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古代大俠,倆人在古墓中以一種血蠱結成共生體,又為了一樁樁神秘的兇宅疑案被牽扯到一塊兒,一起尋找真相,演出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
最後,雖然解開血蠱,哥舒崖卻為救姜葛付出生命,給這段戀情留下無限悵然……
阮薇拿着本子來到劇組,剛巧在洗手間碰上她的對手華憐,後者假笑着恭喜,還語氣酸脹地道:“阮阮,你真有本事,怎麽讓你參加試演的?”
阮薇淡笑道:“比你的手段強。”
華憐直覺有些心虛,回頭發現她正從相隔不遠的距離看着自己的眼睛,那感覺讓人非常難受,就好像她所有的醜陋都無處遁形。
“你這話什麽意思?”
阮薇:“你利用樓維旭想害我,不是嗎。”
華憐一時震驚得說不出話,腦子嗡嗡作響,她怎麽會知道這事,不可能是樓維旭告訴她的吧!
“你是不是瘋了,我和樓維旭怎麽可能扯到一塊去?!”
“你可以否認,我也不會對你怎麽樣,但我手裏有證據。”阮薇淡淡道,那完全放松而淺笑的姿态,竟然是有點迷人的。
華憐恍然間意識到,阮薇是真的知道什麽了,她背後真有他們看不見的靠山,在暗中操縱,從深不見底的黯光中窺探他們的一言一行。
否則,他們隐藏的這麽好,怎麽還可能被她找出蛛絲馬跡。
“……那又怎麽樣?”華憐的笑容有些僵硬,很不自然地擡高聲音:“反正我根本不懂你在說什麽。”
阮薇從她的前一句回答聽出,這人已經亂了陣腳,經不起她的套話,要真用點手段,大概華憐就什麽都招了,可那樣又如何,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華憐,我可以公平競争,我也不會把機會讓給你的,你要再對我使什麽花招,我不會坐視不理。”她說着,冷冷地、慢慢地,綻開笑容:“我要當上這個‘女主角’。”
華憐心中突然有無能為力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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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娛樂圈見慣各類明星,可當這時候的阮薇眼梢上挑,表現出那一種嘲諷與鄙夷,那種與生俱來的氣勢,竟讓她一瞬間感到畏懼,她的每一個細節都像是在說:我什麽都知道了。
華憐氣得渾身發抖,卻又沒辦法再反駁,怔怔看着阮薇在她眼中如同勝利者般走出去。
其實,阮薇早已經全身心投入試鏡,沒空與她玩什麽勾心鬥角。
這部戲的詹導是著名的新銳電視導演,之前幾部偶像劇不僅讓演員們勇奪大獎,同時也創下不俗的收視,他曾經在電視上說,拍電視和拍電影燃燒的都不只是夢想,還有大把大把的鈔票。
當詹導見到朗贊為了旗下兩個藝人親自到場,不由得發了會兒愣,趕緊叫人讓開位子給Boss坐。
朗贊的坐姿标準,有行軍時的風範,肩背挺直,雙腳微微分開,雙肩呈水平位,那身高檔西裝讓他有一種特別壓迫的強勢,哪怕他是坐在巨星雲集的頒獎典禮,估計也是最存在感、最亮眼的一位。
阮薇看到朗贊出現的時候,也是微微一怔,心說“hero娛樂”是不是要倒閉了,董事長不都該日理萬機或者幹脆沉溺酒色,可朗總動不動就出現在她面前,上回親自來訪探病陪她看電影,這回又來面試現場。
導演先前與華憐合作過,這位阮薇卻是面生的很,不過既然是朗贊欽點,那必然要給足面子,他根據不同的劇情,分別給出場景,要她們輪流試鏡。
華憐的演技相對要成熟,特別是最後一場哭戲,講的是就在女主以為能夠解開血蠱的時候,男主卻為她而死,那種萬念俱灰的悲傷,很難一下子表達到位,但是也很能考驗個人的感情戲功底。
華憐也是天生的美人,梨花帶雨,倔強中帶着一些讓男人更想征服的美麗,她哭得撕心裂肺,悲痛不已,那些劇務組的小妹小弟們都看得快要心碎了。
詹導:“很好,接下來換阮薇。”
阮薇點點頭,正準備醞釀情緒,詹導看着她的資料,心裏猜測一樁事,剛想問出聲,又覺得這麽做很不妥,也就忍着沒做聲。
但如果他沒記錯,阮薇正是苗知慧的女兒吧,他曾經與她的母親合作導戲,倆人是交情不錯的朋友。
