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遙遠的距離

劉辰心轉身要走的時候,原佳叫住了她,“進來吧,陪我坐坐。”

如果說上次在遠盛附近的小店跟原佳坐在一起喝咖啡吃冷飲讓她感到突兀,現在原佳邀請她進屋坐就是意外。每個人身邊總有些人靠得很近,但是心理距離卻很遠。有個詞叫“眼緣”,辰心覺得她們倆之間極度沒有眼緣,每次原佳看她的眼神,總讓她不自在。

進屋,原佳并沒有開燈,把包一扔讓辰心坐。借助院裏的燈光,辰心挪到沙發邊坐下,不開燈也挺好,至少她不用看到原佳的眼睛。

原佳的聲音突然低沉起來,她說:“你能告訴我你跟丘恺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辰心一怔:“我跟他能有什麽事。”

原佳:“男未婚女未嫁,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辰心頓了頓,心中的謎團似乎有了答案,她說:“你喜歡丘恺。”

也許是沒料想到辰心會這樣問她,借助夜色的掩護,原佳慶幸自己錯愕的表情沒被辰心看到,她故意冷笑說:“職場大忌,喜歡老板是最大的一條。”

辰心淡淡一笑:“職場的條條框框怎麽能框住心。”

她的有禮有節,讓原佳不好發作,只得繼續否認:“不管別人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心,但是我不會做這種事情,我是他工作的秘書,不是生活秘書……”

辰心不想跟她讨論她死不承認的事,便又回到原佳最開始的問題:“既然你只是他的工作秘書,幹嘛要問我跟他的關系。”

原佳記憶中的辰心總是一副不愛說話不愛争辯甚至讓人感覺有點逆來順受的女孩,剛從鄉下來到D市被同學異議的目光傷害時,看到劉辰心那眼神可憐巴巴的樣子,鄰居們對她又憐又愛的時候,原佳就氣不打一處來,大城市裏的女孩裝可憐也比她這個真可憐的獲得更多人的關注。

所以,打小原佳看劉辰心就不順眼。每每看到她悶不吭聲的時候,原佳都忍不住想上前去刺激她一番,原佳心底裏一直很想知道劉辰心卸下“裝可憐”的面具時的真面目。但是當劉辰心不卑不亢的時候,她又不自覺的從心裏開始畏懼,原來到D市這麽多年,她心底裏的自卑還是揮之不去,踩別人一腳并不能讓自己真的高人一等。

沮喪!膽怯!但是原佳不願意承認自己心理上的缺陷。她回答辰心:“因為他最近的狀态不好,影響工作,甚至很重要的股東會議都差點忘記參加。”

劉辰心心裏冷笑,既然那麽重要的股東會議,身為董事長秘書,難道沒有義務提醒嗎。她雖然只有不到兩個月的職場經驗,而且只是個營銷經理助理,用這麽白癡的答案來糊弄她,真是侮辱智商。

既然不能交心的交談,這樣的談話确實毫無意義。本來今天就是從飯局上沮喪得中途退出,劉辰心沒心思再陪原佳玩這個真真假假的語言游戲,站起身來想告別的時候,楊阿姨跳廣場舞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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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燈看到屋裏一東一西,一個站着一個坐着,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這倆孩子,幹嘛呢,怎麽也不開燈。”

看原佳沒吭聲,劉辰心便說:“我跟原佳姐取經呢,職場上的事情很多不懂,原佳姐那麽能幹,今天還毫不保留的跟我說了好多。這不,我們倆回家的時候天還亮着,聊着聊着天就黑了。”

從年幼的時候開始,每次被原佳欺負之後,面對楊阿姨的質問辰心從來沒有說過原佳的壞話,她始終覺得她們倆同樣是缺少父愛的可憐人,原佳比她更慘,至少她的記憶裏還有完整家庭的快樂。她看過一些心理書籍,書上有說過有些人遭受重創後心理會出現一些畸形的現象,劉辰心把原佳歸為這一類人,所以以前她從來不會跟原佳計較這些。

出乎辰心的意料,楊阿姨聽完她的解釋滿臉的驚訝,轉過去問原佳:“你不是說你跟丘恺約了一起去吃飯的嗎?怎麽天還亮着就跑回來啦!”

原佳将頭扭到一邊不吭聲。

楊阿姨急了,走到她扭頭的那一邊坐下看着她說:“你說你這孩子,這麽好的機會怎麽不好好把握呢。你喜歡丘恺,他對你也不錯,出差回來首先想到給你打電話,約你出去吃飯,你怎麽還扭扭捏捏的。我告訴你,你再這樣下去,四十歲都嫁不去!”

