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逢
“遇見你，我有了最美好的記憶。”
褚餘凡的睫毛動了動，眼神裏傾訴着無法訴說的故事。
他的頭重新低了下去，癡癡地看着眼前的鍵盤。
也許是音樂的魔力讓他重生。
三年前的那個夜晚，他離開褚餘凡的家，裹緊身上單薄的襯衣，走在空無一人的廣場上，目光忽然被玻璃櫥窗裏的一架鋼琴深深地吸引。
未來的他，在網上瘋狂搜索和音樂相關的信息，曾經見過這個樂器的圖片。
可能是實在太想靠近那架鋼琴，他的指尖觸碰到冰冷的玻璃時，靈波居然沖破了物質的界限，下一個瞬間，他進入到了櫥窗的裏面。
他來不及驚訝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拉開琴蓋，用手指按下了琴鍵。那個瞬間，他置身于無盡的星空之下，燦爛的焰火在心頭綻放。
他一時有些忘我，不知不覺彈奏出了一段旋律。
然後，他聽見了一聲巨大的碰撞聲，吓得驚慌失措，從櫥窗內側的小門裏落荒而逃。
也是因為那一夜的經歷，他才堅定了要繼續活下去的意志。回到那個家，開始将自己藏在殼中的生活，考上了本地最好的音樂學院。
他原本以為進了大學，就可以天天和音樂打交道，只不過……
褚餘凡停止了回憶，回過神來，一擡頭，就看見周思齊整個人搖搖欲墜，滿臉的……悲憤欲絕？
他瞬間大腦罷工，“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這話他到底說沒說出口？他剛才還說了什麽？
懊悔地要命，自己低估了酒精的作用，合着這玩意兒就是個吐真劑。
褚餘凡郁悶地抓了抓頭發，他不敢仔細看周思齊眼中的反應，腦中冒出無數電影片段，人類是如何兇殘地對待穿越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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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齊這個反應，到底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對了他剛才問自己的是什麽？褚餘凡的腦袋要爆炸。
周思齊此時已經完全沒辦法思考了，褚餘凡原來就是那晚他在櫥窗裏看見的人。
他多希望這是褚餘凡是喝醉了胡言亂語。可是誰會胡言亂語到連具體日期都準确無誤。
褚餘凡，千真萬确，是他的初戀白月光，是他這些年的信仰和精神支柱。
why？？？
周思齊仔仔細細地盯着褚餘凡的臉，盯着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然後痛苦地抱頭蹲下，這分明就是一張男孩的面孔，當初自己怎麽就一相情願地以為是個女孩？
褚餘凡不明白周思齊怎麽忽然就蹲下了，正想問，胸口又湧起一陣酸辣的胃液。
“對不起。”他捂着嘴沖進了廁所。
周思齊頹然地在沙發上坐下，這次老天終于沒有留給他一絲一毫僥幸的機會。
接下來他該怎麽辦，化初戀為基友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間裏安靜地就像沒有人。
周思齊終于晃過神來，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半小時了，褚餘凡怎麽還沒從廁所裏出來？
他努力定了定神，告訴自己，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在癡心妄想，褚餘凡根本就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也在廣場上，同樣是失意落魄，同樣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氣。
只不過，音樂是指引他的光，而他是自己的光。
周思齊嘆了口氣，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決定就讓這件往事永遠沉在心底。
他走近洗手間，敲了敲門，裏面什麽動靜都沒有。
試着轉動鎖柄，居然沒鎖，推開門後，周思齊哭笑不得，褚餘凡人坐在瓷磚地面上，手搭着浴缸，睡着了。
眼角和臉頰上映出淡淡的粉紅色。
周思齊伸出手想拍醒他，就聽見褚餘凡口中哼哼唧唧。
“酒真的好難喝，我好難受。”
“你頭痛不痛，要不要喝藥？”周思齊蹲在他旁邊，靜靜看着他閉眼的模樣，嘴唇微微撅起來。
和記憶中的那張臉完全一樣。
明知道褚餘凡是個男的，他的心髒還是漏跳了半拍。
然後忍不住唾棄起自己，真是執念太深，要趕緊回頭是岸。
“我好難受。”褚餘凡繼續哼哼，胃裏空蕩蕩的沒什麽可吐，腦袋暈的要命。
周思齊探了他額頭的溫度，沒發燒，又看了一眼幹淨的馬桶，也沒有吐過的痕跡。
可能睡一覺就能好。
“你能站起來嗎？睡一會兒就好了。”周思齊的聲音溫柔地能掐出水來。
“我好難受。”褚餘凡就只會說這句話。
他原本是想吐，結果一俯下身，整個世界就颠倒了，四肢變得輕飄飄的，使不上力氣。