原來,那小姑娘已經長這麽大,還進軍演藝圈了……
這時候詹導發現,阮薇并沒有哭,然而她的眼神,很沉痛。
阮薇擡起眼眸,深深抽了一口氣,方巧與對坐的男人相視。
朗贊心頭忽而覺得威壓,不太習慣地皺起眉頭,就像被她看穿他隐藏的秘密。
男人當然也已經猜到她在想什麽,這樣的場景,她一定是在想象父母過世時的情形。
是的,阮薇想起他們。
她的父親一表人才,是著名的國際律師,母親溫文婉約,又有才華,是前途無量的導演,他們教會她禮義廉恥,一家人本該共享天倫,卻只因為一場意外的車禍,天人永隔。
回憶這種東西,就是如此狡猾,明明就該藏在大腦裏,卻又可以躲在眼後,一旦被人發現,就再也無處藏身。
阮薇從眼底透露出的那一種傷情,那是徹骨的寒意,她已經失去人生中最寶貴的東西。
那種疼痛侵入骨髓,從此就只她孤寡一人,整座城市都已經空了,獨留她一個,空虛與孤寂淹沒過頭頂,那傷痕是跗骨之蛆,讓她一輩子不得安生!
朗贊屏住呼吸,倆人隔空對望。
阮薇渾身顫抖,抱住自己,這時就像受到重刑,只有真正在現實生活中經歷過磨難的人,才懂得如何演繹那份絕望的痛楚。
每一次,她的情緒抵達高/潮,卻又生生懸在半空,那種疊加的效果,混合交雜着傾其所有,阮薇用她的動作與神情,融彙了一幀幀失去摯愛的畫面,讓現場所有人嘆為觀止。
直到最後,阮薇才流下眼淚,跪在地上,啜泣發洩,她在真情流露中參雜藝術加工,逼真而又最大幅度渲染了這份生死離別的傷感。
朗贊死死注視着阮薇,明知道這女孩是在為自己的身世哭泣,卻無法給予安慰。
她就像一顆燃燒自己的植物,以靈魂與心肺為燃料,正在殆盡自己的生命。
他竟會無法自主地感到可惜和憐憫,有些人,一經提及,是記憶中無法抹去的傷。
15Chapter15 私下獨處
chapter 15
事實上阮薇已經很少再為父母的過世哭泣,親情總讓悲傷來得洶湧,她每每要些時間才能從中拔出。
如今,人生需要繼續,擦幹眼淚,總要面對新的開端。
倆人的表演部分皆已完畢,接下來就要看導演他們的商議。阮薇剛想回去等消息,朗贊從後頭走上來,喊住她:“阮薇。”
男人上下審視她的五官,鼻頭有點紅紅的,眼底還有些泛淚,大哭過後的狼狽為她添上些許甜美的幻覺。
“這麽投入,是想到什麽了。”
阮薇完全沒想到朗贊會出來問她這樣一句,一時間不知說什麽才好。她的記憶早已不只是停留在那個絕望的下午,雖然偶爾想起,會觸感傷情。
“我沒事,朗總。”阮薇打起精神,看上去元氣滿滿:“我剛才是不是有盡全力?”
朗贊咳了一聲,“早點回去休息,把腿養好,之後還有你忙的。”最後那句話顯然是他別有用意。
通常表演講究五力六感,阮薇雖然經驗不足,但塑造的角色要比華憐更生動、更全面,唯一的問題只在于投資方是否願意啓用新人擔任女主角,從利益考量,這并不可取。
然而,詹導喜歡她有爆發力的演技,何況他知道這是苗知慧的女兒,也動了恻隐之心,想來這部戲重頭在男主那邊,任何與他搭戲的女主角,興許都會被人記住名字。
如此這般,劇組最終敲定,由阮薇接手《古宅筆記》,擔當女主角。
阮薇坐車去往外地的拍攝地點,第一次來到這種現場,她也稍感新鮮與好奇。
在年底的冬天拍戲難免會經受霜凍之苦,遙遠的地平線有淺淺的天光,潇潇正在替董馨兒披上羽絨服,後者看見她也是不鹹不淡的,打了個招呼。
阮薇還特意帶了一顆多肉植物來劇組,用以穩定情緒。她把小紅放在椅子邊上,那顆植物只是小小的、亭亭的杵在那兒,卻可以安慰自己,光是看上一眼就會讓人心安。
真正來到片場演戲與想象的總有出入,在追光放麥、重重聚光燈下,阮薇作為新人進入狀态有些緩慢,站位有時也會出錯,導演cut了幾次,她把過錯一一記下。
詹導在圈子裏也算是極其嚴格的,一點點畫面的質感達不到理想,就得重新來過,好在他覺得阮薇是可塑之才,她ng次數也慢慢減少,一天下來已經頗有長進。
其中一場有打戲,需要吊威亞,由于先前出了事故,大家也都更加重視安全問題,阮薇剛從半空着地,就看見劇組中多了一個格外顯眼的人物。
這男人抵達現場的時候,詹導也是一愣,想說以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怎麽最近老在他眼前晃悠?
