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東家不打打西家
司馬芙這話字面上很正常, 但态度可是十分熟稔。
程明跟在藺馳身後，暗自打量了對方一下，奇了怪了, 作為老板最得力的助手，怎麽不知道老板有位關系這麽好的客戶？
佟謹只在一開始認出司馬芙的時候微微詫異了下，下意識看了眼此時面對面的兩人, 随後便自覺地維持打工仔的自我修養，不表露對老板私生活的窺探與興趣。
藺馳面對司馬芙滿面春風的示好, 只伸出手與其虛握了下, 淡淡回了句：“幸會。”
程明收回目光：噢, 難怪他不認識，碰瓷的。
司馬芙卻反而笑意更深, 給了個揶揄般的眼神他, 仿佛就喜歡對方這種裝模作樣的冷感，有意思得很。
“那就有請藺總帶路吧。”
會議室內，大家相繼就坐，藺馳坐在主位上, 司馬芙在其右側, 而佟謹因為是華都目前對接的客戶經理, 同時又是這場會議上主講, 所以為了方便溝通, 第一次有幸能坐在總裁的左手邊。
她簡直被對方那一貫的氣場給壓得心髒蹦個不停, 就怕待會出了些什麽差錯對方冷冷掃來一個眼神她都招架不住。
此前佟謹已經跟崇宇對過今天會議的內容, 由于藺馳只空出一小時的時間, 所以集中在華都在合作層面上對LinKe資源上的提問和決策層面上的商議。
但當佟謹正開始開口說了句開場白的時候，司馬芙便打斷了她的節奏，“上次貴公司的銷售來我這介紹了LinKe的資源和合作模式了, 但沒有很清晰，現在你再針對foxcat部分，展開說說具體怎麽合作，能帶給我們什麽效益。”
自上次從華都回來，佟謹并沒有拿到任何具體的需求，所以目前為止還沒有針對華都的策劃案，可司馬芙目前的要求，已經是去到要聽定制案的地步了。
佟謹愣了片刻，在感受到藺馳淡淡看過來的目光時已經調整好了狀态，“好的。”
她之前做過不少電商拉新與導流的方案，此時她快速摘取幾個可以适用的地方适當套到foxcat上。
司馬芙只聽了一半，便眉頭緊皺，“停。”
佟謹錯愕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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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芙問她：“能冒昧問下你買過最貴的包是多少錢嗎？”
在場的人不由都看了過來，佟謹立刻懵住，“我……”
司馬芙：“要不這樣問吧，你買過奢侈品嗎？”
佟謹很誠實地搖了搖頭，“沒有。”
司馬芙一副了然的樣子，“難怪。”
“一個奢侈品的包，動辄上萬，那你怎麽會覺得買奢侈品到受衆會因為一張50元的優惠券而引起他們的興趣，達到拉新引流的作用？”
司馬芙看向藺馳，像是為了故意挑釁他似的，惡作劇般找他的茬，“我建議藺總換個人來跟進吧，起碼得了解客戶的TA是怎樣一幫客群吧，這麽基本的東西，随便套些低端的玩法，貌似根本用不着找你們LinKe，你覺得呢藺總？”
佟謹仍舊站在原地，受着全場人的目光，她沒有出聲，臉上的血液倒流又回充，只能定定地站着。
藺馳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
随即将電腦屏幕轉向司馬芙，“鑒于貴公司旗下的這個網站知名度不高，我剛剛才上去粗略看了下。”
“在首屏最醒目的輪播首圖裏，首輪就是新客戶首單最高立減1000的廣告；其次首圖下面的一列優惠券領取入口，其中首個就是無門檻50元；我嘗試了整個下單流程，在最後的付款頁面，還有彈窗提示關注公衆號可免費領取皮具洗護套裝為第三方引流。”
他頓了頓，将目光落在司馬芙身上，“不知道貴公司這樣的安排是運營的意思還是美工的意思？”
