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前世的今天,方欣然在相親,對象是陳栩。

今生,這一天,方欣然仍然在相親。

方欣然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心裏卻不禁嘆了一口氣。

這是自己相的第四個對象了。

可是,為什麽四個全是奇葩?

第一個是個中學政治老師,憤世嫉俗,整個相親過程,方欣然都聽着他對社會現象的猛烈抨擊,完全是一個憤青。看着這位老師激動的表情,方欣然不得不懷疑,他的學生政治能及格嗎?

第二個可以勉強算個富二代,方欣然看他長相陰柔,耳朵上戴了N個鑲水鑽的耳釘,特別是他用手拿冰糖吃的時候,那蘭花指比自己用起來還熟練,她的腦袋裏突然很腐女的迸出一個字:受。

第三個是位公務員,人雖然不胖,卻腆着個大肚子,明顯是油葷吃多了又缺乏鍛煉的人。他一直努力向方欣然介紹他的遠大抱負,聽着他口水橫飛,仿佛中南海正向他敞開了溫暖的懷抱。可惜帝都風沙大,方欣然覺得不适合自己,只好向他揮淚而別

今天這個,是一外科醫生。其實從外表來看,這醫生還不錯,個子高高,長相端正,身材也好,特別是兩雙細長的手,讓方欣然想到彈鋼琴的手。但方欣然坐在他對面,總有一種面對冰山的感覺。

首先,他不愛說話,介紹人在的時候還好,現在介紹人為了讓他倆培養感情便自動消失了,方欣然提了幾個話題,他都冷冷回應了兩句,方欣然實在無力了,這氣氛冷得都結冰了。

其次,他的目光讓他感覺很冷。他的眼睛不大,但感覺卻特別黑,仿佛一汪深不見底的冰潭水,看着讓人渾身發涼。

方欣然特意把這人生第四次相親安排在今天,想着跟這冰山相了親,自己肯定不可能再和陳栩相親了,這命就改了吧。

想到這裏,方欣然突然有些嫉妒前世那個方欣然了。她只相過一次親,就相到了陳栩,這是什麽樣的狗屎運啊!可惜,後來結局那麽凄慘,可見這運确實是很狗屎的。

方欣然嘆了一口氣,她擡起頭,想着該怎樣結束這場沉悶的相親。卻發現對面那塊冰山突然融化了,他臉上綻出一個春花般燦爛的笑容,站了起來。

她一驚,怎麽啦?他這是才睡醒嗎?

“陳院長!”冰山叫道,瞬間變成了熱情的火山,一個箭步沖出座位,跑到自己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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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欣然轉過臉一看,只見冰山握着一個中年男人的手,正使勁搖着,“太巧了,陳院長您也在這裏吃飯啊?”

方欣然身體突然一僵,那中年男人正是陳栩的父親,自己前世的公公!她吓得趕快把臉轉過來。來之前只知道這冰山是外科醫生,沒想到他是市一醫院的。

“喲,小呂啊,和女朋友吃飯啊?”陳父和藹的笑道。

“哪兒啊?剛認識,八字還沒一撇呢!”呂醫生笑了笑,“陳院長和家人一起吃飯啊?”

和家人?方欣然下意識的把自己的身體縮了縮,想要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突然她想到,陳栩人在上海,他家人都不認識自己,自己為什麽要躲?于是,她輕輕挺了挺背。

“嗯,今天家裏聚會,大家熱鬧一下!你們慢用,我們吃好了,就先走了!”陳父說道。

“咦,這不是小方嗎?”一個女子說道。

方欣然一聽,背一僵,這女人的聲音她熟悉,她是自己的同事,行長辦公室的陳姐,她還有一個身份是陳栩的堂姐,自己前世和陳栩的相親,便是她搓和的。

今生的方欣然和前世一樣,在同一個銀行工作。本以為自己學了法律就不會再去銀行了,沒想到銀行還要招法律專業的,在父親的壓力下,自己無奈去考試,沒想到真考上了,又來到了這家單位。不同的是,前世自己是在信貸部工作,今生卻在法律合規部工作。

“小方!”陳姐大聲叫着方欣然。

方欣然糾結了一下,都這樣了,自己再不打招呼就說不過去了。況且陳栩人在上海,他的家人,除了陳姐外,其他人都不認識自己。

于是,她轉過頭,臉上展一個笑顏,說道:“是啊,陳姐,可真巧啊!C城真是太小了……”說話間,一個熟悉的面孔映入了她的眼簾,笑容瞬間便凝固在了臉上。

這個人的眼睛本來無聊的四處張望着,突然,他好像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他的心猛然一跳,眼睛循着這聲音的來源望去,正好對上了她驚異的目光。

他臉上的表情先是極為震驚,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半晌,嘴裏輕輕吐出三個字:“方欣然?”

“咦,陳栩,你也認識小方?”陳姐問道。

“我們是大學同學。”陳栩一笑。

“啊?那可真的是太巧了,我和小方現在是同事!”陳姐臉上的表情甚為誇張,接着她話鋒一轉,對着方欣然說道:“原來今天晚上跟你相親的人就是呂醫生啊?”

陳栩一愣,眯着眼睛看着她,唇邊的笑意更深了,“相親?”

