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拍攝

“高山流水遇知音。”

周思齊忙不疊地擺手,“不是現在,我是說等我們都有空的時候。”

他知道褚餘凡對于這個世界的“親情”還不能體會,很難和他解釋清楚為什麽要去見他的父親。

很多人錯誤地認為,父母都是愛孩子的,但實際上不負責任的父母比比皆是。

例如,抛棄了褚餘凡的親生母親。

如果褚餘凡的殼子裏不是換了個靈魂,也許會成為一個厭惡自己的人。

褚餘凡望着周思齊,“這事對你很重要?”

沒由來地他有些心慌,自己就是個普通人,如果周思齊的爸爸反對,他用什麽來證明自己?

周思齊垂眼看他,也許是因為沒有經歷過這個世界的洗滌,褚餘凡才能一直保持這副純真的樣子,他斟酌着說,“這裏,比你的世界要複雜一些,我希望我們一直在一起,所以還是見一下比較好。”

他哥和他坦誠,自己身上有罕見遺傳病基因,所以他不會有孩子了,如果周思齊一意孤行要和褚餘凡在一起,周家基本就得絕後。

哇塞,“絕後”這麽古早的字眼,周思齊一度以為是他哥為了整他想出的借口。

一直到薇薇安走進房間,默認了他哥的說法。

褚餘凡擡眼迎向他的目光,“好,但能不能給我點時間?”

如果真如霍文君所說,自己能成為行業裏最好的,也許就能多一些籌碼來對抗他家人的反對。

決不是像今天這樣束手就擒。

周思齊突然伸過來一根手指,在他的嘴角輕輕擦了擦。

多一點時間有什麽不可以的,反正後半生都要在一起了。

“腫了。”周思齊默默地念叨着,剛才電梯前的一吻讓他血液沸騰。

褚餘凡的臉有些發燒,示威地露出小白牙,一口咬住了周思齊的手指。

周思齊差一點被這個動作撩撥地不能自已,迅速抽出手指,點着褚餘凡的鼻子,“你知不知道不能亂咬人!”

褚餘凡從最初的畫中人變成小狼狗,真是很難讓人招架。

褚餘凡抿嘴一笑,“走吧,回去吧。”

剛才在接吻的一瞬間,無數奇怪的場景飄過他的腦海,渾身發熱,幸虧理智在最後一刻把他拉了回來。

他開始期待,兩人住在一起的生活。

“決賽表演你有什麽想法?”

坐在公交車上,褚餘凡又忍不住問了周思齊。

周思齊用手扶住額頭,“你讓我想想。”

霍文君給他倆的同臺表演設定了一大堆限制,絕不能讓人察覺倆人的真實關系,如此一來,節目的選擇餘地真不多。

回到宿舍,唐曉舟自然沒有放過盤問他倆的機會,只不過倆人心不在焉,用準備決賽的理由搪塞了過去。

任钰博看見了褚餘凡左耳的耳釘,二話不說,把自己之前摘掉的幾個耳環又戴上了。

唐曉舟搖頭,任钰博的耳朵就像個活頁筆記本,配上他新染的紅發,簡直燒包到要昭告天下,姓任的就是個不良少年,也不知道他下周回學校會不會被處分。

一想到決賽後幾個人就要各分東西,唐曉舟莫名就有些傷感。

“你們真打算同臺演出?”唐曉舟聽說他倆真打算按照粉絲票投的節目準備合作,立刻翻出了超話裏粉絲的各種發言,看樣子這倆是真不知道粉絲多瘋狂。

生辰八字星座屬相基本款,連兩人發V博的時間都被CP粉YY成了隔空表白的卡點。

褚餘凡滿頭黑線,他的V博都是霍文君團隊管理的,雖說網友誤打誤撞猜的八九不離十,但按他們算的邏輯線,和周思齊心意相通的統統都是霍文君。

“沒事,粉絲磕糖也是自己找樂子。”唐曉舟安慰他道。

褚餘凡心虛地點點頭。

娛樂圈,原本就是用來造夢的,明星們站在聚光燈的下面,粉絲們投射到他們身上自己的夢想。

第二天,周思齊和褚餘凡準時趕到攝影棚,看見了薇薇安那張熟悉的面孔。

這還是周思齊第一次見到薇薇安不着粉黛,滿臉嚴肅的工作狀态。

薇薇安一見人到了,放下手中的資料,把他們叫到身邊,“拍攝主題定為高山流水,你們有什麽意見?”

為了這組拍攝,她專門看了周思齊和褚餘凡所有合作的片段,兩人眼神中的火花,音樂上的碰撞,令她贊嘆不已,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水墨畫和複古風的美學意境跳入了她的腦海。

高山流水?四個字砸得褚餘凡和周思齊一起皺眉。

薇薇安一巴掌扇到周思齊腦門上,“叫你不好好學中文!”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知己難覓,知音難求。

兩個小學雞乖乖低頭挨批。

等聽完了薇薇安準備好的古筝曲演奏的高山流水,天地浩遠,山水靈韻。

褚餘凡呆呆地問道,“這是什麽樂器?”

周思齊啧啧兩聲,“我中華文化之博大精深……”

薇薇安一記鋒利的眼刀飛過,“思齊,要不,你彈段古琴?”

