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實在惹眼得很
佟謹以為自己看錯, 這什麽意思?勸她下海?拉新?發展下線?
Jin:?????
Jin:你想說什麽?
sun:幫我完成一個工作,兩清。
佟謹眉間簡直能夾死蒼蠅,萬分不認同地回複:我沒有歧視你的工作, 但我覺得可能不太适合我。
sun:一個科普調研,我問你答就是。
sun:不願意,那就直接轉錢, 一分不減。
佟謹看着“科普調研”四個字,一臉反應不過來, 這活當年她在大學搞畢業論文的時候也做過。
她恍然大悟, 所以對方真的是在校的大學貧困生?
Jin:哪方面的調研?
sun:職場。
佟謹想了想:好的, 你問吧。
sun:說說你離職的真實原因。
佟謹一愣:這是你調研的專題嗎?
sun:一部分。
佟謹一時沒有回答,怎麽說, 之前鐵定要離職的原因是因為劉乾沙, 但自從彥姐和人事跟她聊了後,得知年後公司就會有其調查有結果,從公司的态度來看,她是相信公司會秉公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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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覺得嚴曉薇說得很對, 壞人就地正法, 她升職加薪, 目前找不到什麽理由要離開馳策。
但為什麽她那晚看到LinKe集團的招聘信息後, 一顆原本安定下來的心就躁動個不停, 像是正好在你搖擺不定的時候出現了一道門, 入口限時開放, 你就不得不想拼一把擠進去。
所以她想離職的真實原因?
Jin:我之前是即使是裸辭也不得不離職, 但現在可能變了,現在是想要跳槽。
對方頓了頓:說說?
Jin:之前吧,因為上司不好, 原則性問題,個人無法接受,所以要辭職。現在吧,是覺得LinKe太好了,所以想跳槽。
sun:LinKe好,哪裏好?
Jin:哪哪都好!
sun:比如?
Jin:工資高,福利好,世界百強知名企業。
對方似乎對她所謂的“好”不屑一顧:你熟知這集團?了解它什麽?只知道看錢?或是覺得世界百強就理所應當哪哪都好?
對方幾乎要把膚淺兩字打在公屏上。
這人怎麽回事,一言不合還怼上了?
佟謹卻似乎也跟對方較上了勁,馳策好說也是LinKe子公司,霸霸被人看不起,做孩子的怎麽也得維護到底。
Jin:一個集團能沖到世界百強意味着什麽?我國這麽多大小集團能進百強的有多少家?撇開公司文化等人文因素不說,單是從經營手段來看,誰能不服?
Jin:而且看一家公司有否前景,是否值得員工忠心賣命,看領導者就知道了,我看LinKe的總裁就很好。
sun:哦?怎麽看得出他很好?
佟謹抱着誓死捍衛霸霸的偉岸形象決心,将想到的所有贊美褒義詞通通都丢了出去——
Jin:思路清晰、殺伐決斷、精明能幹、卓爾不凡、出類拔萃、超群絕倫、為人和善,親切近人,獎罰分明,太多了數不過來。
Jin:我可是見過對方本人,還和對方打過交道,可不是信口雌黃。
Jin:不過像你這種心高氣傲的年輕人,沒混過社會,不懂的了。而且我真心實意勸你一句,你這份工啊,還是不要當正業,腳踏實地掙錢才有保障。
工作日晚八點半,藺馳慣例耗在辦公室。
程明已經習慣了加班,公司每逢年末倍加忙碌,今年加上海原集團的項目正在趕進度,頂樓會議室的燈幾乎徹夜常亮。
這時程明抱着一疊剛整理好的資料敲進藺馳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他家老板坐在大班椅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手機屏幕。
老板這樣的表情讓他一時腳步停頓,這是心情好還是心情不好?手裏這堆資料是不是送得不是時候?
“老板?”
“進。”
程明将資料放下,正要出去時,看見老板擡頭看向了自己,“老板還有什麽吩咐嗎?”
藺馳看着手機一字一句讀出來,“精明能幹、卓爾不凡、出類拔萃、超群絕倫。”
程明:啊?
藺馳:“以你的程度都說不出這樣阿谀奉承的成語。”
某知名名牌大學研究生程明:啊???
藺馳又問:“你覺得我為人和善嗎?”
程明:“這……”
“親切近人?”
