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進組

“盲盒裏總得有幾個雷。”

褚餘凡離開表演廳的時候,吳導和助理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自古1號是炮灰,這個1號把考官轟成了炮灰。

所有的樂器,他只要花一點點時間了解彈奏的方法,幾乎拿起就能演奏,從0起步到熟練掌握技巧,不到幾分鐘。

吳導随機播放了幾段旋律,褚餘凡一聽完,就能迅速找出對應的樂器,複制出相同的旋律。雖然手法還不娴熟,但音準毫無偏差。

音準和節奏,都是要依靠耳朵的判斷,學音樂的孩子,一般耳朵都很靈敏。

但褚餘凡就是個ai,音樂天賦屬于大神級。

吳導很憂傷,這孩子是個音樂天才沒錯,但如果讓他入選,陳PD可能會砸了自己的飯碗。

離開教學樓,褚餘凡慢悠悠地晃進了一間小賣部,随手拿起一袋牛奶,看一眼标簽,憂傷從腳底升上頭發絲,手機裏的餘額不夠寒假前一天一袋奶。

他保留着對液态食物的偏好,因為未來所有的食物形态都是液态。雖然他并不留戀那個世界,卻還是不自覺地留下了一些烙印。

走出小賣部,他雙手插兜,像小狗一樣銜着奶袋,蹲在人工湖邊的石頭長凳上發了會呆。

三年了。

三年前,他一睜眼就來到了這個世界。

這裏是距離他生活的世界早了一千多年,卻在龐大的系統裏沒留下任何歷史記錄的時代。

在500多年前就進入了由機器人主宰的紀元。

他的代號30500163,指的是公元3050年,第163個通過複制基因誕生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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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猜到這個世界有些糟糕,但沒料到這麽糟糕。人口爆炸,環境污染,病毒肆虐。

更令他難以适應的是,超過一個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褚餘凡嘆了口氣,把嘬空了的奶袋往身後的垃圾桶一丢,正好砸到了突然出現的某人臉上。

“同學。”這人的氣息有點喘,但掩蓋不了磁性的聲線。

褚餘凡的頭僵硬地轉了90°,果然是新同學周思齊。

他離開演奏廳的時候,推開正門,發覺門口排了一條長隊。他不想穿過人群,就從後門溜了出去。

走廊上,幾個女生投來厭惡的目光。

他低下頭,雖然已經習慣了別人不喜歡,但明晃晃的惡意還是讓他很不舒服。

現在的人類還不知道,人的身上無時無刻都在散發着“靈波”,也就是能量波。

呼吸,聲調,音量,目光,這些都構成了靈波。

未來世界人類活着的唯一意義,就是提供靈波,靈波是維系系統運作的動力。

靈波,也可以産生攻擊,足以摧毀物體。

在他經過廁所門口的時候,聽見兩個工作人員抽煙聊天,“剛報名的那個周思齊,絕對是個種子選手。”

周思齊,這個名字聽起來耳熟。他不明白,所有人都對自己避之不及,周思齊為什麽偏偏要湊過來。

“我就是想問你,剛才是不是你在表演廳裏彈了一段鋼琴。”周思齊深黑的眼底火光四濺。

褚餘凡被這雙眼睛盯着瘆得慌,偷偷環顧左右。眼下他倆所在的角落有點偏僻,如果周思齊想殺人毀屍,很久可能都不會被人發現。

眼前的周思齊瞬間又換了個表情,齁甜的笑容能融化一座冰山,“你叫褚餘凡,對不對?我們是同班同學,我就是想問你……”

“不是,沒有。”褚餘凡迅速作答,迅速從石凳上跳下,一溜煙跑沒了。

這人比他接觸過的任何人類都危險。

周思齊手中的空奶袋陡然脹大,像個氣球一樣,波om爆了。

臉上的笑容風幹了。

周思齊不明白,自己不過是想問問他,彈奏的那段鋼琴旋律是出自哪裏,而已。

為了尋找這段旋律,他花了三年時間,卻一無所獲,直到今天意外聽見,他才會一時情急,腦子進水,跑來直面掃把星。

三年前的那個夜裏,他和父親大吵一架,鞋都來不及穿,就沖出了家門。一個人光着腳踩在冰冷的水泥路上,不知不覺走到了附近最大的商場旁。

當時臨近午夜十二點,商場早就關了門。

春節剛過,巨大的玻璃櫥窗裏還亮着裝飾燈。

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在射燈下熠熠生輝。

寒風刺骨,他萬念俱灰。

恨恨地想,凍死了早超生,老子下輩子投胎當條狗,也絕不再做周家人。

如果不是那時櫥窗裏傳來一陣天籁之音……

周思齊抿緊嘴唇,臉色鐵青。

“褚餘凡,我記住你了。

不管你是掃把星,還是皮卡丘,我非把你的嘴巴撬開不可。”

電視臺13樓的導播室。

吳導将篩選出來的七名選手資料交給了陳PD,忐忑不安站在一邊。

按照陳PD對半打折的習慣,這一場能選出兩三個選手,他就算及格。

節目組計劃初選30個盲盒選手,然後通過觀衆層層投票,選出16強進半決賽。

一個選秀節目的播出時間大約三個月,前三期必須吊起觀衆的興趣,而第六期的收視率将決定整個節目的成敗,那就是盲盒拆開,真相揭露的高光時刻。

今天這一場選拔面試有三十個學生報名,吳導選了七個,其中六個屬于比較有特色的,還有一個,屬于過分有特色的。

報名表上都沒有貼學生的照片,陳PD快速浏覽了七名學生的報名資料和考評表現,率先抽出其中一份。

“這個周思齊……”

吳導豎起大拇指,老大威武。

這孩子家境優越,整個人的氣質像貴公子,還曾在世界頂尖的音樂學府學過兩年。

零bug的完美人設。

陳PD掃了一眼面試視頻,“這個選手确實不錯,在第一站就找到這樣的選手,你們運氣不錯。”

吳導擦了擦汗,這個周思齊,就是到現場來碰瓷的面霸。

緊接着,陳pd刷掉了兩個撞型的選手。

等到看見褚餘凡的資料,陳PD的臉皺成了一個大肉包子。

“這孩子背景太普通了吧,長得很好嗎?”