朗贊一身風塵仆仆,灰色大衣更突顯他的冷漠與雷厲風行,那張臉上還夾雜着未褪的寒氣,開口便詢問詹導:“韓啓東還沒到?”
“他飛法國參加國際電影節,正往這趕,明天才排他的戲。”
朗贊抿着薄唇,默不作聲看他們拍戲,詹導以為他是特意來探男主角的班,也就沒覺得奇怪。
阮薇下場的時候,朗贊依然毫無表情屹立在她面前,讓人幾乎以為他是要訓斥那位女藝人,但他只是淡淡道:“阮薇,收工以後來找我,找你談事。”
她一本正經點頭,身邊衆人也都不曾想歪,誰不知道朗Boss多年不近女色而且幾乎零緋聞,他根本就是一位鑽石單身gay無誤!
就好像今天這男人還不遠萬裏非得來探韓啓東的班,當年他倆感情就格外的好,果然是有貓膩……
收工以後,阮薇去附近酒店客房面見朗少董。
朗贊大方地說要請她去餐館吃飯,她自然沒法拒絕,對方想拿外套的時候,低頭發現她的右手食指微微不自然地蜷起。
他看她一眼:“你手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有些疼……”阮薇說着,被朗贊擅自攥緊手腕,她感覺到男人偏高的手溫,一下子頓住了,不争氣地紅了臉,一顆心跳得極快。
朗贊就着燈光,發現這姑娘食指前端紮進兩根細長的刺,應是木屑之類,難怪她會覺得隐隐作痛。
“這東西要馬上挑出來。”
阮薇剛想問怎麽辦,他走回去取出酒店針線包,用打火機将針消了毒。
她以前沒有被挑刺的經驗,眼看尖尖的針要紮向指腹的肉,忍不住就往回縮了縮,惹得朗贊挑眉,故意加重語氣:“不會很痛,別亂動。”
她實在有些緊張,索性轉移話題,問:“朗總,您找我有什麽事?”
朗贊已經看出阮薇怕疼,聞言便擡頭凝視着她;阮薇不太自然地別開臉,還要極力裝作若無其事。
“你知道自己現在最欠缺什麽?”
阮薇果真分散了注意力,朗贊下手精準,針尖刺入表皮,慢慢挑出第一根小刺兒。
“你與鄧凱璇她們差在哪裏,知道嗎。”少董只要壓低嗓音,就會令人覺得是不是他在稍有不耐,阮薇多少感覺拘謹。
“我還不夠優秀,也不夠自信。”
朗贊拉住她的手,好讓她別往後逃:“意思差不多。”
他臉上依舊是嚴肅的模樣,“阮薇,你有自己的特質,但不知道怎麽利用,因為你還真不夠自信。”
阮薇并不是特別清楚自己的特質在哪兒,但朗贊卻要比她看得更清楚。
就好像她不喜歡加入別人無聊的談話,也從不盲目追求時尚;她喜歡最有效簡單且綠色健康的生活方式。
她想在娛樂圈努力尋找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可偏偏天性又向往自由自在。
“你現在要做的,是在第一次選拔賽取得好成績。”朗贊循循善誘:“阮薇,你覺得她們為什麽會成功?”