程明為難:“還……還行。”
藺馳:“呵。”
程明冷汗劃落。
藺馳放下手機,點了點手指,“待會發你一份簡歷,交給人事,安排一輪面試。”
程明點頭,以為是老板的關系戶,便問:“需要特別關照嗎?”
“公事公辦,”他随手翻開程明剛放下的一個文件,說道:“這裏不養廢人。”
程明腰杆挺直:“好的老板!”
在佟謹重新在招聘軟件上再次投遞了簡歷後的第二天,LinKe集團人事部就給她來電,邀約面試時間。
當時她正午休結束,還迷蒙着眼睛接起電話,當聽清對方的自我介紹後,幾乎是猛然清醒。
初試面試時間就在本周四下午兩點。
佟謹不是第一次到LinKe集團的總部,上次被劉乾沙臨時喊來救場的時,她還不知道自己所到的頂樓是只有總監級別的職位才有資格上去。
當時她懵懵懂懂,火急火燎冒着冷風跑進LinKe大堂,腦子都被凍僵,哪有什麽朝拜霸霸集團總部的想法。
而此時佟謹在大堂等待辦理來訪登記,看着大門挂着工牌進進出出西裝革履的員工,佟謹莫名産生了一種潛伏在心底的羨慕和向往。
與此同時,同在大堂等待辦理登記的面試者坐滿了一張長椅,直到佟謹來到面試所在的樓層,會客室或坐或站全是人。
佟謹粗略掃了一眼,起碼超過40人。
因為是集體面試,5人一輪,那麽起碼也得有8輪。
每個人都很安靜,沒有聊天,也沒用攀談,佟謹找了個位置坐下,也像別人那樣拿出手機,安靜、獨立、掩飾尴尬。
可緊張感就在這樣的環境下從心底一絲絲冒出。
她想從手機裏找點什麽轉移一下注意力。
沒戴耳機不能聽歌,刷網頁看不進去,翻遍微信好友列表沒幾個能閑聊,那個嚴曉薇在工作時間都是忙得神龍見頭不見尾。
然後佟謹毫無防備地點進了一個最近頻頻對話的頭像,竟然第一次萌生了想要花錢的欲望。
Jin:有空嗎?
隔了五分鐘。
sun:?
Jin:你的陪聊時薪是多少?買半小時有優惠嗎?
對方回得簡潔幹脆:最多十五分鐘。
沒料到啊,生意這麽好,這得月入多少,送上門的生意還不一定有時間接。
工薪階級底層人員有些羨慕了。
Jin:那就買十五分鐘吧。
sun:說吧。
要說什麽?佟謹一時有點懵了,可是時間就是金錢,她急中生亂,随便找了個無聊至極的話題:你現在在幹什麽?
sun:開會的路上。
噢,原來待會有大學講座,所以才說最多只有十五分鐘。
佟謹突然好奇起來對方是什麽專業,她想,應該是英譯類吧。
佟謹直接問對方,可沒想到對方竟然回了個毫不相幹的專業:金融。
目瞪口呆,所以她一個正兒八經英語專業的人,還不如一個搞金融的?!
這樣一來一往毫無營養的對話中,佟謹那股緊張感不知不覺就消散了不少。
突然對方将最開始的問題抛回給她:你現在在幹什麽?
Jin:等面試,說起來還得謝謝你,LinKe集團通知我來面試了!
sun:恭喜。
佟謹難得對外人卸下防衛,老實說道:我有點緊張。
Jin:你有什麽面試經驗可傳授嗎?