“而且這裏月均訂單中，優惠券使用的比例是多少？如果華都願意提供這種內部大數據給到我們，相信對我們未來的合作一定事半功倍。”
藺馳雖然最後那段話說得官方又端正，可在場無論是自己人還是對方的人都聽得出這話明顯是為了護短而明晃晃打了司馬芙的臉。
衆人頓時都感覺到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而佟謹由始至終站着，這時更是尴尬。
其實佟謹事前從崇宇那得知司馬芙對foxcat的關注，針對奢侈品的人群和市場上類似這種奢侈品轉賣的二手平臺做了一些調研，此時她斟酌了下，輕聲開口：“其實……”
全場目光瞬間再次集中了焦點，司馬芙眼神銳利地看向她，連藺馳也轉眸，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現在買奢侈品或輕奢品的門檻越來越低，人群也越來越年輕，目标人群已經從白領精英人士橫跨到沒有主體收入的大學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來自類似foxcat的二手奢侈品平臺，因為它的價格優勢，可能是專櫃的五折甚至更低，換個角度，其實也算薅羊毛。”
“同時還因為各大小貸app的迅速發展，分期付款等方式的普及，買奢侈品已經是大部分人力所能及的事。”
當然，還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像她一樣，是真的窮。
佟謹語畢，藺馳眉梢輕輕上挑，程明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老板這是心情舒暢了。
司馬芙聽完佟謹的話，頓了頓，“所以？”
“所以如果foxcat能兩邊一手抓，利益将會最大化。”
藺馳颔首，淡淡開口，“嗯，不錯。”
司馬芙看向他，藺馳則看向一直旁坐的闵春蕾，“闵總監，你覺得呢？”
闵春蕾立刻附和。
司馬芙氣得一時說不出話，原本只是想試試當衆挑逗一下藺馳看看對方會是什麽反應，卻沒想到最後他竟然讓自己這樣下不了臺。
這時她身旁的總監适時接過話，沿着話題展開讨論，才讓緊張的場面稍稍緩解。
佟謹重新坐下時，才發現腳都有些發麻，心跳劇烈跳動，耳朵臉頰一片火熱。
藺馳依舊氣質沉穩地坐在身側，不時回複幾句涉及公司決策層面的問題，簡潔、幹練、字字在點。
壓根無法讓人忽略的存在感。
佟謹再次由衷感嘆，總裁霸霸果然是總裁霸霸。
五點整，會議準時結束，藺馳起身，朝司馬芙垂眸輕笑，“這次見面很愉快，有機會合作的話再見。”
話說完便領着程明率先離場。
司馬芙坐在原位，想起藺馳那副居高臨下的樣子，氣得翻了個白眼，可随後沒多久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揚起了個笑意，抓起身後的包也起身離開了。
佟謹這就看不懂了，這架勢，不像是虐狗現場啊，反而更像前任見面的火葬場。
會議結束後，闵春蕾覺得這次跟華都的合作不确定性很高，吩咐佟謹馬上跟那邊的人對接拿到确切的需求，立刻讓營銷部那邊出一份定制案，加快推動進程。
佟謹點頭照辦，方案在會議過去後的周四上午便發了過去，可是卻遲遲沒有回複，崇宇透露，方案擱淺在司馬芙那裏，壓着沒有進展。
這個月已經過去一半，換句話說，季度考核也快到了，感覺寄望在剩餘的兩周時間內能順利簽下華都的單子，有點不切實際了。
這時公司分了兩個新客戶給一部，闵春蕾破天荒給了一個客戶讓佟謹跟進，可這個客戶合作意向并不大，屬于日常客情維護和混個臉熟的階段，短期簽單基本不可能。
佟謹又再次回到每天出去跑新客戶的階段，每天幾乎只有一兩個小時呆在辦公室處理上傳日常文件。