阮阮認真沉思,那些在她前面的女孩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标簽”,也有屬于她們的領域或者代表作,可她卻一無所有,與其他Lay1a36的成員沒有任何區別。
“她們比我有辨識度。”
朗贊點頭稱是:“這就因為,每個成員在團隊中扮演的‘角色’不同,越是鮮明的‘标簽’,就越容易博得眼球。”
阮薇能明白這番話裏的意思,每一個人在團隊中能夠扮演什麽樣的“角色”,那往往也是要靠自身努力與天賦實力的。
男人拽着阮薇的手心,開始挑另一根小刺:“阮薇,我不妨直說。團隊現在缺一個‘最具號召力’的領隊。”
而現任團長簡書蔓,她還做不到這點,她只有“高度辨識”,但沒有最出色的號召力。
一個團隊中,最具號召力的那個人才能有最強勁的競争力,但想要勝任這樣的角色,難如登天。
阮薇不敢深思朗贊的後一句話,難道在他眼中,她能夠具備這樣的素質嗎,她首先要做的,難道不該是在那些主力團員的陰影下,拼出一條道路才對嗎。
這時候,朗贊也已把第二根刺挑了出來,他看着她嘶嘶吸冷氣的模樣,揚了下嘴角:“有帶創口貼?”
阮薇簡單應了一句,從包裏取出來,朗贊竟也不厭其煩,替她把傷口包好。
姑娘後知後覺,總覺得事情不在常态,平時她習慣冷靜應對問題,如今看來又似乎變得太遲鈍了一些。
眼下這算什麽情況,貌似這hero娛樂的董事長在替她挑肉刺吧?不僅如此,他還為她包創口貼!
這男人的手不應該是用來運籌帷幄、翻雲覆雨的嗎,一般人可沒這待遇吧?
阮薇不自覺地愣住了,他們之間到底算什麽關系?
好像眼前的朗贊,他只是一個男人,而非她的老板、上級。
意識到這點的阮薇,吓得猛地縮回手,朗贊還以為是弄疼她了,倆人一時無言對望,屋子裏像有一個火爐在烤,房間剎那安靜得暧昧,本來暖氣就足,令她額上織了細細的汗,心頭泛癢。
阮薇對朗贊的了解并不多,以前只覺得這男人信心堅定、眼光遠大,外界還說他專/制無情、性格暴躁,但在她看來,他不過是行事冷靜果決,至于朗總的脾氣,似乎他在她面前就從來沒有給過臉色,頂多是嚴謹認真罷了。
朗贊仔細端詳她的臉,發現這姑娘也許是在害羞,這算奇事了,她對着他原來也是會害羞的?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朗贊才說開口說話,不知怎麽的,聲音都有些發緊:“不高興出門了,要不我叫客房服務,就在這吃?”
阮薇被男人拉回思緒,她想破彼此這層關系後,覺得世界好像都變了一個樣兒,他每一個細節與魅力之處都被放大到極致,令她頭暈腦脹。
阮薇強自鎮定,說服自己他仍然是她的上司,是掌控她命運的神,不能輕易觸碰。
好不容易,總算跳動的心髒恢複原貌,她點着頭:“嗯,我都可以。”
朗贊拿起電話,心中也不由暗自思忖,方才的舉動早已不是簡單的幾句話可以解釋因由,他根本超出職責範圍太多。
他當真已對她別有用心。
16Chapter16 輕易靠近
chapter 16
那天阮薇與朗贊在尴尬又微妙的氛圍下一起吃了頓飯,倆人着實都有些食不知味。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般照應着她,不管是生活上的開導照顧或者演藝事業方面的提攜,一個堂堂娛樂公司的老總,真能對每個員工都那麽竭心盡力嗎。
朗贊對她到底懷着什麽心思,難不成他也和當初的樓維旭那樣,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阮薇能清楚看見自己與他之間那一條又長又寬不可橫跨的河流,她發現內心原來有一種無法解釋的矛盾:既想接近那個男人,去看看他藏在平靜湖面下的秘密,可又不想因為變質的關系或者現實中的真相從而失去他的庇護、與那份難能可貴的溫柔。