向來有求必應的人,這次卻回了兩字:沒有。
“……”
好吧,是她想得他太有求必應了。
問一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有沒有面試經驗可傳授本來就很滑稽,還真以為一個靠聊天賺女人錢的人無所不能了。
十五分鐘到。
對方沒有報價人就消失了,佟謹按照對方一天一千的價格來算時薪,還特意往多了算了些,再次給他發了個30塊錢的紅包過去。
對方沒有回複,可是卻點了領取。
佟謹:“……”
佟謹又繼續漫無目的刷了會手機,終于在兩點半的時候,一名工作人員準時進來通知面試即将開始。
按照報到的先後順序,佟謹被安排在第三輪,意味着又是一輪等待。
會客室的人越來越少,佟謹算了一下,平均每輪面試時間大約在20分鐘左右,她估算了下流程,每人一到兩分鐘左右自我介紹,然後應該就是問答時間了。
要在剩餘十來分鐘的時間內留下好印象,不主動大概就會輸。
佟謹斷斷續續喝了三杯水,終于被點名。
面試的房間很空曠,一張長桌并列坐着五個面試官,在他們對面擺着四張空椅,而面試的人有五人。
進門的衆人紛紛有些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藺馳剛結束了會議,在回LinKe總部的路上靠在車後座微微阖上了眼,周身透出幾分殺伐結束後的冷漠與疲憊。
程明在前座看了眼手機,是人事總監發來的信息。
之前藺馳親自發了份簡歷讓人事安排面試,即使藺馳吩咐一切遵循流程公事公辦,但人事哪能不放在心上,這會面試準備開始,便發來咨詢,問程明需不需要轉接現場直播過來。
那份簡歷程明看過,是那位神奇的vvip客戶,所以此時他收到信息,也無法做判斷,想了想,還是問了下自家老板。
藺馳在後座無聲靠了會,維持着阖眼的姿勢,程明不知道藺馳聽沒聽進他的話,尋思着要不先回絕了人事時,藺馳卻很淡地“嗯”了聲,說道,“也好。”
佟謹是最後一個進門的,她看了眼整齊的四張椅子,又看了眼沒有任何表态的面試官,随即有些抱歉地朝衆人微微鞠了鞠躬,“不好意思,我忘記拿椅子進來了,請問可以稍等我半分鐘嗎?”
其中一位面試官擡了擡手,示意她請便。
佟謹很快搬了張座椅進來,表情自然地道謝并與衆人坐下。
賓利後座的電子屏幕上,佟謹若無其事的臉就對着攝像頭,藺馳無聲勾了勾唇角,“人事部這套路,也太老套了。”
程明點點頭,默默記下老板的反饋。
面試過程跟佟謹所料不差,每人一分鐘的自我介紹,由坐在最邊的佟謹開始。
佟謹一年的就業經驗在一衆資歷三年起的面試者中毫無競争力,但她所在的公司和經手過的兩個集團大案子卻扳回了贏面。
中規中矩的介紹流程結束,面試官沒有針對其中某一個人提問,接下來問了幾個專業性的問題和臨場反應的問題,沒有指定誰來回答,是像座談會,暢所欲言。
最後其中一位面試官問了一個問題,“如果你們将來入職LinKe,覺得自己在其中會充當一個什麽角色。”
什麽角色?
佟謹一時間在腦子裏冒出許多正經不正經的代名詞,推動者?永動齒輪?人民幣印鈔機?
同在一室的面試者已經開始逐一回答,冒出的詞彙和理由讓佟謹覺得自己文化程度簡直如同初中畢業。
坐在佟謹隔壁的一位男生正侃侃而談:“我擁有六年的策劃經驗,待過甲方,也當過乙方,拜以往的經驗積累,我願意做部門的幕僚,當公司的軍師,但我的最終目的,是坐上将軍的位置。”
面試畫面通過直播鏡頭傳送,這位面試者自信并充滿野心的聲音不大不小地傳遍車內衆人耳中,男生的話音剛落,車廂內便傳來一聲輕笑。
似笑少年志高,也笑青年狂妄。
程明也暗自挑眉,這人話說得倒是不錯,但LinKe集團将軍的位置,只有一個,能坐的,也只有一人。
志氣高是不錯,但可不能比天高。
現場的面試官表情各異,态度也各異,但更多聞言都是笑笑,并不多評價什麽。
然後就只剩下佟謹沒回答了。
她這回聽了那人宛如沙場殺敵的血氣發言,自己此前那些人民幣印鈔機簡直就是個冷笑話。
眼看面試官将目光都集中到沉默的她身上,她腦子一瞬間的飛過無數天花亂墜的字眼,她下意識抓住一個,嘴巴便已經蹦出:“虎。”
面試官大概沒意會到是哪個字,“什麽?”
佟謹其實也愣了一秒,沒想到自己此時會想起那人形容她的“牛羊職場”理論。
“虎,老虎的虎。”她說道。
“狩獵場上,強者王弱者寇。好比牛羊成群比比皆是,可底層最終只能成為他人果腹之食。狐貍狡猾,但旁門左道終究不能上道。狼既野且狠,但孤狼難敵衆。想真真正正俯瞰風景,只能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
面試官似乎覺得這個比喻有點意思,展開問她:“那麽你覺得,一個狩獵場能容下多少只老虎?”
