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羅思潔一頭長發紮成了馬尾,她說話的時候,不僅挑了下嘴角,就連高高豎起的馬尾都随着她歪頭的動作晃了晃,仿佛是在嘲笑孔子奕的不知好歹。
而孔子奕也确實被她激怒了,不知道動過多少次道刀的臉上,挂滿了扭曲的表情。
走廊裏只有她和羅思潔、葉慧三個人,一瞬間,裝出來的友好善良全都變臉似的換成了尖酸刻薄樣,她瞪着一雙眼睛,聲音也不再似剛剛那般甜膩,“羅思潔,你少裝了,圈裏誰不知道你和蔣深深是……”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羅思潔打斷了:“我和深深之間的感情,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你不能因為自己找不到對象,就對全天下的情侶恨之入骨吧。”
她面不改色地說着瞎話,就連一邊的葉慧看了都想沖她豎一根大拇指,只是她也不能一直在旁邊看戲,就在孔子奕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她往前一步拽了下羅思潔的手臂,提醒道:“思潔,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去開機儀式了。”
羅思潔立刻從善如流,說道:“走吧。”
說完,沒有分給孔子奕半個眼神,和葉慧一起往樓下走去。
“你說這個人,就因為當初你怼了她一句,能記恨到這種地步,也是了不起啊。”
葉慧看着戴上口罩的羅思潔,小聲吐槽着。招待所離片場不是很遠,時間也還算富裕,兩個人從招待所裏出來之後,準備走過去。
她們穿的都很是樸素,小縣城裏也沒有那麽多粉絲,幾乎沒人注意到路邊走着的兩個人。
羅思潔直視着前方,她邊走邊說道:“可能是因為她沒能火起來吧,聽說她當初也去了竹月的試鏡,可是最後導演還是選中了深深。”
竹月就是她和蔣深深一起拍的《溯光紀》裏的那個小師妹,蔣深深憑着這一角色受到了圈裏許多人的賞識,也圈了許多粉。
孔子奕,怕是因此記恨上了蔣深深。
葉慧也聽馬小佳說過這件事,她想了想,說道:“聽說當時是直接出的結果,深深表演完之後,導演立刻就拍了板,後面的人根本連機會都沒再給。”
“嗯。”羅思潔微不可見地嘆了一口氣,接下來在劇組的日子,估計不會若她所願的清淨了。
她們出門比較早,到片場的時候,人還沒有來齊。
羅思潔看着鼻梁上架着墨鏡的導演,走過去打了聲招呼,就站在了角落裏,和葉慧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
等到幾位主角都到了之後,孔子奕才姍姍來遲。她換了身衣服,從保姆車上下了的時候,宛如要走上紅地毯似的。
可惜沒人注意她,唯一看到她的羅思潔,還親眼目睹了她被腳下的一個泥塊絆了一下。
口罩下面的嘴角挑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沒人看大,羅思潔眉梢沾染着半點笑意,往劇組衆人那兒走去。
開機儀式不過是圖個吉利,可是這過程還是要走的。
等這一趟走完,一群人就蜂擁去了縣裏最大的一家酒店,導演在那裏定了場子,是自助餐。
酒店裏很是輝煌,雖然還稱不上是玉樓金閣,可是在這小縣城裏,也算是很不錯了。
羅思潔只一身黑衣黑褲,還都是運動款式,和這個場所相比有些格格不入。不過她自己倒是毫不在意,和葉慧一起拿了些吃的,就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
“一會兒,我們可以吃完就回去嗎?”羅思潔随口問到。
葉慧左右瞅了兩眼,說道:“應該不行,至少先等幾個主演走了。”
羅思潔本來也沒抱什麽希望,聽葉慧這麽說,她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她雖然沒有怎麽打扮,但是素顏卻也是美極了。不少人很喜歡她這種看上去有些禁欲的風格,紛紛端着酒杯過來打招呼。不好拂了面子,羅思潔也象征性地喝了幾杯。
不過,直到她們離開酒店,孔子奕也沒有再過來找事了。她全程就像一只嗡嗡亂飛的蜜蜂,盯着劇組裏面那幾個有權有勢的人,随時都準備接受某些信號。
只可惜,《霧霭》并不是什麽大制作,投資方來的人也都不是背後掌權的大佬,孔子奕似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羅思潔并不關心她的事情,回到招待所之後,直接沒什麽形象地癱在了床上。
那會兒喝的酒度數并不算高,她也還算是清醒,只是昨天沒睡好,現在有些疲倦而已。
葉慧也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抱着手機,不知道在和誰聊天。