朗贊也不再開口,隐隐透着那股內斂的霸氣,沉默着好像是心緒不寧。
人心是深不可測的海洋,有時候,會讓彼此望而生畏。
阮薇回到劇組提供的賓館休息,第二天淩晨五點就要趕去梳化。
到将近中午,她在場邊休息,整個劇組發出莫名的嘩然。阮薇轉身,看見一輛超級豪華的保姆房車開進來,接着有一個偉岸身影出現在正午的太陽底下,那氣場唯有昨天出現的朗少董能與他媲美。
片場工作人員紛紛激動不已,有幾個女孩子已經想着要怎麽沖去前頭要簽名。
這是阮薇第一次真正目睹娛樂圈超一線大明星的風範,那一身精悍與耀眼,讓她都免不了側目。
男人身邊跟了三、四個助理,他爽朗一笑,猶如流動的風:“詹導,抱歉,讓你久等了。”
這個行當的規矩,你不是天皇巨星,就沒有挑本子的權利,但眼前的韓啓東年紀尚輕,卻已有這資本。
他剛出道的時候是hero娛樂旗下的藝人,擁有歌手、演員雙重身份,唱片銷量過百萬,開過亞洲巡演,接拍的第一部偶像劇就打破全年最高收視記錄。
近年來,他受到泰鬥級導演的提拔,開始進軍國際電影市場,早已不演電視劇,但為了給足朗贊噱頭,才接手這檔《古宅筆記》。
當下炙手可熱的年輕影帝飾演男一號,他能帶動的收益與關注可想而知,阮薇都不得不仔細着,以免出差錯惹毛巨星。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韓啓東本人派頭沒那麽誇張,他笑起來十分陽光,根本沒有給人任何嚣張跋扈的傲慢感。
這人與你說話的時候,永遠都是正視你的眼睛,恰到好處地彬彬有禮:“是阮薇小姐吧?你好,合作愉快。”
阮薇微微一愣,倒有些不知如何應對這樣的男影帝才算妥當了。
《古宅筆記》自此正式地全面開拍。
阮薇與韓啓東一上來就有好幾場對手戲,雖然他才從法國飛回來,時差還沒徹底倒準,可臺詞劇本早已熟稔。
她暗自敬佩韓啓東豐沛生動的演技,也欣賞他敬業的工作态度,倆人從最初的磨合到産生似有若無的默契,一切順利。
直到傍晚收工前,阮薇想去取私人物品,結果,潇潇慌慌張張跑來拉住她,“阮阮,有件事我說了,你別生氣……”
她半邊身子整個一涼,發現自己徹底悲劇了。
所謂的悲劇,有時候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打碎了給別人看。
阮薇的盆栽就是不知被誰打碎了,裏面的虹之玉被人踩斷葉片和經脈,汁液流得一地,杯盤狼藉。
阮薇不用去問是誰幹的,這劇組上上下下與她有過節的,除了董馨兒就是樓維旭,前者的可能性則要更大。
她有口難言,無奈只好在心中吐槽,連一顆不會說話、不會動的植物都不放過,有沒有搞錯,為什麽那些人要放棄治療呢!
這顆小紅培育這麽久,花了不少心思與它溝通培養感情,植物也是有感覺的,就像歡快的音樂能使它長得更茂盛。
她想的不夠多,當初覺得沒必要防着那些人,現在可好,還當真被擺了一道。
潇潇發現阮薇對着早已破裂的花盆,靜靜駐足,那感覺除了傷感,還有說不出的無助,她忽然又怒又笑,說:“你看,你不努力,紅不起來,就會被人欺負的。”
潇潇聽出根底,眼睛一澀,差點沒掉眼淚,她感覺得到阮阮現在的憤懑,可是她無處申訴,所以才只好把一切收藏在心,等它慢慢潰爛。
阮薇振作精神,想着要怎麽處理後續,就聽見後邊有人說:“ketty,幫阮小姐把東西收拾了,放我車上來。”
竟是韓啓東把助理叫上來了,微笑着面對她們:“天氣太冷,去那兒坐一會兒吧。”他大方地招呼邊上的潇潇,“小姑娘,你也一起來。”
潇潇面對這樣的極品連牙齒都在打架,她立馬紅了臉,小聲對阮薇說:“媽呀,和韓啓東一比,樓維旭這種的簡直弱爆了!”