“都說一山不容二虎,但高處不勝寒,并肩同行也未嘗不可。”
面試官露出了一個笑容,沒有再說話。
此時賓利已經駛入LinKe總部,停在總部大樓正門前。
藺馳閑散地靠在後座看着手中屏幕裏的直播畫面,那人一段狩獵場食物鏈理論說得臉不紅心不跳,讓他下意識勾出一抹笑。
記性不錯,理解能力不錯,臨場反應也不錯。
只不過那張臉皮,厚也是真厚。
面試結束,衆人得到的統一口風:有消息将會另行通知。
佟謹呼出一口氣,覺得自己表現不功不過,但同行的競争者卻過分優秀,抱霸霸大腿的願望大概有點渺茫。
電梯正從二十多樓緩緩下降,其中間停幾次,人們進進出出,佟謹絲毫不感興趣,她還在回想着自己剛才的表現,懊惱哪些地方應該回答得更好。
“叮”的一聲,一層到達,電梯裏的人很快陸續離開,佟謹長嘆一口氣,慢吞吞地跟着最後一人走出電梯。
——“藺總,程秘書。”
前面的人突然開口,佟謹聞言立刻擡頭,便看見藺馳和程明兩人正從外頭進來,朝電梯方向走來。
跟之前幾次一樣,藺馳依然一身西裝筆挺,偶遇員工打招呼只微微點頭,表情很淡,一種天生為王的淡漠氣質。
佟謹反應過來也立刻喊人,“藺總,程秘書。”
藺馳看了她一眼,嗯了聲,沒有問她為什麽會在工作日出現在LinKe總部,仿佛跟一衆擦肩而過的自家員工一樣,根本不認得其中一個底層小白的她。
電梯門重新關閉,程明按下30樓的按鈕。
他就不懂了,為什麽老板有專梯不坐,員工電梯還要從30樓出去轉乘一次才能上到頂樓。
但他沒有多問,作為老板的左膀右臂,閉嘴做事是王道。
佟謹請了一下午的假期,面試結束後她便直接回了公寓。
剛回到公寓沒多久,便進了個電話:“是佟小姐嗎?你的快遞是放快遞櫃還是哪?”
快遞?
佟謹再度穿上鞋,“我下來拿。”
一大個箱子,還不輕,紙箱外印着個明顯的logo,正是藺馳那件羽絨服的牌子。
佟謹看了眼快遞單,看來是終于清洗修補完,寄回來了。
佟謹将衣服捧上樓,放在公寓的小客廳裏。奢侈品果然是奢侈品,連一件衣服的快遞包裝盒都這麽大,佟謹輕輕踢了踢盒子,衣服是洗完了,但怎麽還回去?
人家連她是哪位都不認得,無端端寄過去,會不會被誤以為是危險包裹。
于是這個包裹就這樣原封不動地放了一個多星期,直至在佟謹已經平常心對待歸還衣服順其自然和已經接受LinKe面試一輪游的時候,接到了LinKe人事通知二面的電話。
二面是二對一面試,一個是營銷部經理,一個是市場部經理。
面試過程很快,先是普通的閑談聊天,随即營銷部經理抛了個問題給佟謹,讓她給出一個簡單的營銷思路。
問題不難,很湊巧,跟她目前接手英爾集團的方案有異曲同工之妙。
佟謹換湯不換藥地替換了場景和措辭,将邏輯鏈分層次說了一遍。
話畢,一直不怎麽說話的市場部經理突然開口,“之前在市場部待過嗎?”
佟謹搖頭,“沒有,之前都是負責個案的。”
“不少人做方案都只顧好看,簡單來說就是寫得得繁花似錦天花亂墜,去騙甲方的錢,實際執行下來根本沒給企業帶來什麽效應,我們将這稱之為泡沫方案。”
佟謹心底有些七上八下,聞言只點頭。
對方點點頭,“不錯,你的想法是目前我聽過唯一考慮到我們市場部的經濟效益。”
佟謹暗自松了口氣,當初英爾集團的方案被駁回了無數次,就是卡在了市場部那邊,這回付出終于有了回報。
毫無懸念,佟謹就這樣順利進到了終面。
終面安排在春節放假前的最後一周,由于短期內接連請假,部門裏不少跟佟謹關系好的同事都在旁敲她是不是年後有什麽打算。
連陳曉麗也私聊她:喂,你要跳槽的消息都傳到銷售那邊去了。
Jin:為什麽我這種小人物也有人關注……
陳曉麗:所以真的過完年就要走了?