羅思潔看了她一眼,也拿起了手機。她看着蔣深深發過來的午飯照片,眯起來的狹長的雙眼裏沾染了些笑意,但是她卻沒有回複。
這兩天,蔣深深應該已經拍完了那個廣告,現在估計正在羊城吃吃喝喝。她剛發過來的,好像是粉腸吧。
這麽吃,也不怕會胖。
羅思潔笑着,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把手機放在一邊,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冰涼的水沾滿了她的臉龐,降下了些燥熱,羅思潔撐着洗手臺,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已經散開的長卷發披在她的肩頭,消減了眉目上的冷清。
再堅持一段時間,她就可以解脫了。
等蔣深深回到申江之後,就和她說開吧。她不想再這樣,像是冷暴力一般對待她,也不想本應該如向日葵一般綻放在陽光底下的蔣深深,卑微地圍在自己的身邊。
羅思潔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這個本應該使她輕松的決定,她相信,只要她說出來,蔣深深就不會再湊過來。可是她看着鏡子裏面的人蹙起了眉毛,眼中似乎帶了些不情願。
“不要臉。”
她薄唇開合,對着鏡子裏的人說到。
聲音也落在了她自己的耳邊,羅思潔自嘲地笑了笑,扯了張紙巾,推開門走出了衛生間。
第二天,《霧霭》正式開拍。這是一部現代劇,講的是世代居住在小縣城裏的一家人的事。羅思潔飾演的趙茹是這家人的鄰居,後來因為傍上了一個大老板,從小縣城搬去了大城市裏。
這部網劇很像是單元劇,有些家長裏短的感覺。
羅思潔對此沒有半點看法,她不在乎火不火,只要最後片酬給到位了,一切都好說。
她和孔子奕并沒有太多的對手戲,反倒是和另外一個童星出身的演員搭戲比較多。
“這應該是任筝最後一部劇了,”葉慧湊在羅思潔耳邊說道:“聽說之後她準備退圈。”
羅思潔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換好服裝的任筝,她正拿着劇本,一絲不茍地看着臺詞。
“是公司強壓給她的一部戲吧。”
“嗯,榨幹最後一滴價值嘛,”葉慧理所當然地說到,不過下個瞬間,她就意識到,眼前的羅思潔似乎也是這樣被榨幹了價值,她有些不自在地舔了舔唇,才說道:“她在圈裏風評很好,你不要有太大壓力。”
羅思潔應了一聲。
她并沒有覺得有什麽壓力,相反,她倒是有些同命相憐的感覺。
“小羅啊,你多看看任筝是怎麽演的,”導演把羅思潔叫過去,指着正在和男主角對戲的任筝,對她說道:“上一場戲你表情不夠用力,雖然趙茹很窮很潦倒,但是她到底也是個能把別人老公勾引過來的人啊,你說對不對?”
羅思潔點了點頭,不過她沒有演戲的天分,再怎麽看也不可能瞬間學會別人琢磨了那麽多年的演技。
可是,到了她和任筝對戲的時候,對方似乎總是在有意無意地關照她。
幾天之後,在吃飯的空當兒,羅思潔終于還是沒忍住,對着坐在她對面的任筝說道:“任姐,你好像很……”
“關心我”那三個字,她是怎麽也說不出來的,縱使這幾天兩個人熟絡了很多。
可是能在圈裏混了二十多年的人,自然都通透得很,任筝笑了笑,還帶着劇裏妝發的她顯得很接地氣,只是聲音是不似劇中人物的優雅:“我圈裏最好的朋友,是郁柔。”
羅思潔怔了下,有些反應不過來。她覺得,在河源村待得那十二天裏,她并沒有在郁柔面前刷多少存在感,根本不值得對方特意去找任筝,讓她關照自己。
“她呢,很欣賞深深的,所以在深深找她之後,她就來找我了。”任筝沒有隐瞞,像個知心大姐姐一樣,說完還打趣道:“深深對你,可是真愛啊。”
周圍來來回回,路過着許多人。知道的不知道的,在聽到任筝的這句話時,都朝着羅思潔笑了下。
羅思潔也回了一個看似很幸福的笑,她挑着嘴角,眼底卻沒有太多的笑意。
坐在她對面的任筝沒有戳破她,繼續說道:“不過,我覺得和你很投緣,你不是那種很功利的人。”
聽她換了話題,羅思潔也配合地說道:“大概,我只是個愛錢的人吧。”
她有些自黑的言論惹得任筝笑了一聲,潔白的牙齒露了出來,她的聲音中也帶了些調侃:“不想紅嗎?”
紅這個詞,怎麽定義,羅思潔想不出來,但是她覺得,要賺夠錢,還了債,最必要的條件,好像就是要紅起來。不紅,沒有資源會主動找上門來,也就不會有片酬,沒有片酬,就賺不了錢。
她舔了舔唇,剛想說些什麽。
可是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了過來:“怎麽可能不想紅呢?做藝人不想紅,那為什麽要做藝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