可不是麽,阮薇也覺得韓啓東與其他男明星不太一樣,他很有風度,身上有那種光明磊落的成熟男人味。
阮薇與潇潇都是頭一回進這種豪華保姆車,就看見各種演出服裝、生活用品均放置其中,極其寬敞。
“在娛樂圈打拼,有些小摩擦很正常,你別在意。”
阮薇一聽這人像是在安慰她,暗自吃驚:“不會的,也許是道具組不小心弄的。”
韓啓東聞言,由衷一笑,“你是朗贊的……藝人,我和他關系很鐵。有什麽演戲方面或者其他什麽事,都可以随時找我。讨教算不上吧,至少能幫的我盡力而為。”韓啓東看這女孩兒挺拘束的,又補上一句:“也可以直接找ketty。”
阮薇一聽他提到朗少董,頓時覺得怎麽最近随随便便的事兒都能牽扯到那男人,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好像她的生活已經被他占領了。
韓啓東:“朗總有托我好好照顧你。”
阮薇徹底當機了,昨晚蠢蠢欲動的心情好不容易壓下來了,這下又死灰複燃。
身旁潇潇聽到這句話,目光一閃,不由自主“哎”了一聲,韓啓東疑惑地看向她,對方卻沒再發聲,只是鬼靈精怪地笑了笑。
阮薇沒留意那倆人詭異互動的小細節,她習慣性想去咬食指的指甲片兒,卻看見上面的創口貼,忽然心頭有些酸酸甜甜的滋味,面上又不能顯露出來,末了,只好一笑了之,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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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宅筆記》的拍攝周期中,阮薇特意請出兩天假,除了回學校參加考試,她還心情難得放松地要去見一個男人。
阮薇在這世上僅剩的最親、最親的人,她的爺爺阮世聰。
阮爺爺年過古稀,望之卻氣色極佳,他步履穩重輕慢,一眼看去很有歸國華僑的儀态。
這位老人家是蘇黎世聯邦理工大學的一名榮譽教授,是許多年輕人崇敬向往的老者。
他說話的語氣總是顯得很從容,看見許久未見的阮薇,上前相互擁抱:“怎麽樣,我的小孫女已經成大明星了吧。”
阮薇在他面前自然地多了一份女孩兒的嬌憨:“哪有,還差得遠呢。”
倆人在茶館裏坐下,老人家要來一壺平日最愛的普洱,阮薇與他聊着近些日子的生活,當然是報喜不報憂。
阮世聰原本也是好好得聽孫女講閑話,誰知他的眉頭卻慢慢蹙起來,皺紋擰成一條條線。
“薇薇,你說你們公司老總姓‘朗’?”
阮薇不明就裏:“爺爺,您怎麽了這是?”
阮世聰不知怎麽的情緒有些凝重,倒茶的姿勢也略顯不穩。
老者斟了一杯熱茶,才繼續問:“他平常對你怎麽樣?你和他們家的人有沒有認識?”
“我們就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哪有怎麽樣。”阮薇不敢貿然答話,只是含糊地說,“他們家的人我也一個都不認識啊。”
阮世聰有幾秒似乎是在沉思,阮薇不敢多問,靜靜等爺爺回過神。
“其實這件事,我這趟回來是打定主意要給你說的……”他擡起眼睛看着阮薇,那裏面充滿老者的睿智,“你在這個‘hero娛樂’裏,有沒有聽過一個叫‘朗行舟’的男人?”
阮薇素有耳聞,朗行舟是朗贊的親叔叔,傳媒公司老總,家裏還有一個二世祖兒子叫朗珣。
阮世聰臉色鐵青:“你媽媽嫁進我們家先前,就是和這個朗行舟在一塊兒。”
阮薇從來不知道他們與朗家還會有這層關系,老一輩的故事,她不曾聽聞一絲風聲。
“你父母出事那天晚上……就是為了和這個叫做‘朗行舟’的男人見面!”
阮世聰知道阮薇自己問不下去,他試圖平緩語氣,安撫孫女:“你那時候年紀小,很多事我沒法告訴你,現在你也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那些我都沒法瞞你。”
阮薇:“那他們……”
爺爺語重心長着:“我不知道你爸出事前在搞些什麽鬼東西,但我知道……他收到過‘威脅信’,他們出事前早就被人警告過。”
阮薇不勝驚恐,勉力穩住情緒,才問:“爺爺你是說,我爸媽出事和朗行舟脫不了關系?”
阮世聰不敢斷定,但這男人又着實有嫌疑:“你媽媽當初和朗行舟是不歡而散,聽說鬧得很僵,朗行舟後來都被送進了療養院,這人是瘋的,什麽事做不出來?”