Jin:也不是,要是明天終面不過,我就繼續留在馳策了。
陳曉麗:那祝你好運!!!
熟悉的會議室,佟謹來過一次,就是被call來救場那次,沒想到終面的時候,她又有幸再次踏足LinKe集團頂樓。
聽說只有總監級別的高管才有資格上頂樓直接彙報總裁,而頂樓的會議室,大多只在需要藺馳參會的會議才會啓用。
佟謹雙手接過行政遞來的溫水,心想,她也真的是太榮幸了。
行政:“佟小姐請在這稍等一下,終面将在三點開始。”
佟謹:“好的,謝謝。”
終面其實只是走個過場,沒有太大的分歧,就幾乎等于已經成了。
人事總監跟篩選過後的面試者聊天南地北,主要是在聊天中看看對方的價值觀是否跟公司一致。
直到最後,對方問了佟謹期待的薪酬,得到回複後,對方斟酌了下,便結束了終面。
“關于薪酬大致沒什麽問題,但具體要看最後你收到的offer上的标價。”
佟謹表示明白,問,“那今天是結束了嗎?”
對方卻說,“等等,總裁正好今天有空,待會帶你去露露面。”
佟謹原本輕松的心情瞬間因為這臨時的安排緊促了起來,“我需要說些什麽嗎?”
“不用緊張,走個過場,只是打個照面,要是總裁有什麽問題,你直接回答就是。”
佟謹緊張兮兮,“好的……”
十五分鐘後,佟謹被人領着走出會議室。
總裁辦公室在頂樓的最南邊,小行政規矩有禮地敲了三聲門,裏面便傳來一聲低而沉的“進”。
“藺總,這是今天營銷部參加終面的面試者,溫總監已經見過了。”
“嗯。”
行政将佟謹的簡歷遞給藺馳後便退下,藺馳看了佟謹一眼,收斂了些氣場,“坐。”
他低頭看了眼幾乎是出自他手修改的簡歷成品,沒有興趣問過多無謂的問題,他擱下簡歷後擡頭看向她,雙手交握,眼神銳利,頓了頓,問了當初在微信問過她卻被對方拍了一大輪馬屁的那個問題,“為什麽想從馳策來LinKe?”
這個問題佟謹在二面和剛才的終面都有被問過,馳策作為國內目前數一數二的傳媒公司,更是作為LinKe旗下的子公司之一,在其的發展自然不差,特別是作為一名策劃。
她當時回答的是,想轉型。
從乙方的個案營銷,到甲方的品牌營銷,十分官方又得體。
但其實她對待在乙方還是甲方沒有十分在乎,至于想跳槽的其中原因……她想起當初跟那個sun也問過,其實她當時的回複,的确也很誠懇。
一是因為劉乾沙,二是因為……她看向此時坐在對面的人,她想,大概是對強者追随的欲.望吧。
佟謹沒有立刻回答,藺馳也好整以暇地沒有催促,他不急不慢,安安靜靜看着對方的微表情。
佟謹覺得對方的目光像一只靜待獵物的猛獸。
狼,亦或是虎。
她覺得她在對方面前撒謊好像毫無意義。
“因為向往。”
藺馳挑眉,重複道,“向往。”
“向往世界百強集團的風光,還是向往LinKe給到你的薪酬和前景?”
佟謹想了想,老實回答,“都是。”
藺馳:“說說。”
“我相信,幹這行的沒有誰會不想進LinKe,一為名、二為利,而且收獲與付出對等,甚至可能會更多,我找不到任何理由能說服自己不來這試一試。”
藺馳點點頭,“那就希望你給LinKe帶來的回報,也與公司給予你的利益對等。”
佟謹認真臉:“我會的!”