又一個周四的下午，崇宇那邊回複方案仍舊沒有反饋，佟謹開始有些釋然了，還有一周，根本沒有什麽奇跡。
“砰”地一聲，闵春蕾辦公室的門被用力甩開，闵春蕾黑了一張臉從裏走出來，身後是一小時前進去的兩個人，其中一個佟謹遞交報銷單的時候碰過面，是財務部那邊的，另外一個佟謹沒見過，但三人表情均十分嚴肅。
闵春蕾看了一圈辦公室，只有伶仃幾人，她走過去問佟謹，“許明旭下午不在？”
“兩點多的時候還在，現在不知道是走開了還是去見客戶了。”
“看見他人讓他立刻找我！”
佟謹覺得幾人表情有些凝重，當即點頭，沒有多問。
臨近下班的時候，佟謹看見許明旭從外面風風火火地回來，直直走進闵春蕾辦公室，關上門，到下班時仍沒有出來。但坐在離辦公室不遠的佟謹隐約聽到摔東西的聲音。
這時簡薇也見完客戶回來，應該是收到了什麽風聲，一回來看了眼闵春蕾大門緊閉的辦公室門口，坐下後給了個眼神佟謹，“下午財務和內監的人來了？怎麽回事？”
“內監？”
簡薇拿着手機邊打字邊擡眸，“算了，問你也不知道。”
第二天，佟謹回到公司的時候許明旭已經在座位上，眉頭緊皺在翻找文件，随後便拿着一疊資料單據走了出去，然後佟謹好像就沒見着他的人影了。
在下班的時候，佟謹聽到辦公室的人像在讨論許明旭的事，說是財務發現他報銷的項目費用出了問題，上報了內監，總裁辦親自發令嚴格自查。
佟謹覺得事不關己，而且下周就是業績考核期限，她自己也自身難保，對于別人的事她沒什麽心情去八卦。
月末最後一次例會，許明旭缺席，闵春蕾在會上宣布了兩個消息。
許明旭因為跟客戶合謀造假項目運營合同，向公司報銷大額運營費用，已經經內監核實，今天已經被辭退，并且跟該公司拉入黑名單，永久不再合作。
佟謹十分驚訝，這公司就是上回她和許明旭搶輸了的那個客戶，而對方公司與其合謀造假的人，就是周明衛。
佟謹還未來得及細想，闵春蕾已經示意大家安靜，随後看了眼佟謹，語氣平淡地宣布，“第二件事，這季度考核等級出來了。”
佟謹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闵春蕾繼續說道，“整個一部，只有佟謹一個人考核為C，這周剩下的幾天，你就把手頭上的工作上oa交接一下吧。”
這意思是，直接宣布她在LinKe的職業生涯正式結束了。
LinKe集團頂樓總裁辦公室，程明将本季度銷售考核的結果明細遞交給藺馳，對方沒有從文件裏擡頭，淡淡嗯了聲。
程明獨自琢磨了會，彙報了一句：“客戶一部的佟謹這次考核等級C。”
藺馳表情沒有絲紋波瀾，他在文件最末頁簽上了名，将文件随手放在一邊，才說道，“優勝劣汰，那就按規則辦事。”
程明不敢言多，應聲退下了。
藺馳拿起方才程明放下的考核明細，靠在大班椅上翻了翻，最後目光停在末位的幾人上。
他的oa系統是最高授權級別，能看到公司內所有人的出勤記錄、考核記錄和曾提交的所有報告明細。
作為客戶經理，佟謹的檔案除去業績那塊，無疑是漂亮的。一個月幾乎天天出外勤跑客戶，每日客戶跟進清單詳細且數量穩定。
藺馳看了眼她唯一成單的那份客戶報告，此時放在電腦旁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那是只存了一個“客戶”的手機。
Jin：吃飯的時候有些無聊，有半小時的時間出售嗎？
不需要跑客戶，也不需要繼續填寫客戶每日跟進表，這天佟謹難得準時下班，她沒有趕着回去買生鮮特價區的肉菜，反而在小區附近找了家吃簡餐的餐廳，點了個一人套餐，當是為自己踐行。
這次給那人發的微信沒想到這麽快就回複：可以。
Jin：我今天難得打算找家餐廳正正經經吃頓晚飯，沒料到遇到餐廳周年活動，二人同行一人免單，但生氣的是我就一個人。
sun：平時的晚飯有多不正經？
佟謹覺得這人腦回路真的有點異于常人，她這話重點應該是後半段吧，可他卻挑了個最無關緊要的詞來問。