何況,當時阮思涵與苗知慧的後事處理倉促,醫院根本不讓他們有過多接觸,各個方面也早準備好證據,說他們酒後駕車還蹭了別人的車子,媒體沒有過多報道,當年網絡也已有監管封鎖。
阮薇心頭一團亂麻,這樣說來,她也同樣懷疑父母的死不是事故,而是人為,特權階級總能輕而易舉地興風作浪。
一夕之間,她的世界天翻地覆,仿佛一直所看見的、所相信的都是假的,而現在,這一層美好的假象都被生生地撕裂,露出了那最不堪的事實。
當初究竟發生過什麽,朗行舟難道是害她父母身亡的罪魁禍首。
朗贊,他又知不知道曾經有過這些事?
阮薇不由自主聯想起這個男人,忽然臉色發白。為何一直以來朗贊對自己關懷有加,她想到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
因為,他是朗行舟的侄子。
17Chapter17 已越雷池
chapter 17
有些情緒,諸如悲傷、仇恨、憤怒,就像燒不盡的雜草,在人心裏生根發芽,姑息一時,卻不一定就代表它會枯萎,只要機會一來,點燃些許星火,它們就會占據整個靈魂,然後你看着它們瘋長,漫漶成災。
阮薇只要遇上與父母相關的往事,便會失去所有理智與冷靜,那是她無法承受的極限。
她答應爺爺,會好好處理與朗家的關系,自己做出判斷。阮世聰知道孫女有主見,也不多加幹涉,隔天離開南法市去探望阮薇的叔叔。
阮薇只覺得這一日格外地漫長而難熬,她在公寓睡了一刻,醒來後決定去找朗贊。
她已經不怕這會對自己的事業産生影響,因為,如果一切是最糟糕的,那還有什麽好失去。
原本也不知道能不能見着他本人,幸好阮薇在少董辦公室門口碰上他的秘書符雄。
他推着鼻梁上的眼鏡:“阮小姐?”
“符秘書,您好。”阮薇仍然很有禮貌,只是面帶一絲倉皇,“我有事找朗總,能不能見他?”
“阮小姐以後喊我‘大雄’就好。”
阮薇現在沒心情,當然也不會發現符雄的行為多少有些無事獻殷勤。他讓阮薇在門口稍等片刻,通報一聲後很快就說朗總有空了,請她進去。
朗贊坐在巨大的桌子背後,神色有與生俱來的桀骜和生冷,眉峰微蹙,大約先前是在處理公務。
阮薇似乎是難以啓齒,低着頭好幾次都不知要如何開口,他也不着急,翻看手頭的合同,就這麽若無其事般地候着。
等了半晌,她終于問:“朗總,你為什麽總是特別照顧我?”
朗贊面不改色,心裏卻默默一驚:莫非是韓啓東那家夥對她說了什麽……
他心虛地遮掩道:“你不是該在劇組拍戲?”
阮薇卻問得直截了當:“朗贊,你知不知道朗行舟與我們家的事?”
朗贊臉上仍然毫無表情,剎那間,內心卻緊緊一揪,好吧,這和他猜想的有點遠。
“我知道。”他鎮定地答。
阮薇直到這一刻才做出最後的判斷,原來朗贊對她的細心,真的是因為朗行舟。
她曾經還自作多情地以為,是自己有些地方特別,是可塑之才,他才一直對她照顧周到。
如今真正明白了,她在朗贊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回想起他把她喊去辦公室,說她沒有團隊觀念;回想起那個溫暖的夜晚,他帶她去吃大排檔;回想起在她被卓倫碩要挾的時候,他給了她臂膀;回想起她受傷的時候,他獨自來醫院探望她;回想起她手指被紮了刺,他親自為她挑出來。
所有的畫面跑馬燈似地在腦海深處閃爍。
阮薇不禁自嘲,她怎麽會奢望,他在芸芸星辰中發現她的閃亮。
她怎麽能對他有一點點不切實際的想法。
她怎麽還能相信在這個行當頂峰的男人,會想要與她當朋友。
她怎麽還學不會。
“朗行舟和我們家發生這樣的事,您不僅沒封殺我,還處處照顧我這個小明星,您真是仁慈。”阮薇就這麽盯着他看,目光動也不動:“就不知,是真看我可憐順手幫一把,還是你們……心裏有鬼。”
朗贊眉峰一抖,接着卻是笑了:“我為什麽要封殺你?還有,朗行舟是有托我照顧你,但這不能算是‘可憐’。”
“那晚要不是他邀我父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