一扭頭看了眼視頻。

“噗——”噴了吳導一臉養生茶。

“這樣的,你也選???”

吳迢仁是他手把手帶出來的小弟,此刻不揍,那是因為昨晚通宵打麻将,胳膊疼。

吳導哭喪着臉,“老大,這孩子真的是個音樂天才。”

陳PD呸了他一臉吐沫星子,“長這樣的音樂天才,出不了頭。”

吳導:“那個,我研究了一下盲盒,裏面總得有幾個雷,造成觀衆的心理落差。”

雷?

陳PD想了一下,還真是,小女友每次搖盒搖半天,各種捏揉搓掂,一旦開出是個雷。

一聲我靠,暴跳如雷,扭頭就去買下一個,絕不收手。

這叫什麽,機會成本!

觀衆也一樣,一旦覺得自己瞎了狗眼,立馬一邊罵節目組腦殘一邊換新的選手。

選手的支持率高高低低,像過山車似的,收視率不就炒起來了?

陳pd又仔細看了一遍視頻裏褚餘凡的表現。

耳朵雖然享受,眼睛卻很痛苦。

這貨的顏值也太對不起觀衆了。

“你,讓他換個發型,他這樣子觀衆還以為我們選了個忍者神龜!”

吳導捏緊拳頭,保證完成任務。

節目組決定給每個選手做剪影,加上人設标簽。

前半段節目的公開版本裏,所有選手的臉部都做馬賽克處理。

觀衆在播出平臺上只能選擇一位支持的選手,然後才能看見這名選手的所有花絮和直拍片段,不過仍然是不露臉的版本。但一個人的聲音、身材和打扮,多少可以給點線索。

每一集,觀衆可以更換一名選手,但半決賽前,每人只有三次更換的機會。

買定離手,坐等開盒,玩得就是心跳。

寒假的前三天,褚餘凡終于接到了節目組的電話。

“喂,褚餘凡同學,我們正式通知你,你已經通過了節目組的選拔,成為正式選手。請于明天中午十二點,攜帶個人物品到XX路XX號來,我們安排了專車,帶你去錄制現場。”

他心中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第二天,褚餘凡背着雙肩包到達約定地點時,那裏已經站了三個拖着行李箱的男孩子。

其中一個,他有些眼熟。

周思齊穿了一件潮牌的運動外套,配着破洞牛仔褲和限量款運動鞋。

整個人清朗得像天上的流雲。

微微一笑,陽光就從雲朵的縫隙中射了出來,明媚。

他早就在路口轉角處看見了褚餘凡,老實說,他一點也不意外。如果不是因為褚餘凡參加這個節目,他也未必會參加。

自從那一天在湖邊褚餘凡落荒而逃,他倆就再也沒有單線遇上,這是他想出來堵褚餘凡的辦法。

周思齊太招人喜歡,身邊永遠不乏仰慕者,人不住學生宿舍,私下就成了同學們的談資。

褚餘凡正好相反,沒人願意靠近他,但他要是想躲開周思齊,周思齊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所以參加同一檔節目,也許就有機會單獨說話了。周思齊是這麽盤算的。

“你來了?”周思齊停下和身邊兩人的對話,笑眯眯地看着褚餘凡。

還是那身肥肥大大的外套,印象中褚餘凡好像一直穿這身。

衣服雖然還算幹淨,但比他的型號起碼大了三個碼,而且哪有選秀選手像他這麽不在乎形象。

半個月不見,褚餘凡的頭發長度快要和原始人差不多長了。

原先還能看見半截嘴唇,現在連下巴都擋住了。

周思齊身邊兩個帥氣的男孩一臉驚悚,難道這個人也是參賽選手?

節目安排會不會安排密室逃脫?這人保準能吓死扮鬼的NPC。

褚餘凡裝作沒聽見周思齊的問候,他不明白,這個周思齊為什麽老是針對自己。

他到了有人的地方就會感到呼吸困難,四肢變得僵硬,生怕旁人的目光落在身上。

一張嘴,就覺得別人都在注意自己,恨不得縮到角落裏去。

為什麽你就不能像別人一樣離我遠一點?

看着眼前笑容翩翩的周思齊,褚餘凡快要抓狂了。

他繞開周思齊,一低頭鑽進了停在一旁的小巴車,坐在了最後一排的位置上。

把校服的拉鏈拉到最上面,他從背包裏掏出一個灰色的圍巾,戴上口罩。想了想,又摸出個絨線帽,上半截腦袋也擋上。

他雙手插兜,老大爺似的癱倒在座位上,空調的暖風從頭頂拂過。

“師傅。”聲音小的像貓叫。

司機透過後視鏡,瞅了一眼後排的鬼,一伸手把空調溫度往上又開大了幾檔。

暖風呼啦啦沖破他的最後防禦。

“麻煩您,開下冷氣好嗎?”褚餘凡馬上就要中暑,一咬牙,勉強開了口。

等到周思齊和其他幾個男孩上車的時候,空調的冷風嗤嗤吹過破洞牛仔褲,凍得他膝蓋直打哆嗦。

有沒有搞錯?車裏的溫度比室外還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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