藺馳:“我希望你入職前能将馳策和英爾集團的案子完美交付,這關乎于後續英爾與LinKe的合作。”
只是普通的一句囑咐,佟謹卻暗自詫異,對方這話,意味着他記得她這個小喽啰是誰。
“今天的終面結束了,沒什麽問題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佟謹下意識開口:“藺總,有件事……”
藺馳再度看向她。
佟謹話剛起她就不知道怎麽繼續了,她剛才一剎那想起了她客廳裏那個還沒拆封的快遞箱,可兩人身份如此懸殊,此時坐在總裁辦公室裏,說“你有件衣服在我這”實在是容易讓人誤以為她在攀關系。
藺馳耐性一向不咋地,多次花在佟謹身上的,已經算個個例外。
“我喜歡爽快的人。”
意思是有話直說,有屁快放。
佟謹犯慫,不敢再浪費時間,“是這樣的,或許您已經不記得,但在別墅那晚,我弄髒了您的一件羽絨服,十分抱歉,但我已經拿去清洗幹淨了,現在衣服已經寄回來了,我寄到LinKe前臺給您,您看行嗎?”
藺馳抽出幾秒回想了下,“沒有印象了,那就不用還了,我不缺衣服。”
佟謹一時語塞。
所以她花了八百多的清洗費和修補費,是丢大海裏了嗎?
佟謹奮鬥到春節放假前的最後一天,日夜趕工終于将英爾集團的二稿發了過去,對方也很爽快:沒有太大問題,但最終定稿得等年後了,我們公司不少人已經提前回家了。
佟謹理解。
想到藺馳對這個案子的囑咐,目前照進度來看還挺順利。
春節提前回家的人不在少數,年前最後一天還留守在馳策的大多都是本市的,其他都撤了。
陳曉麗:“佟謹你今天還上班啊?買了幾號的飛機票啊?”
佟謹随意回了句:“沒買,在北城過年挺好的,熱鬧。”
嚴曉薇也在前一天回來了,對方一回來就微信轟炸——
嚴曉薇:我靠,北城的空氣也太差了吧!
嚴曉薇:等我睡兩天回回血,正好你放假那天來我家吃年夜飯。
嚴曉薇:然後姐姐帶你去嗨皮嗨皮!
嚴曉薇:跨年、俊男、美酒,一條龍服務!
Jin:謝謝姐姐,俊男可以,美酒就大可不必了。
大年三十。
佟謹提了兩大抽年貨在嚴曉薇家吃了年夜飯,收了紅包,乖巧到極致地給叔叔阿姨拜了年,然後就被嚴曉薇拉了出去。
嚴曉薇:“今晚不用等我們回來。”
嚴母:“兩個女孩子去跨年給我小心點啊,別帶壞佟佟了!”
嚴曉薇的聲音消失在樓道裏:“知~道~啦~啊~”
嚴母啧了一聲,“真讓人不省心。”
嚴父倒是看得開,“佟佟一個人留在北城過年,出去玩一下也好。”
嚴母聽了最後也只是嘆了聲氣,“佟佟這孩子,也是不容易。”
晚十點多,北城滿街燈火通明,不少店鋪都延遲營業時間,街上處處張燈結彩,路上的人三五成群,一片喜慶。
今晚地鐵均延遲到淩晨收車,佟謹跟着嚴曉薇在新世界中心站下車,忍不住問她,“我們這是去哪啊?”
嚴曉薇嘿嘿嘿了聲,“不是說了嗎?姐姐帶你去跨年,俊男加美酒!”
北城最繁華地帶,酒吧“新冶”內燈球閃耀,差點閃瞎佟謹的眼。
嚴曉薇出門前特意換了身“戰衣”,此時将厚厚的外套一脫,細閃的連衣裙貼身又惹眼。
佟謹眼珠子要瞪出來。
“你說帶我去跨年就是帶我來酒吧?!”
場內電子音震耳欲聾,嚴曉薇嗨得拉着佟謹找位置,根本聽不清她的話,“你說啥?”
佟謹拉着她大喊,“你說去跨年就是來酒吧?!!!”
嚴曉薇也是接近吼着回:“這裏十二點有節目,可精彩了!咱就等着吧!”
新冶裏人滿為患,光是舞池就擠滿了人。最後沒辦法,實在找不到卡座的兩人走到吧臺,點了兩杯酒,過了沒多久,嚴曉薇眼疾手快的搶了兩個吧臺位,“也算有位置了。”
佟謹人生第一次來酒吧竟然是這樣糊裏糊塗地被嚴曉薇拉來的,看着嚴曉薇坐在高腳椅上肩膀腳尖都跟着音樂不停律動,顯然跟這裏頻率高度吻合。
而她只覺得耳膜被轟得炸裂,明顯跟這裏八字不合。
她看了眼時間,才剛剛十一點,她扯過嚴曉薇附在她耳邊喊,“我們要等到十二點啊?”
