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丹陽公主十分震驚地看着劉談,這句話在她聽來近乎大逆不道,卻又振聾發聩。

劉談說道:“先說好,這很難,就算是我過去也未必能夠做到,更不要說你是個女人,只會加倍困難,但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你也只能這樣。”

丹陽公主心髒強烈的跳動起來,她是公主,所思所想與普通小娘子天生就不一樣。

更何況還會姑母陽信長公主珠玉在前,誰不想當能夠影響朝局影響皇帝的公主?

只可惜她的路被堵死了。

丹陽公主打起精神說道:“可是……大烏孫昆彌……年事已高,我……我又能如何?”

劉談冷酷說道:“就是因為他年事已高我才這麽說,他年事已高意味着你不必太過委屈自己,而且他還能活多久?”

劉談沒太說明白,然而丹陽公主卻是懂了。

如今的大烏孫昆彌似乎已經沒有了行房的能力,在別人看來她嫁過去是守活寡,但在丹陽公主看來,跟一個野蠻人親近還不如守活寡呢!

丹陽公主咬了咬唇說:“那軍須靡……”

“這次是軍須靡帶人前來求親的,我記得……”劉談猶豫一番說道:“我記得烏孫是有一項習俗,在昆彌死後繼任者可以繼承他的一切財産與妻子。”

丹陽公主聽到這裏頓時駭然的瞪大眼睛:“這……這不是違逆人倫嗎?”

劉談沉聲說道:“的确如此,但烏孫就是有這樣的習俗,所以若是獵驕靡去,你很可能要再嫁軍須靡。”

丹陽公主聽後眼中流露出了害怕:“可是……可是……”

劉談嘆了口氣:“我現在跟你說就是要你有個心理準備,事到眼前不要被這件事情困擾,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丹陽公主低聲說道:“可……節又所虧,便是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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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也是被烏孫人所逼,又不是你自己選擇,如何怪得了你?”

丹陽公主閉了閉眼睛說道:“我……我明白了。”

劉談繼續說道:“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難過,而是讓你對烏孫有個概念,除此之外,烏孫那邊或許會有許許多多跟中原不同的習俗,你就算不習慣也要忍耐,當然自己的生活還是可以自己掌控的,等到了那邊,也不必太過委屈自己,反正你有錢,可以建一座自己的宮殿,想怎麽生活就怎麽生活,烏孫人看在你是大漢公主且是父皇親生的份兒上不會為難你。”

說到最後一句劉談有些心虛,不過劉徹應該不會公開丹陽公主的身世,否則他也不必恨恨将丹陽公主遠嫁烏孫來個眼不見為淨。

丹陽公主有些詫異:“這……這樣也可以?我不必同昆彌住一起嗎?”

劉談說道:“不想就不住一起,你是大漢公主,哪怕和親也有大漢作為後盾,不必委曲求全!”

劉談的态度給了丹陽公主極大的鼓舞,一想到若是能有自己的宮殿,過自己願意過的生活,倒也不是那麽難捱。

丹陽公主忽然說道:“軍須靡此次前來是為求親,那麽……他負責迎親嗎?”

劉談笑了笑,他知道丹陽公主已經明白了需要重點攻略的對象是誰,便說道:“應該是送的,更何況,只要你想,難道還見不到他嗎?”

大漢的公主雖然不經常出宮,但也沒有那麽大的拘束,在身旁人陪同的情況下還是能夠出去走走的。

更何況丹陽公主若是出宮,劉談肯定會陪着她想辦法讓她見到軍須靡。

丹陽公主一臉的若有所思:“軍須靡……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劉談搖頭:“你不需要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只要你表現的足夠高貴,他會喜歡的。”

男人嘛,尤其是有點地位的男人,在見到漂亮又高貴的女孩子的時候總會心癢難耐,哪怕不是愛情。

更何況,嫁過去的公主幾乎就是軍須靡的囊中之物,他會對丹陽公主有興趣的。

丹陽公主搖頭說道:“不,我需要掌控他。”

劉談有些不忍心,丹陽公主在人生的前十四年過的順風順水,何時需要她去讨好別人?

可如今她卻要利用自己的身份甚至是容貌身材去引誘一個匈奴。

然而劉談沒有把自己的不忍心表達出來,現在丹陽公主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她需要的是一往無前的勇氣。

劉談想了想又說道:“大漢嫁公主給烏孫,匈奴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丹陽公主有些困惑地看着劉談,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說了這麽一句,劉談補充說道:“匈奴很可能會嫁一位公主過去。”

丹陽公主聽後頓時有些緊張:“匈奴的公主?怎麽會?我先嫁了就是正妻……”

劉談搖頭:“烏孫昆彌有左右夫人,其中左夫人比右夫人地位要高一些,匈奴和烏孫距離很近,烏孫來大漢求親就是為了震懾匈奴,讓匈奴不敢侵犯,但同時他也不敢得罪匈奴,所以……匈奴公主很可能會是左夫人。”

丹陽公主聽了之後一掃之前的擔憂害怕,一拍案幾眉毛一豎:“他敢!”

大漢的公主怎麽能忍受伏低做小?

行,這個勁頭不錯,劉談看着丹陽公主的手就想問她疼不疼。

不過這麽嚴肅的場景不适合問這麽逗比的問題,是以劉談說道:“現在還未可知,這只不過是我的分析,我也就跟你這麽一說,你做好心裏準備就是,也未必會如此,但匈奴是很有可能嫁公主過去的,若是匈奴公主過去,你只要比她強,就足夠了。”

這就叫全靠同行襯托。

丹陽公主有些發愁:“可……我又不知道匈奴公主是什麽樣的……”

劉談搖頭:“匈奴習俗在那裏,而且為了壓制你,他們肯定會選一個性格強硬的公主過去,可強硬也未必是什麽好事,誰不喜歡開朗樂觀又溫柔體貼的解語花呢?”

