道。
談越自然沒有理,餘知白只好又看向林含。
半露的面具無法遮擋他瘦削的下颚與微挑的唇,他說:“喂,你男人走了。”
盡管看着,但祁玦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笑意。
談越來的快走的快,但他的情緒與反應卻讓祁玦産生了懷疑。
就在這時,燈光暗下,迷離的藍調音樂響起,主持人的聲音開始回響——
“終于到了今夜最浪漫的時刻,我們将憑借信物,找到夜晚的另一半,無人區玫瑰為你綻放,讓我們,去尋找愛吧!”
操,怎麽到這個環節了!
餘知白陡然意識到到了重頭環節,他連忙就要走。
誰料身邊人坐在那一步也不讓,餘知白踢了踢祁玦的腿:“讓開,讓我出去。”
祁玦懶懶擡眸:“我為什麽要讓?”
餘知白:“我可是要投資你電影的,我給你錢了!”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哪裏有什麽另一半,別到時候倒黴的是他,被喊上臺就完犢子。
餘知白越着急,祁玦越不讓。
那雙長腿就這樣攔在桌子和沙發間。
餘知白:“快點!我是你金主爸爸!你可得聽我的!”
祁玦:?
啥玩意?
他手中的酒晃動了一下。
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詞……
餘知白可不想自己的面具在這種場合被摘,能逃必逃。
誰知,這臭男人真跟他杠上了。
死活都不讓。
祁玦:“你說你投資,可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且沒有你任何聯系方式,等晚宴結束,你就會消失。”
餘知白在想自己是從桌子上翻過去,還是從他臉上踩過去。
他冷着一張臉質問:“你到底讓不讓。”
他站着,祁玦坐着。
抿緊的唇洩露他此時的不耐煩。
祁玦最擅長馴服獅子,就像他養在肯尼亞的獅子一樣。
只聽他……還有阿白的話。
不得不說,眼前的這個少年,真是有幾分誰人的影子。
祁玦放下酒杯,站了起來。
他比少年高些,垂眸凝視。
餘知白擡頭,分毫不讓。
陌生又冰冷的面罩之下,能瞧見兩人的眼睛。
一人冷漠如霜,參雜着不耐與隐忍的火氣。
一人強大溫柔,又散放着無人敢惹的威壓。
祁玦道:“若真想做我金主,不留下個聯系方式怎麽行。”
他與餘知白對視,從他口袋中掏出手機。
沒有任何密碼,一劃即開。
随後他又拿出自己的,解鎖。
“加上微信,今後一……”
餘知白懶得搭理,抱手等待。
反正他平時也不用手機。
然而……幾秒鐘過去,對面那人毫無反應。
“你到底加完了沒啊?”
怎麽那麽慢!
然而事實是……不僅沒加完,祁玦舉着兩只手機,示意餘知白看。
“你不會連微信都不會加吧。”餘知白将信将疑的接過手機,一看……
餘知白:“?”
兩個手機都顯示,不光加了好友,還有了備注。
餘知白皺眉:“你什麽時候有我微信的?你有病吧還叫我香豆腐?”
祁玦冷笑:“那你呢,叫我臭豆腐?”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給你們多更哈,丢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