“當然,十二點精彩才剛剛開始呢!”
好吧。
佟謹心想自從畢業後每天不是加班就是為柴米油鹽發愁,難得在節前通過了LinKe集團的終面,而且今晚還是難得的跨年夜,就像嚴曉薇說的,成年人就得用成年人的方式放松一下。
佟謹很少喝酒,但這裏一杯檸檬水都要50,她還是點了杯性價比更高的雞尾酒。
嚴曉薇靠在吧臺上,胳膊肘架着臺面,眼睛一個勁地掃,“北城果然是北城,随便挑一個都比我工作那破地方的正。”
酒吧裏燈光昏暗,五光十色裏誰都在放肆,佟謹也不矜持,看着舞池裏形形色色的男女,心情也逐漸被周遭的氛圍感染,慢慢躁動了起來。
嚴曉薇這種不定性的更是已經按耐不住,這下跳下高腳椅,身體已經跟随音樂盡情擺動。
“去不去跳舞?”
佟謹拼命搖頭,看着可以,下場可不行。
“啧,那你乖乖坐着,我去動動這身老骨頭。”
佟謹揮手,“去吧去吧。”
佟謹骨子裏是南方人,不抗冷,這時脫了外套裏面還穿着一件高領毛衣,酒吧裏暖氣開得足,舞池裏的人都是吊帶背心熱褲短裙,佟謹被熱得不行,卻不能脫。
佟謹扯了扯毛衣的下擺,最後放棄。
毛衣本來不是短款,但沒想到洗了一次後縮水了兩個碼,本是寬松的毛衣變成了緊身短款露臍裝,一貫節儉的佟謹堅持穿了兩個冬天。
毛衣下擺露出一節細白的腰,在鐳射燈光閃爍之下就像冬夜裏的一捧雪。
緊身牛仔褲包裹着的曲線畢露,佟謹絲毫不知道自己已成為了不少人今晚的獵物。
酒吧角落,一道镂空梨花木屏風虛隔開一個清淨空間。
今晚不止藺馳和江唯嘉兩人,江唯嘉将他們圈子裏玩得熟的都叫了過來,兩個大卡座坐了七八個人,其中江佐和崔文傑兩人各自美人在懷,一手擰着酒杯,嘴裏吞雲駕霧。
崔文傑身邊的人大家都眼熟,關系好的都喊一聲嫂子,相比坐在江佐大腿上的女人,大家卻只是略過幾眼,調侃江少身邊又換了人。
江佐在圈內是出了名的二世祖,當初因為一塊地皮拍賣跟大家搭上了關系,這人男女關系一向混亂,大家顯然都見怪不怪。
藺馳坐在中間,不說話也自有人過來攀談。
在座的都是北城名流圈裏的公子哥兒,家裏生意多多少少都跟LinKe沾點關系。
藺馳向來不喜歡在公司外的地方談公事,有人來,他便和對方碰杯,在震耳欲聾的背景音樂裏閑散得像坐在國外只有木吉他的清吧。
江佐跟在座的關系說不上好是差,生意場上關系錯綜複雜,誰和誰表面上都一派和氣。
但其中江唯嘉卻始終跟江佐不對付。
江佐前腳剛起身去洗手間,江唯嘉便跟藺馳吐槽,“真不知道誰喊他來的,一個中途發家的暴發戶,敢跟我明着搶标,難得跨年夜見着真晦氣。”
藺馳知道兩個月前一個項目的标兩人搶得眼紅,此時聞言笑了笑,拿竊笑的眼神看他,“輸不起?”
“呸,要是光明正大我江唯嘉會輸?”
江唯嘉憋了一肚子悶氣,灌了口酒,目光滿含怨氣地掃着屏風外的風光,然後很不幸地,一眼就看見了他目前最不想見到的人。
“呵,身邊女人換得跟川劇變臉一樣快,剛剛才帶了個妖豔貨來,這會又勾搭上了個清純的,真是狗還不了吃屎。”
藺馳目光随着江唯嘉的話随意掃了過去。
夜場燈光光怪陸離,佟謹那寸小蠻腰和江佐那調戲般的姿勢,實在是惹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