扶着浴缸讓他勉強有個支點，也幸虧周思齊主動進來找他，不然他就這麽一直頭重腳輕地躺着動彈不得。
周思齊無奈，将他架了起來，褚餘凡腳下踩着棉花輕飄飄的，軟軟的像個沙袋靠在周思齊的身上。
周思齊的體溫陡然升高。
他費力地把沙袋扛到了二樓卧室，吐出一口氣，又轉身從衣櫃裏拿出一件睡衣遞了過去。
“褚餘凡，你換件衣服再睡。”
不知道是因為潔癖作祟，還是不忍心褚餘凡被污濁的氣味影響睡眠。
褚餘凡搖頭，閉着眼，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不要。”
周思齊脾氣上頭，一鼓作氣把他的上衣扒了，将睡衣從他頭上套進去，正要将兩只胳膊從袖口扯出來，褚餘凡不配合了。
“不要。”
“不要什麽？”周思齊黑臉，你還要裸着上半身睡覺不成。
“不要，熱。”
褚餘凡體內的酒精含量達到了最高值，渾身忽然像火燒一樣變得通紅。
他能感覺到，靈波張牙舞爪地對抗着體溫的升高。
再不降溫，他整個人就要原地爆炸了。
冷的，冰的，冰冷的……什麽都可以，只要能吸走他的熱量。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見了另一個白色的靈波，涼涼的好像一個玻璃罩，他忍不住蹭了過去。
兩股靈波在空氣中交纏，交換着能量。
周思齊看着褚餘凡陡然靠近的鮮紅嘴唇，吓得一激靈。
這人是不是在發酒瘋？？？？
“熱。”褚餘凡無意識地把睡衣從頭上扯掉，整個人像棉花糖一樣貼上了周思齊的胸口。
心心念念的那人，從夢境中走了出來，近在眼前。
周思齊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喉結翻動，大腦開始踩油門飙車。
光子就要擺脫光源的約束進入黑洞。
“叮咚，叮咚，叮咚。”門鈴連環奪命催，終于把周思齊尚存的理智拉了回來。
他十分慶幸，褚餘凡此刻還是閉着眼睛，沒看見他眼中的欲望。
他迅速把手中的燙手山芋扔在床上，靈波的接觸被迫中斷，褚餘凡不滿地扭動了一下身體，熱死了！
周思齊哀嚎了一聲，立刻打開空調，嘀嘀嘀調到17度，連着打了幾個噴嚏，瘋狂地奔下樓。
下樓之前，他還記得拿起一床毯子，丢在了褚餘凡身上。
深吸幾口氣，他伸手正要拉開門，忽然疑惑起來，這時候誰會來找他？抄煤氣表的？
門剛開了一條縫，他就看見了門外站着的那人，頓時後悔。
“思齊！你果然回來了！”戴着巨大墨鏡，烈焰紅唇的美人兒張開雙手，緊緊地把他抓到胸前擁抱。
尾音慵懶地拖着個小尾巴，帶着嬌嗔。
周思齊差點被豐滿的胸部壓得窒息。
“薇薇安，你怎麽回來了？”周思齊奮力掙開美人的懷抱。
“我問了周思毅，他告訴我的。”薇薇安脫下墨鏡，膚白勝雪，眼如桃花，鼻尖上有顆小痣，是個标致大美女。
只不過她的身材實在過于火辣，大部分人都是先注意到她的胸，再去擡頭看她的臉。
薇薇安，是他哥的初戀女友和前妻。
兩人在周思齊上高中那年閃婚，在他高中畢業時離了婚。
雖然分開了，但是分得很peace，很融洽。這次聽說他回國了，又專程跑過來看他。
“你的電話打不通，我只好來試試運氣。”
薇薇安把丢在地上的香奈兒包撿了起來，脫下高跟鞋，光腳走進了公寓。
她是一名攝影師，常年不在國內，剛好最近回來參加一個攝影展，聽說周思齊回國了，她幹脆直接從展會後的after-party上溜了出來，打電話讓周思毅把自己送到這裏。
“我哥在樓下？”周思齊忽然莫名心虛。
“沒，我讓他走了，我看見他超過半小時就煩。對了，今天我請你吃飯啊。”
薇薇安的眉眼絕豔，不笑的時候是冰山美人，一笑起來漫天飄花瓣。
呃？周思齊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樓上。
這個小動作，沒逃過攝影師犀利的眼睛，她恍然大悟，噢了一聲，把鏈條包扔在大理石餐臺上，皺起鼻子笑道，“我以為你一直還挂念着三年前那個女孩呢，沒料到啊沒料到，這麽快……”
她光着腳跳上樓梯，頑皮地一笑，“不讓姐姐見一下嗎？”
“啊！”周思齊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忘記薇薇安是一個好奇心爆表的女人了。
要是她看見沒穿上衣的褚餘凡睡在自己床上，自己絕對百口莫辯，死無葬身之地。
“不是，上面沒人。”他忽然叫了起來，“薇薇安，你手機響了。”
唔？薇薇安停在臺階上，挑起眉，側耳聽了聽，“我手機沒響啊。”
“響了，我剛才聽見震動聲了，現在又沒了，樓上真沒人，咱們出去吃飯不？我下午還要回去營裏，哦，你知道我參加了個節目吧……”
周思齊也不知道自己嘴巴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總之，盡快讓她離開才是正道。
薇薇安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
周思齊這孩子她太了解了，對外人客客氣氣，溫溫柔柔，但實際上骨子裏長滿尖刺，一般人無法靠近他的內心。
如今，是什麽人能讓他這麽緊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