不過她回想，轉崗後這三個月，她的确好像真的沒試過像這樣吃過一頓悠閑又正經的晚餐。
因為跑完客戶還要回公司填跟進表，而她跑的公司又偏又遠，每天從公司下班最早都得八點，晚飯不是在便利店買個飯團吃就是熬到回家吃泡面，有時直接早上早餐買多一點，一日三餐都吃它。
Jin：就反正餓不死那種吧。
sun：是因為忙還是窮？
Jin：又忙又窮：）
sun：既然這樣，你可以選擇換一份工作。
Jin：你嘴巴真開過光，我這周五就離職了。
sun：哦？
Jin：業績不達标，被淘汰了。
對方突然安靜了下來，佟謹等了會，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可憐，不知道怎麽安慰我？
sun：沒有。
“……”直男真可怕，永遠看不懂潛臺詞。
sun：無規則不成方圓，優勝劣汰是你們的生存法則，同時也是公司的生存法則，既然選擇邁進這個圈，就得有随時被淘汰的覺悟。
其實道理她都懂，這個結果她也能接受，不然她此時也不會坐在這裏花原價吃一頓不便宜的晚餐。
Jin：嗯！東家不打打西家，所以我決定待會吃完飯回去就開始投簡歷！
坐在辦公室的藺馳笑了笑。
電腦屏幕上還是佟謹那個瓷器公司的跟進報告，被他拉到了最後。
報告字數不多，但條理清晰，很符合他的胃口。兩個月能将一家公司摸透且攻克，對于一個新人來說不算容易，可要在LinKe裏生存，也遠遠不夠。
東家不打打西家。
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sun：也是個選擇。
周五上午，佟謹把所有大大小小需要交接的清單都提了oa，其實也沒什麽東西，無非就是她這三個月來跑的客戶聯系方式和跟進進度，再有就是華都那個一直擱置的案子。
這時佟謹企業微信突然被叫，是人事部的人喊她過去一趟。
佟謹想應該是交接的事，或者是離職前的例行談話。
人事部在16樓，佟謹坐電梯下去時正好碰見一個之前營銷部的同事。
“佟謹？下去找行政嗎？”
“不是，找人事部。”
“噢哦～對噢，你正好轉崗三個月了噢，這是例行談話？”
佟謹有些有口難言，“不是，我今天last day了。”
對方很驚訝，想問原因又大概猜到，這時16樓到了，對方便只跟她說了句“有空常聯系”然後虛抱了下她，就互相告別了。
佟謹有些唏噓，營銷部跟客戶部的氛圍真的差別很大，即使之前她在部門裏不算太合群，可同事間的日常相處卻仍是十分融洽和輕松的，而相對客戶部，似乎各人自掃門前雪，大家彼此都只是點頭之交。
果然一旦摻雜了利益，人際關系也會便得複雜起來。
聯系佟謹的人事正是當初給佟謹辦入職手續的人，此時見她來了，将她帶進了一間會議室，态度親和，“坐。”
對方先是說交接的oa已經走完審批，然後又問了她這三個月在客戶部的感覺如何，最後再問道：“那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佟謹：“這幾天都有開始物色下家了。”
“還打算做銷售嗎？還是回去做策劃老本行？”
“說實話，我自己也在考慮。”
對方就這句話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然後問：“有沒有想過繼續留在LinKe？”
佟謹詫異地看着對方。
對方笑了笑，“公司對你入職以來這段時間的表現都挺滿意的，雖然結果導向，客戶部可能暫時還不太适合你，但其他部門的崗位有沒有考慮過？”
“您是說……回營銷部嗎？”
對方笑容加深，點了點頭，“營銷部的總監的确有意想讓你回去，但目前還有一個選擇，”
對方頓了頓，說道：“就是總裁辦助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