方欣然還未從震驚從恢複,直愣愣地望着陳栩。他不是應該在上海嗎?

陳姐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在她耳邊低低說道:“這呂醫生看起來不錯哦!”說完她暧昧的一笑。

方欣然似乎才從夢中驚醒,木然地點了點頭。

陳姐直起身來,拉過陳栩,說道:“好啦,我們先走吧,就不打擾他們倆培養感情了!”

陳栩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跟着家人一起慢慢向外走去。

“你和陳院長的兒子是同學?”送走陳家人,這呂冰山顯然熱情了一些。

“算是吧!”她悶聲答道。

“那以後你們要多聯系啊!”呂冰山說道。

她心不在焉的一笑,思緒卻飛到九霄外。

走出餐廳大門,呂醫生提出要送方欣然回家,被她婉拒了,看呂醫生開車走遠後,她才拖着腳走到路邊,辨識着回家的方向。

突然一輛黑色的SUV型車停在自己的身邊。

“上車!”陳栩探出頭來。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直愣愣地看着這車,是一輛寶馬X5,車牌號後面三位數字是809,他的生日。一如前世。

“上車!”他又叫道:“這裏不能停車的。”

她猶豫了一下,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上。

看着她上了車,坐到自己身邊,他握着方向盤的手居然有些發抖。

兩人沒說話,氣氛有些尴尬。他打開了收音機,稍微熱鬧了一些。

收音機裏傳出陳百強的聲音,是《偏偏喜歡你》。似乎很久以前,在學校廣播站裏,她也聽見過這首歌。

“你搬家了?”他開了口。

“啊?”她下意識的回答,“沒有搬家啊,只是住在家裏上班不方便,便在單位附近租了套房。”

他側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可是,我到你們小區去問的時候,他們說你們家三年前就搬走了!”

“噢。”方欣然似乎才反應過來,“你說這個啊,我們是搬家了!”

“搬到哪裏了?”

“南湖那邊。”她答道。

“我現在應該送你回哪裏?”他問道。

“我周末才回家的,你送我去泰山路就好。”她說道。

“好。”他答道,車拐了一個彎。

接下來又是令人難堪的沉默。方欣然把眼睛望向車窗外,兩人有三年多沒見了,最後一次見面帶給她的屈辱和傷心似乎還在眼前。

終于,還是忍不住,轉過頭看着他。

他抿着嘴,正專心致志地開着車。

三年的時間,他似乎褪去了青澀,慢慢添了成熟的風采,一如前世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

“什麽時候從上海回來的?”她打破了沉默。

“兩個月前。”他答道。

“對了,你說去過我家以前住的小區問過,你找我?”她問道。

“你那天早上為什麽不等我回來?”陳栩有些答非所問。

她一梗,沒說話。

“那天早上,我和小月分手了。”陳栩又說道。

她的咬着唇,手攥成拳頭,微微的發着抖。

陳栩看了她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問道:“你租的房子在哪裏?”

她一看,才發現不知不覺已到了泰山路。

“你就在這裏把我放下就好了。”她說道。

“這麽晚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他說道。

“沒事的。”她說道。

“到底在哪裏?”他問道,聲音裏有一種堅持。

她頓了一下,終于說道:“就在前面,錦繡花園小區。”

車駛進小區,他看了看面前三幢電梯公寓,問道:“哪一幢?”

“最中間這一幢。”她答道。

車停在了公寓旁邊,她解下安全帶,對着他笑了笑,禮貌的點了點頭,說道:“謝謝”,便轉身下了車。

“呯!”的一聲音,她回過頭,看見他關掉車門走了下來。

她一愣,看着他,這是什麽狀況?

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疑問,他一笑,解釋道:“我把你送上電梯!”

她躊躇了一下,說道:“不用了。”

“走吧!”說完,他也不等她答話,轉身向樓裏走去。

她無奈地跟了上去。

運氣不好,兩部電梯都正在往上,只好等着電梯回來。

兩人并肩站着,卻并沒說話。

終于,看見一部電梯開始下來了,她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

“方欣然,問你一個民法問題,如果甲把乙一只花瓶打碎了,甲應當承擔什麽責任?”他開了口。

她一愣,這是什麽問題?太簡單了吧,沒學法律的人都知道。

“當然是賠償責任啦。”她說道。

他定定地看着她,說道:“那麽你是不是應該對我承擔賠償責任?”

“什麽?”她一頭霧水。

“我和小月分手的原因,你應該清楚吧?”他說道。

她愣了一下,低下頭,沒說話。

“所以,你是不是應該賠我一個女朋友?”

她猛然擡起頭,看着他,嘴唇嗫嚅道:“賠?這個,怎麽……賠?”

“叮咚”一聲,電梯到了。

“電梯來了。”她好像看見一根救命稻草,沖進電梯,轉過頭,對着他說道:“那個,陳栩,我就先回去了!”

他并不阻止,臉上依然挂着笑,說道:“我想,你只能把你自己賠我給了。”

聲音不大,她卻聽得清清楚楚。她張開嘴,呆呆地看着他。

電梯門慢慢地合上了,他的笑容卻更加的深。

她感覺,面前這個陳栩,完全是一個她不認識的陳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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