原佳急了,站起來揚起頭瞪着楊阿姨:“你別管我行不行!小時候把我扔在鄉下不管,現在想起來要管,晚了!”說罷摔門而去。

直到原佳消失在院門口,楊阿姨都沒從刺激中緩過來,劉辰心怯怯的走到她跟前,輕輕晃了晃她的胳膊:“楊阿姨,您沒事吧。”

這一晃,把楊阿姨晃回過神來了,“哇”一聲哭了出來,悲傷得不能自抑,邊哭邊說:“我容易嘛我,16歲插隊下鄉,九十斤的體重要挑一百多斤的麥子……想着這輩子就這樣了,嫁給鄉下那個死鬼,接過剛把孩子生下來,知青又能返城了……她爸爸天天跟我吵天天跟我說那些難聽的話,逼着我離婚,婚離了,返城了……年紀大又生過孩子,半路夫妻都沒人跟我做……她爹病入膏肓才通知我去把孩子接回城裏……我一個人把她拉扯大我容易嘛……”

記憶裏劉辰心第一次聽原佳對楊阿姨說這麽重的話,也許是因為前一秒鐘原佳還在為自己“工作秘書”的身份辯解,後一秒鐘楊阿姨三言兩語就把她扒得幹幹淨淨,惱羞成怒的結果。

劉辰心自然是不希望這對母女倆鬧翻,畢竟楊阿姨自小對她就很不錯。輕輕拍着楊阿姨的後背說:“楊阿姨,您別傷心,原佳姐那是氣話。她可能是壓力太大了……”

楊阿姨的悲傷一點沒有減少,她擦了一把淚繼續哭訴:“我為她做了那麽多,她看不到嗎!剛轉學來的時候成績跟不上,我跟她們老師和校長陪了多少笑說了多少話……我有一百塊錢絕不會自己留一毛錢,全部都花在她身上……我不渴望她能給我多少回報……就希望她能趕緊找個好男人把自己嫁了,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安安穩穩,我有什麽錯啊……”

中國的家長們總是打着為孩子好的旗號,為孩子做一些他們并不需要的事,最後的結果往往是出力不讨好,孩子埋怨家長憋屈。可憐的楊阿姨也不能免俗的落入這個怪圈,劉辰心看着她抽泣的樣子,心生憐憫,繼續安慰道:“楊阿姨,原佳姐當然知道您對她好啦!剛才還跟我說呢,她那麽努力的念書靠個好大學找一份好工作,就是想讓您過好日子。您對她的好,她都記在心裏呢。”

楊阿姨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她要是知道我對她好,剛才能說出那麽傷人的話嗎……”

辰心說:“您也要站在她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啊。您是不知道,像她這樣的職業白領,壓力可大了,拿的工資很高,但是壓力也很大呀。特別是到了被家長催婚的年齡,其實他們自己也着急,但是結婚戀愛這事哪裏是着急就能解決的呀。緣分沒到,你使多大勁那月老的紅繩也拴不住你。家長越催,孩子就越着急,很多人索性就不回家了,寧願搬出去住也不願意在家裏天天聽爸媽唠唠叨叨張羅找對象。”

楊阿姨淚眼婆娑的看着辰心:“真的?”

辰心重重的點頭:“當然是真的,這些不是個案,這種現象太普遍了。不信您上網看看去,網上一搜關鍵字‘催婚’,類似的新聞能刷出成百上千條。哦,我忘了您不會上網,不過沒事啊,您可以去跟您那些舞伴們打聽打聽,他們要是跟孩子催婚,逼急了指定也會說昏話。”

在辰心堅持不懈的安慰下,楊阿姨總算寬心多了,接過辰心遞過來的紙抽,把眼淚抹幹淨,喃喃的說:“其實我也不想催她,但是心裏就是着急,一着急就情不自禁的表達出來了。就那丘恺,你也見過的,多好一男孩啊,要什麽有什麽,最關鍵的是他對你原佳姐有那種意思,但你原佳姐還非得端着。就比如今天,人家丘恺一下飛機就給她打電話約她一起吃飯,但是她居然躲在家裏不出門!”

聽到這話,劉辰心臉上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失落,幸好沒被楊阿姨捕捉到,楊阿姨繼續念叨:“其實我也不奢望原佳大富大貴平地青雲嫁入豪門,但是丘恺喜歡她,恰好又能給她這些,為什麽要拒絕呢。她就端着,人家丘恺什麽樣的女孩沒見過啊,哪天沒耐性了,随便找個女孩結婚了,到時候她哭都沒地兒哭去!”

辰心只能繼續安慰:“不會的,興許是他們之間有什麽誤會。”

聽到辰心這麽一說,楊阿姨如獲至寶,眼睛突然一亮:“對啊,肯定是有什麽誤會,我出門的時候看到原佳還挺開心的,把半個衣櫃的衣服都搗騰出來試了一件又一件,還化了個很精致的妝,可是她怎麽突然又回來了,這裏邊肯定有什麽事!”

聯系起之前在院門口聽到原佳的哭聲,劉辰心覺得原佳和丘恺之間也許真的有什麽事,心裏隐隐有着說不出來的不安。從包裏翻出手機,這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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