周思齊立刻縮頭,薇薇安工作時喪心病狂的模樣真是和他那個工作狂哥哥如出一轍。

薇薇安揮揮手,“你們去做造型吧。”

她很少拍攝商業作品,她當然知道照片是能用來換錢的商品,私心裏還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傳達出一般人眼中看不見的真實。哪怕這種真實,揭示出原始的欲望,直視人心。

一個是達官貴人,一個是山林樵夫。

兩人因一曲《高山流水》而結緣,約定來年再相會,子期沒有等到重逢之日染病去世,死前留下遺言,死後要将墳墓修在江邊,只為聽見伯牙的琴聲。

伯牙知道這一切之後,來到子期墳前彈了一曲《高山流水》,彈罷他摔琴斷弦,終生不再彈奏。

現實中的周思齊,貴公子一枚,偏偏來扮樵夫子期。

一身素黑的氅衣,雖然樸素,卻勝在寬肩窄腰,英姿挺拔。他的眼睛烏黑明亮,舉止沉穩從容,滿臉的英氣中透出幹淨的少年氣。

薇薇安很滿意,然後扭頭,正好對上了褚餘凡的扮相。

媽呀,她的眼前一亮,心髒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

極為清麗的臉,皮膚泛着淡淡的光澤,白色圓領長袍外配着白色紗質的氅衣,氣質脫俗,奪人心魄。

薇薇安在心裏贊嘆一句,褚餘凡簡直就是攝影師最愛的缪斯,底色純淨,濃淡總相宜,不管造型師往他身上堆砌多少元素,都可以完美契合。

周思齊嘴巴張得合不攏,差點口水噴出來。

如果伯牙長這樣,自己絕對天天跟在身邊聽他撫琴。

褚餘凡在古琴前緩緩坐下,試着撥動琴弦。

薇薇安眯起眼睛,端起相機,仿佛要扣動扳機的狙擊手。

一秒鐘後,她沖周思齊怒吼起來,“你給我注意點表情!”

這鬼就差就垂下耳朵,夾着尾巴了。

周思齊立刻正襟危坐。

薇薇安重新端起相機,鏡頭中的褚餘凡絲毫沒有被幹擾,專注地看着眼前的琴,回憶着剛才聽見的古曲,慢慢地下指拂動琴弦。

清亮的金石聲漸起,高山流水的曲調原封不動地從他指尖流出。

薇薇安傻眼了,這孩子絕對是個天才。

周思齊的神色溫柔,目光從褚餘凡的臉轉向了他撫琴的雙手上。

鐵石之音起弦,流水之聲收尾。

喀嚓喀嚓喀嚓,快門聲不斷響起。

一琴,一香,一雙人。

薄薄的香霧緩緩升起,薇薇安終于捕捉到了音樂流淌在兩人之間的畫面。

拍到最後一組鏡頭,周思齊需要沉在一個玻璃水池中,池面蓋上玻璃板,褚餘凡坐在上面撫琴。這個畫面寓意子期已死,魂魄駐留在江邊,等待伯牙。

薇薇安不放心,再三囑托了周思齊,呼吸一旦不順要給反應中止拍攝。

褚餘凡看了一眼周思齊,對方拍拍胸口,表示不在話下。

薇薇安專門為這次拍攝請來了古琴老師,教給他正确的手勢,避免出現電視劇連琴都拿反的尴尬場景。經過老師的指導,褚餘凡迅速學會了大部分指法。

褚餘凡坐直了身體,放平雙肩,發色如漆光潤如玉,淡灰色的瞳孔閃爍着光芒。

周思齊在水下隔着玻璃,聽見了渺渺空空的琴音,溫柔似水,整個人都失神了。

“屍體”扮演的十分成功。

等最後一個琴音掉落,褚餘凡回過神,大驚失色,拍攝居然還在進行,周思齊還沒有動靜?

他直接從凳子上撲到地上,拍打着地面的玻璃,臉都漲紅了,眼睛瞪得很大,瞳仁深不見底。

水下的周思齊一動不動,臉色蒼白,好像真的停止了呼吸。

褚餘凡的大腦裏“轟”的一聲,鬓角間青筋浮起。

“砰”的一聲悶響,玻璃上裂開了巨大的裂痕,水瞬間沒上了地面。

薇薇安的助理驚叫了一聲,倒退幾步,趕緊去找工作人員。

周思齊立刻動了動手指,笑容重新浮現在臉上。

“我沒事。”他用口型說出這幾個字,才看見褚餘凡長長舒出一口氣,癱坐在玻璃上。

他的重量陡然壓在已經碎裂的玻璃上,終于不堪重負,碎了。

下一秒,褚餘凡随着碎玻璃渣掉入了池子裏。

白色的長衣散開在水裏,燈光從他的頭上直射了下來。

褚餘凡一下就無法呼吸,口中吐出一串水泡。

他開始後悔,之前為什麽不聽周思齊的話學習游泳。

原來這麽淺的池子也能淹死人。

他連眼睛都快要睜不開的時候,一個人迅速抱住他,将他一直抱出了水面。

想都不用想,是周思齊。

周思齊出了一身冷汗,緊張地摸着他的後背,“沒事吧?”

褚餘凡身後響起了腳步聲,一堆工作人員沖了過來,他掩飾地把臉埋在周思齊胸口,裝鴕鳥。

薇薇安笑眯眯地放下照相機,“bravo!”

給她拍到好鏡頭了。

兩人被逼着喝了幾碗姜茶,肚子到喉嚨都在發燒。

和工作人員致謝完,周思齊本想和薇薇安打招呼告別,被她的助理告知,薇薇安已經趕着去進行下一步工作了,請他們自便。

“我想出決賽的節目了。”周思齊在更衣間和隔壁的褚餘凡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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