劉談說出口之後就覺得這個對于丹陽公主來說好像也有點困難。

然而丹陽公主卻仿佛想到了什麽一樣說道:“我記得,小烏孫那位昆彌的母親就是因為溫柔解意而被選中,她的兒子成為了昆彌,那位小昆彌之前可是有兄長的,但似乎都被處死了。”

劉談愣了愣,這你都知道?

他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情,只不過他剛剛表現的對烏孫了若指掌的樣子,反而對比較熟悉的陸懸的事情不清楚似乎也不太對。

他輕咳一聲說道:“反正,你心裏有數就是,實在不行就去問問母後。”

陳阿嬌算不上特別成功的皇後,但是她重生過啊,至少能告訴丹陽公主什麽不可以做,更何況以陳阿嬌的處境,她能夠逆風翻盤到現在還是皇後已經不容易了。

看看前面的元後都什麽樣子?

漢景帝的元後薄皇後,無子失寵,被廢,他爹漢文帝的原配,代王後,這位倒是有兒子了,而且生了三四個,結果母子四人齊赴黃泉,一個都沒留下來,甚至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大漢的元後不是好當的,有的時候甚至跟生不生兒子都沒關系。

烏孫的後宮生态應該不會比大漢更複雜了,所以陳阿嬌還是能教一教丹陽公主的。

丹陽公主深吸口氣說道:“沒錯,我應該去問問母後。”

劉談見丹陽公主的精氣神又回來了,着實松了口氣。

哪怕看上去沉靜了很多,那也比垂頭喪氣的強,歷史上劉細君被派去和親,短短四年生下一個女兒之後就香消玉殒,結合她做的那首《悲愁歌》,很難說她是不是抑郁而亡。

反正劉談寧可丹陽公主去禍害烏孫也不想在某一天接到她的死訊。

劉談說道:“我說這些只能給你一個方向,你能想開是最好的。”

丹陽公主對着劉談笑了笑說道:“五哥費心了。”

劉談起身說道:“既然如此,我也就先走了。”

丹陽公主一直把他送到寝殿門口忽然問道:“五哥,如果我的兒子成了烏孫昆彌怎麽辦?”

劉談頓了頓,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說道:“我也不知道,以我的立場,我會希望他投靠大漢,但到了那個時候你或者他都不會這麽想,只要你還記得你是大漢的公主,他身上流着一半漢人的血液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丹陽公主若有所思,劉談則開始有些發愁了。

他想的是讓丹陽去争取一把主政烏孫,雖然困難,但也不是不可能。

在武則天之前誰敢說能有女皇?

當然北魏殇帝元姑娘和文佳皇帝陳碩真這兩位嚴格來說并不算,因為只有武則天才是真正大一統皇朝的皇帝。

然而丹陽公主的思維好像跑偏了,她想的是生個兒子去争權。

當然這個想法大概才最符合當下的主流思想,只是按照現在的思想,哪怕是大漢公主的兒子也是烏孫人啊。

看看陸懸,他還是半個漢人呢,有人把他當同胞了嗎?

劉談離開丹陽公主的寝宮之後就長長出了口氣,看着水蒸氣在空中消散,忽然也想開了。

個人有個路,他還看不清自己的未來在哪裏呢。

更何況武則天也不是一開始就要當女皇的,當初她也是為自己的兒子争權,然而當權力觸手可及的時候,又有幾個人能忍得住呢?

丹陽……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時間不緊不慢的過,國宴的日子設在正旦前半個月,随着入京的外國人增多,長安明顯熱鬧了起來。

劉談所有的東西都準備的差不多,唯有葡萄讓他心酸——到現在也不過就結了幾個小小的果實而已,然而就算是這樣,李息還時不時想去看看,到了那裏就蹲在葡萄架下面認認真真盯着那幾個小葡萄能盯上半天。

搞得劉談也不知道他盯得到底是葡萄還是他即将能保住的雞兒。

到了國宴的前一天,劉談發現這時候才是自己最忙的。

他要先檢查果酒都有沒有問題,還有糖樹是不是已經組裝好,還有桃子裏面有沒有裝好蜜肉圓,而他自己也要試大禮服,如果不合适的話還要改。

國宴當天,劉談的心情是十分緊張的,他因為身份的緣故根本沒辦法在後面看着糖樹不要出差錯,只能派李不厭和畢高兩個人去。

當天的時候是有各種節目的,但首先就是各國使者前來拜劉徹。

劉談跟在劉據身後,看着各國使節陸續魚貫而入。

這其中陸懸并沒有在裏面,而是在旁邊的觀衆席上,因為他身份不同,畢竟是小烏孫的昆彌,論身份說跟劉徹平起平坐也沒人說什麽,同樣的還有軍須靡,他現在雖然只是烏孫的岑陬,但是板上釘釘未來的烏孫昆彌,也可以不用給劉徹行禮,只用他們的随行官員代替。

當劉談看着穿着各種奇裝異服的外國使節魚貫而入的時候,他忽然有了一種後世看春晚的感覺。

只不過這一次他是在現場。

當然各國使節不是過來給劉徹表演的,而是行禮。

當劉談看到穿着各種服飾的外國人,用着不同的禮儀朝着劉徹跪拜的時候,腦子裏忽然就閃過一句詩:萬國衣冠拜冕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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